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黑孰白(九)

孰黑孰白(九)

世田谷區的赤司宅。

富麗堂皇的別墅,此刻正籠罩在一片低壓之下,所有人輕着腳步和聲音,恨不得隨時來個隱身和遁地。

筱田廸從外面院子進來,一踏入客廳,就見管家六神無主的樣子,別墅內外的傭人們,也低着頭噤如寒蟬。

“人呢?”

傭人見他來,覺得起碼有了點盼頭,眼淚嘩嘩地往下掉,泣不成聲。

管家一邊寬慰她,一邊跟筱田廸解釋,“少爺在二樓卧室。”

“這個時間?”筱田廸納悶,正欲上樓。

管家抹了一把額上的冷汗,顫顫巍巍地不敢說話。

“出什麼事了?”筱田廸察覺到不對勁,問道。

管家搖了搖頭,用斷斷續續的聲音解釋道,“只知道接了個電話,然後少爺···少爺他臉色就沉的嚇人,先是什麼話不說的上樓拿了高爾夫球杆,然後就把自己關進房間,到現在都沒有出來。”

筱田廸挑眉。

他記得上次他把自己鎖在房間還是姑姑去世的時候吧~

之前還好好的,這是怎麼了。

心底好奇,“我先上去看看。”

管家欲言又止,猶豫了點頭,同意。

筱田廸剛走到二樓樓梯的轉角就聽不到不遠處房間裏傳來的各種碎裂聲,霹靂乓啷的刺耳敲擊幾乎可以想像房間內人壓抑不住的怒火。

他心底暗暗驚奇,神色中多了幾分打量和思忖。

什麼人能把他這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表弟氣成這樣?

嘖嘖···

有本事。

就是可惜了他屋裏的那些名貴花瓶和從各地轉運回來的白玫瑰,那可都是稀有品種啊~

想了想要和他商量的事,止住步子。

這個時候還是別撞槍口的好!

房間內。

暗棕色的窗帘阻擋了外面的一切,昂貴的地毯上堆滿了破碎成渣的瓷器,花瓶,名畫···茶几和椅子七倒八歪橫在中央,玫瑰花瓣散落一地,一片狼藉。

書桌上的文件全都被砸到了地板上,凌亂的攤在角落裏。

“我還真好奇的緊,這個小泉淺到底有什麼本事,竟然能同時把你和馬蒂奧迷得團團轉?難不成是床上功夫特別好?”

一個年輕男孩兒翹着二郎腿坐在上面,吹着口哨,百無聊賴地用食指翹着桌子,幸災樂禍地觀賞着對方的狼狽。

他金色的長發被隨意地高高紮起,斜斜的劉海微卷,掩飾着那雙狐狸一般的精明瞳孔。

赤司征十郎半眯起眼,冰冷滲人的目光如刀子一般直接射向玩笑着的人。

“哈哈哈哈~”

“開個玩笑別當真嘛!”

“竟然還生氣了?不就是和馬蒂奧睡了一覺嗎?又不是沒和你做過,心眼真是比針尖還小。”

年輕男孩兒捂着肚子,笑的前仰後合,好不囂張肆意。

“閉嘴!”赤司征十郎陰沉着臉。

金紅異色的瞳孔里冷意一下子變得滲人,整個空間窒息壓抑。

金髮男孩兒好像完全沒察覺到他的不耐煩,勾着手中唯一殘存的咖啡杯,笑的更開心了,“好了,別著急嘛。等解決完我那位好弟弟后,小姑娘到了你手裏,還不是任你擺弄欺負。”

“哈哈哈~~”

“到時候,你可別把人給玩壞了~”

——————

與此同時,神奈川的幸村家同樣有個把自己鎖在房間裏的人兒。

‘吱呀’一聲,門被打開。

“又不是小孩子了,一個人把自己關在這裏有意思嗎?”柳生比呂士換了拖鞋,拿到備用鑰匙之後,直接推門而入。

“好歹敲下門吧~”錦織兮裹着一層又一層的繃帶,抱着雙膝,平靜無波地坐在室內陽台上,望着外面的風景。

“為什麼不願意?我不相信你對他沒感情。”柳生比呂士推了推眼鏡,眼底閃過一抹不平,“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錦織兮眼底泛起瀾漪,又很快地平靜下來。

“沒什麼,只是單純的覺得不合適,不想和他訂婚。”

她語氣冷淡地像是個陌生人,陌生的可怕。

那些過往,那些個暗無天日的日子裏發生的一切全都被她輕易抹除地一乾二淨。

柳生比呂士平靜的面容終於有了一絲裂紋,大步上前,來到她的面前,抓住她的胳膊,大聲質問道,“你看着我,把剛才的那幾個字再說一遍!!”

