汪汪汪
這一次,營地圍繞着溫泉駐紮,一層一層往外擴,整個流民營像個圓形。宋撿跟着小狼哥住在最外圈,帶着他們的狼。
他們一起把小帳篷紮起來才去打水,溫水的觸感讓宋撿感到驚奇。因為底下有泉眼,所以水怎麼喝都沒有減少,宋撿完完全全站進去,剛好沒到膝蓋。
“小狼哥,水是熱的不?”宋撿用觸覺接觸外界。他拿水拍了拍臉,可算把小臉洗乾淨了,漂漂亮亮的男孩子。他還想洗洗身子,可是周圍總有人聲,就不願意脫衣服。
不想被人看見光屁股。
男孩在溫泉里打滾,長長的頭髮全部浸濕,髒兮兮的臉蛋終於洗凈了沙土。他站在水裏,好奇地對比自己和宋撿的膚色,又比身高,高了一個腦袋。
“小狼哥,你在哪兒?”宋撿往旁邊挪,下巴撞在男孩的身上。
“你理理我,我看不見,聽不見你說話我害怕。”宋撿摸到男孩濕濕的臉,剛想仔細摸一下五官,男孩把臉偏開了。
“水,熱。”男孩說。
宋撿歪着頭。
男孩不再說話,一個猛子,把宋撿撲進了水裏。在水下他給宋撿扒衣服,要給自己的小狗洗澡。
宋撿嚇得差點嗆水,衣服全濕透了。他抓着衣服不要脫,整個人淹在水裏,全濕,男孩扒掉了他的褲子,宋撿就坐在水裏不起來。
“撿。”男孩不懂他為什麼不洗,還是說小狗都不愛洗澡,“水,熱。”
“水熱的,我也不想脫啊……小狼哥你把褲子還我好不?求求了。”宋撿的上衣還在身上,水真的很暖和,舒服得他不想起來。突然,扒自己上衣的那雙手停下了,而是抓住了自己的臉,開始搓揉。
男孩捧着宋撿的小臉,近距離觀察他。兩個人的睫毛尖都快掃到一起了,他也沒看出來宋撿的眼睛和別人有什麼不一樣,更不懂為什麼這雙眼睛不好用。
“撿。”男孩往宋撿身上潑水,“臟。”
“我不臟,我……我才不臟。”宋撿氣呼呼的,臉快要被揉變形。可他又笑了,在水裏踢小狼哥的腿,摟他的腰。
泉邊聚了幾個人,都是拿着盆來打水的。“滾開!這是喝的水,誰他媽讓狼崽子進去糟蹋的?”
“小狼哥我們快走吧,他們……他們凶。”宋撿在水裏穿褲子,才不讓別人看見自己的小不點兒。小狼哥把他拉了起來,可是卻沒有動。
“看什麼看!”岸邊的人急了,心裏有點虛。周圍沒有狼群他們就嚷嚷幾句,背地裏都罵狼崽子又臟又野,不是人。
一個洗乾淨的大孩子站在水中央,他全洗乾淨了,長頭髮背向腦後搭在肩上,不穿衣服,精瘦。這是流民們第一次看清楚狼崽子的面相,一張睚眥必報的帶仇恨的臉,深薄的眼皮,下垂的嘴角。
他只是個孩子,可他的眼神不像個人,看着他們就像看着到嘴的獵物。
“幹什麼呢?”張牧的帳篷離水源最近,“滾,別沖小孩兒嚷嚷。”
“領頭人,我們是信你才願意跟着你。”一個流民站出來,早就對狼群不滿了,“狼傷人了誰管?各家的孩子每天都嚇着了誰管?”
這確實是個問題,狼群是野生動物,說不準什麼時候發瘋。可野生動物也有智商,在極端環境下和人類達成了某種共生關係。張牧撩了下外套,不經意地露了槍。“狼沒傷人我就不會驅趕,沒有這群狼,今天大傢伙還沒水喝呢。趕緊打水,各自回各自的帳篷,不許多事。”
那幾個人怪不服氣的,可是也沒辦法。誰料狼崽子帶着穿好衣服的宋撿從水裏出來了,披散着濕頭髮,還深深地望了一眼張牧。
宋撿不知道發生什麼,只顧得穿衣服,小狼哥拉他去哪兒就去哪兒。
男孩並不怕流民,他怕的是張牧腰上的武器,今天已經見識過威力。這種怕和人類的慫不一樣,是動物性的,類似食物鏈的高位對低位的震懾。張牧有一把槍,男孩就把他列為比自己危險的生物,如果他沒槍,兩個人就差不多。
狼很聰明,絕不挑戰打不過的對手。
他們的小帳篷在最外面,離水最遠,男孩拉着繩子帶宋撿走,從來不去拉他的手。宋撿有時想要牽着手,他就拍宋撿的手背,把他打開,保持一定距離。
經過樊宇的帳篷時,男孩讓宋撿原地蹲下等他一會兒,再回來時,手裏多了幾根燒火用的木頭,和兩塊打火石。
“這是什麼啊?”宋撿趕緊把繩子塞到小狼哥手裏,沒人拉着繩他好害怕,怕小狼哥不回來,自己又一個人。
“石頭,火。”男孩帶着宋撿繼續往前走,看到了他們的小帳篷。
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搭的比上次好些,還是三腳架圍着布,可是高出許多。太陽逐漸落下,溫度急劇下降,宋撿躲進帳篷時打了個冷顫,好懷念剛才的熱水。
“小狼哥,我衣服濕了,我好冷。”宋撿拖着長音,和男孩撒個嬌。雖然撒嬌從來沒回應,但這個年齡的孩子都喜歡撒嬌,一拖着長音說話彷彿就有人疼。
果然,小狼哥沒理他。
