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黑孰白(五)
是她的錯。
是她太自信。
明明什麼都做不到,來之前還要信誓旦旦地去保證,讓對方相信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帶他過來,他根本不會在這裏受苦。
“阿沖~”小泉淺被黑衣保鏢牢牢地摁住,眼圈通紅地望着他。
藤田沖的眼底掠過一絲殺意,將眼中的妒忌狠戾掩蓋,“把人殺了。”
小泉淺身體一涼,僵硬着頓在原地,回頭。
只見其中一個保鏢掏出木倉,拉上保險,食指扣動扳機。
“不要!!!”聲嘶力竭。
“砰——”木倉聲如同死亡的暗示,劃破尖銳的空氣。
陰暗的地下室聚集着無限被放大的惡意和仇恨。
幸村精市放下錦織兮,覆上了切原赤也的上半身,用後背擋住了原本應該射進對方心臟的子彈。
切原赤也圓目怒瞪,像是被惹怒的獅子,暴怒地抱着自家部長,如同被逼入絕境的野獸,發出絕望的哀嚎,“部長!!!”
小泉淺窒息,頭腦中有什麼東西轟然倒塌了。
“你還不知道吧?藤田為什麼會想要殺了你祖父?”
“當年可是他設計讓你親手將炸彈帶進了藤田家。別墅里裡外外50多個人,除了被你誤打誤撞拽住離開的藤田,無一倖免。你能想像他們被炸的血肉橫飛,成為一具焦屍的模樣嗎?”
“害死你祖父的人不是藤田,而是你啊。如果你當初任由小泉首相斬草除根,他就不會被藤田報復了。”
“小泉桑,你從很小的時候其實就已經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幫凶了。現在更是害了你最重要的親人們,這樣的你,是不是該向他們贖罪呢?!”
“每天無憂無慮地坐在日本的金字塔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擁有的一切。阿七,你是不是該回頭看看?小泉純一郎和藤田衝到底還做過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是不是該想想你們錦衣玉食的背後又有多少家破人亡?”
“淺淺不知道兩家之前的恩怨,但是那孩子應該知道。我怕他會利用淺淺來報復我,報復小泉家。就算是我當初做錯了,我也絕不能讓淺淺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幸村精市身上的白色的囚禁服早就因為嚴刑拷打破爛的鮮血滿布,可即使這樣,大片的鮮紅仍是刺眼的染在了上面,如同綻放在彼岸的曼陀羅,妖冶絕美,卻也沾染了死亡的沉重。
他緊閉着雙眼,狼狽的臉頰因為劇痛擰在一次,汗水打濕了他虛弱蒼白的臉頰,費力地呼吸,張闔着唇,想要說什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了。
切原赤也哭着無措,像個迷茫的孩子,“對不起,對不起!!!”
都是他的錯。
如果不是他任性又衝動,出了這種餿主意,最起碼,最起碼···
不會這樣···
全是他害的!!!
小泉淺猩紅了眼,兇狠地低頭,一口狠狠地咬住了抓住自己的保鏢。
保鏢吃痛的蹙眉,沒想到她會突如其來的反抗,下意識的鬆懈,力氣鬆了。
小泉淺雙臂猛地掙脫壓着她的兩個人,趁他們沒反應過來,手快速地搶過他們別腰間的木倉,後退一步,拉開保險,指着藤田沖。
“放他們走,不然我開木倉了。”
黑衣保鏢汗毛直豎,臉色大變,拔出腰間的木倉,紛紛指向小泉淺。
切原赤也愣愣地看着這一幕,思緒萬千。
她···不是小泉家的家主嗎?!