胸口上下起伏,瞳孔中燃起憤怒的火苗。

錦織兮被抓疼了傷口,蹙了一下眉頭,抬眸,一字一句道,“我不會和他訂婚。”

她平淡的語氣堅定異常,帶着任何人都無法動搖地執着。

柳生比呂士臉色難看,垂在一側的拳頭吱吱作響,手背上青筋直冒。

“錦織!!!”

“你叫的再大聲也沒用。”錦織兮甩開他抓着自己的手,揉了揉自己的胳膊,“你抓疼我了,要是沒事的話,你就出去吧!我再怎麼也還是病號,需要靜養。”

柳生比呂士額頭的井字直冒,咬着牙,幾乎是一字一字地往外蹦,“我不信你對他沒有感情!你們已經在死門關里走了一圈,還有什麼過不去的?!!”

錦織兮神情複雜地看了他一眼,收回視線,“有啊,我自己過不去。”

“有什麼過不去的,你倒是說啊!”柳生比呂士急躁地失去了平常的風度,等待着她的解釋。

錦織兮自嘲地笑了,“你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感受嗎?”

“這不是你逃避的理由。”

“喜歡一個人,會自卑到塵埃里。”

她的嗓音淡淡,卻帶着微不可見的苦澀,就像是剛釀好的清酒,香氣瀰漫,卻只有品嘗過其中滋味的人才知道這裏面辛酸苦辣。

“幸村他不會在乎這些的。”柳生比呂士懂她話里的意思,安慰。

“可是我在乎!”錦織兮望着窗外的那棵歪脖子樹,幼年時,她總是會躲在上面乘涼,躲避訓練。

那時候訓練太痛苦了,沒有什麼比訓練更痛苦的事了。

後來長大了才明白,還會有很多比訓練更痛苦的事情。

“我從很小的時候就喜歡的笑面虎了,越喜歡就越是自卑。便宜老哥來找我的時候,我表面上無所謂,心底其實是高興的。因為就算是山口組的私生女,我也終於有了一個可以光明正大站在他身邊的身份。”

錦織兮周身籠罩着一股難以言說的悲哀。

“我知道他肯定不在乎,可是我滿腦子想的都是,如果和我在一起,外面的人要怎麼議論他?我從小和他一起長大。所以沒有人比我更知道他有多喜歡網球,又有多不喜歡那勞什子的家族責任。可即使這樣,他每天都在超負荷的學習那些本不屬於同年齡段孩子的知識。他每天都在期盼我進步,希望我能有一天替他站在他最嚮往的職業網壇場上。”

“······”柳生比呂士無言,只能沉默地聽她陳述。

“沒有我,他可以站在陽光下,沒有陰影,他還會是那個清雅矜貴的政壇公子。”

錦織兮伸手,去觸摸窗邊溫暖的光線,微微笑了,淚水卻無聲地打濕了唇角,“吶,比呂士,我喜歡他,好喜歡好喜歡他。喜歡到就算讓我像人魚公主那樣泡沫都無所謂,只要他能幸福。”

“你有沒有想過,對他來說,沒有你,他不會幸福?”柳生比呂士凝重道。

“不會的。”錦織兮搖頭,否認,“他會幸福的,總有一天,他會忘了我。他的身邊會有像你們這些朋友,家人,包括···愛人。”

“他不會忘了你。”

錦織兮笑了,眼角漾着淚花,“可是我會忘了他。因為···我要做媽媽了~”

柳生比呂士瞳孔皺縮,眼底滿是震驚和不可置信。

“這是小泉家給我的懲罰。”

柳生比呂士張闔了幾下嘴,卻啞然失聲,說不出任何話。

“我是個很自私的女人對吧?明明口口宣稱着喜歡他,卻總是將他排在別人後面。”

“你···你···”

錦織兮低頭,手捂着肚子,溫柔地輕聲道,“我不會打掉他的,因為孩子是無辜的,因為我從小就是個沒父沒母的孩子,所以我的孩子一定不能走我的老路。我不想他還沒出生,就被自己的母親捨棄。”

“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勸你了。”柳生比呂士頹敗地低着頭,無力感蔓延道四肢百骸。

“那就不要說了,我已經做好了選擇。”錦織兮平和道,“比呂士,尊重我的選擇吧!因為你是我重要的朋友,所以···不要再問了。”

再問下去,只會讓她更加難堪而已。

就當是···為她保留最後的體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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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王]行道遲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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