帳篷里鋪着薄毯,薄毯底下壓着一層草皮。濕衣服黏在身上難受,宋撿抱着膝蓋猶豫了一會兒,兩隻小手撓撓臉,開始脫衣服。
衣服是爸媽的舊衣服改的,上衣就是一件大袍子,鬆鬆垮垮一條腰帶,底下是一條遮到膝蓋的褲子,寬大得很。裏面還有一條小底褲,包着他的小屁股。
宋撿全給脫了,摸着張牧給的毛襪子往腳丫上面套,保護好小腳。他很瘦,即便已經胖了可還是瘦,爸媽打的傷倒是全部長好了。
小狼哥的腳步走近,宋撿轉着腦袋聽這個聲,找他的影子。突然幾匹狼鑽進帳篷里,圍着宋撿找地方窩好,宋撿趕緊抱住一匹取暖,身上濕濕的,沾滿了狼毛。
眼前逐漸亮起一個小點。
“小狼哥你點火了?”宋撿鬆開狼,探出小腦袋問,“你是不是點火啦?是火不?”他往前伸伸手,果真是,有股熱氣朝這邊來。
男孩怕火,他是狼,打火石根本不會用,搭好了一小堆木柴,不知道怎麼點。還是偷了別人家篝火里燃着的木頭才點起自己這一堆。點完了他趕緊離遠,歪着頭蹲下,思考火到底是什麼。
它有溫度,很燙,可以把生肉弄熟,也可以燒人。
宋撿高興壞了,這是他和小狼哥的第一堆火。他把濕衣服拿出去,攤開,放在帳篷外面,想要藉著火的熱度烤乾。脖子上的繩子也濕了,但是他摘不下來,也不想摘。
“撿,沒,衣服。”男孩還是很怕火,鑽進了他們的小帳篷。
“衣服濕了。”宋撿知道害羞,捂着自己的小不點兒,可又想暖和,還是去抱他了,抱住了,舔下巴,甜甜地叫了聲哥。
男孩的眼睛一下睜得很大。
“哥,哥你真好,你怎麼這麼好,又聰明又好。”宋撿一聲聲叫着,說一句,舔一口,有帳篷有吃有喝,還有衣服和火,還沒有爸媽打,他像做夢一樣開心。兩隻小腳踩着小狼哥的腳背,身後有大狼,他們還蓋着一條褲子,宋撿甚至想時間永遠停在這裏,他不要長大了。
“好,聰明。”男孩學宋撿說話,說的話漸漸多了,舌頭不再麻木,“撿,是小狗。”
宋撿愣了愣,馬上明白過來,空洞的大眼睛裏全是笑意。“汪,汪汪汪,汪汪。”
男孩摟着宋撿,在他背後抓撓留下自己的氣味,果然,這不是狼,這是自己的小狗。
第二天,等宋撿睡醒,帳篷里只有狼,小狼哥已經走了。他一定是跟着狼群捕獵去了,宋撿已經習慣這種生活,反正肚子也不餓,穿好衣服乖乖等着哥回來。
可是他沒想到,一直窩在帳篷里的母狼,要生了。
是宋撿用鼻子聞出來的,一下聞到了類似血腥味的氣味,但好像沒有那麼濃,緊接着聽到了輕微的鳴叫,嗷嗚一下,特別特別小聲的嗷嗚。
這可嚇了宋撿一大跳,完全嚇呆。眼睛裏只有影子,能看出母狼側卧,一個勁兒地舔屁股那裏。帳篷里有好幾匹狼,他也不知道是哪匹生了。
過了不知多久,叫聲越來越多,是新出生的幼崽在叫喚。宋撿沒想到母狼會在自己身邊生寶寶,他以為狼群會很排斥自己,沒想到這幾個月已經混熟了。
出於安全意識,宋撿爬到帳篷簾口一把拉上,眼前頓時黑了。他看不清楚,卻把母狼舔舐幼崽的動靜完全聽清了,好像一直在舔,舔得沒完沒了。
不一會兒,那些幼崽的嗷嗚聲消失了,宋撿猜,它們一定是在喝奶。只是不知道這一窩有幾隻,要是小狼哥在就好了,他可以碰這些幼崽,自己不行。
懷孕的母狼非常凶,連公狼都不允許接近,可是它們又很溫柔,無論哪一匹狼的後代都能得到狼群的養育。宋撿抱着膝蓋,想像小狼哥以前是怎樣被狼群喂大的。
他一定也會嗷嗚嗷嗚,被母狼舔來舔去。
男孩和狼群在下午日落前回來,還沒靠近帳篷,整個狼群就很激動,像是莫名其妙悸動起來。這是無聲的交流,頭狼甚至和次頭狼打鬧,男孩便知道一定是頭狼的配偶生產了,它能聞出來。
今天狼群狩獵大豐收,他還在裂谷懸崖的附近摘到了崖蜜。山蜂是被狼群轟走的,它們叮不透荒漠狼的皮毛,卻給男孩的嘴唇叮了一塊紅腫。
男孩叼着重重的崖蜜,用頭頂開了帳篷,果真是那匹雪白的母狼生了,一共四隻,暫時看不出毛色的變化,全是淺淺的灰。
宋撿躺在母狼的一側熟睡,幾隻認錯了母狼的幼崽鑽進他的衣服里,正找奶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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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撿:保護好自己的小不點兒和小jioji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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