為什麼···
氣氛被一根細線繃緊,脆弱,危險,只要輕輕的一挑,就會掀起波瀾洶湧。
“把木倉放下。”藤田沖轉身,平靜地看着她。
“放他們離開。”小泉淺咬緊牙關,想讓自己的話聽起來不那麼顫抖。
不少保鏢紛紛拉下保險,瞄準,準備開木倉。
“我說的是你們!”藤田沖冷厲的目光斜射着周圍的一圈保鏢,沉聲斥責。
小泉淺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久的握着木倉的手酸澀,快要拿不住。
“少爺。”黑衣保鏢擔心。
“放下。”藤田沖的話不容拒絕。
黑衣保鏢猶豫,最後卻全都服從地放下木倉,雙手背後,盡職盡責地守在原地。
藤田沖不緊不慢地上前,一步步地逼近。
小泉淺虛張聲勢地死死瞪着他,腳卻沉在原地,不敢動作,手心裏已經全是冷汗。
藤田沖修長的手握住她攥着木倉,凝視着她,“威脅我?”
如刀鋒般冷冽的目光,恨不得將她一寸寸千刀萬剮。
“是。”小泉淺堅定地看着他,重複道,“放了他們,不然我開木倉了。”
藤田沖漆黑深邃的眸子裏映着一片暴風驟雨來臨前的平靜,強硬地逼着她的木倉對準自己心口,“開吧,你第一次開倉,這樣好瞄準一點。”
“放了他們。”
“哦,我忘了。”藤田沖無所謂地抬手,懶洋洋地示意身後的手下,“動手,給我殺了他們。”
“阿沖!!!”小泉淺被氣的小臉因為氣血上涌而通紅,咬牙喝道,“我叫你放人!!”
黑衣保鏢點頭,“是。”
小泉淺着急地扭頭看去,卻被藤田沖不由分說地捏着下頜,強勢地對上他的視線。
“開槍啊~”嘶啞玩味的聲線像是誘人下地獄的魔鬼,帶着散漫和刻在骨子裏桀戾,“不是想救他們嗎?開槍!”
“別再傷害別人了!!他們是無辜的!!!!”小泉淺憤怒地吼他。
“還不動手?”藤田沖肆無忌憚的笑了,似乎篤定了她的行為,瘋狂而又開心。
“叮”的一聲,黑衣保鏢拉上保險,將木倉口對準切原赤也和幸村精市兩人。
“住手!叫他們住手!!!”小泉淺急了,暴躁地去踢藤田沖的腿,大嚷,“不許開木倉!!!快叫他們住手啊!!!!”
藤田沖像個縱容小孩子鬧脾氣的家長,任由她又打又鬧,漫不經心地開口,“威脅我,你還嫩了點。好好看看吧,這幾個人是怎麼因為你死的,全當讓你長個教訓。”
小泉淺呼吸困難,眼淚不覺湧出眼眶,怒聲道,“你就是仗着我不會傷害你!”
“是啊。”藤田沖低下頭,有恃無恐的肯定。
“住手!不然我開木倉了!!”小泉淺的甜軟的嗓音中多了一絲決絕。
“我說了,只要你敢···”藤田沖笑的嘲弄而諷刺。
“砰——”
下一秒,藤田沖臉上的笑意陡然僵住。
大片的鮮血從溫熱的胸口湧出,飛濺到了他的臉上,猩紅刺眼,滿目猙獰,喉間如同哽着一把刀,說不出任何話。
小泉淺悶哼一聲,口中湧上陣陣腥甜,頭腦都是暈的,手卻還是死死地抓木倉。
正在動手的保鏢看到這樣的場景也都愣了一秒,立在原地。
藤田沖冷冷地俯視着痛的幾乎半倚在他懷中,蜷縮成一團的人兒,咬牙切齒道,“先住手!”
小泉淺疼得身體直不起來,拿着木倉,費力地對準自己,“放了···他們···”
切原赤也眼睛紅了,張闔着唇說不出話。
她是個笨蛋嗎?
藤田沖咬着牙,緊握的拳頭骨頭咯咯作響。
“放了他們···不然···我死在這裏···”小泉淺慘白着的小臉皺縮,虛弱地吞吐着威脅。
她的肩膀被子彈同樣地開了一個大洞,血流不止,地下陰冷,冷的她想要將自己團成一團,似乎只有這樣她才能彌補心裏的空蕩和不安。
“阿沖···不要再傷害他們了···”
“是我的錯···”
“我一個人的錯···”
藤田沖眼底出現猙獰的血絲,話里夾雜着數不清的恨意,不知道是恨對方還是自己。
“用一副骯髒的身子來威脅我?你覺得自己有那麼大的魅力?”
小泉淺左手抓着他的衣角,半闔着眼,酸澀的眼眶湧出淚水,“可是阿沖···阿沖你停手了···”
她所依仗,無非就是他對自己的感情。
她知道的。
她一直都知道的。
藤田沖立在原地,面無表情地凝視着懷中的人兒,鼻息間卻全是她身上撲面而來的血腥味,“小泉家繼承人要是死了,我這個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人會很麻煩。”
“阿沖,放他們走吧···”小泉淺已經淚流滿面,無助地哽咽,頭埋在他溫暖的懷裏,不敢去看他的神色,“求你了···算我求你了···”
藤田沖眼底一片陰影,“我今天一定要他們的命呢?”
“砰——”
空氣陡然凝重。
小泉淺毫不猶疑地開了第二木倉,衝著自己的腹部。
子彈射進血肉中,滴答滴答···
刺耳的血滑落,飛濺,落入泥土中,直到分不清它原本的樣子。
黑衣保鏢們紛紛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切原赤也瞳孔皺縮,張着嘴,說不出話。
藤田沖眉宇間全是揮之不去地戾氣,一把攥緊她手中的木倉,厲聲道,“鬆手!!”
小泉淺面如紙色,意識昏沉下來,卻死死地不肯鬆手,“求··求你了···”
藤田沖的話幾乎是沖牙縫裏擠出來的,“把人扔出去!!”
“是。”保鏢俯首聽從。
“滿意了嗎?!”
冷汗打濕小泉淺的羽睫,頭腦發沉,昏暗不斷地像自己襲來,疼痛和理智卻又瘋狂地折磨着,讓她保持着清醒,“叫醫生~”
“把木倉扔了!”藤田沖怒聲。
“叫醫生~”小泉淺細若遊絲地重複。
“把□□ith叫過來,務必讓他們三個完好無損。”藤田沖沉着臉,冷聲吩咐,“鬆手!!”
“是。”
小泉淺已經站不穩了,沉重地喘着粗氣,“不許反悔~”
“你別得寸進尺!”藤田沖狠狠地瞪着她,手卻摟着她的腰,任由她靠着自己。
小泉淺輕輕彎着唇角,笑了,淚水卻掉個不停,又哭又笑的像個傻子,“你答···答應我?”
“答應了!!還不趕緊鬆手!!”
“啪”木倉掉落在地。
小泉淺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藤田沖惱恨地低聲咒罵一聲,直接將人兒攔腰抱起,大步邁出去。
兩人走後,冰冷的房間只剩下寂靜的呼吸聲。
切原赤也劫後餘生地望着他們消失的方向,久久地沒有回神。
“算你走運啊,小子。”黑衣保鏢斜了他一眼,“要是沒有小姐,你今天就是不死也要去掉半條命了。”
“你胡說什麼?”切原赤也兇狠地瞪着他,暴怒的指責道,“這一切還不是你們害的,要不是她把部長和錦織叛徒綁來我們根本不會遭這些罪!!”
另一個保鏢扛起昏迷的幸村精市,白了他一眼,嘲諷道,“綁你們部長來的是我們少爺,不是淺小姐。”
“不是她···”切原赤也自言自語的喃喃道。
“和他們這群殺人兇手說這麼廢話幹什麼。”
“憑什麼說我們是殺人兇手?!!”切原赤也忿忿不平地回罵道,“你們折磨部長和錦織叛徒還有理了嗎?!”
“呸!那是她自作自受。要不是這個女人害我們小姐生死一線,昏迷了三個多月,少爺怎麼會把她綁來?!”保鏢憤怒道。
“不是錦織叛徒做的!!”
“不是她?那麼多人,小姐在誰房間出事不好,偏偏在她的房間的出事?!難道不是她心裏有鬼嗎?!”
“我···”切原赤也話一噎,啞口無言。
不是這樣的。
肯定不是錦織叛徒做的。
她不是那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