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人

小寶珠收穫頗豐，一點也不敢耽擱，像是一隻小灰兔，蹭蹭竄回家。

她跑的太快，覺得嗓子都冒煙兒了，進門就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就這，還沒有放下手裏奄奄一息的野雞。家裏散養的兩隻老母雞大概是感覺到了野雞渾身上下散發著“死氣沉沉”的氣息，咕咕咕的遠離了小寶珠和野雞。

小寶珠只歇息了一下立刻就起身，三兩下就把野雞捆了個透透兒，小動作麻溜兒極了。不僅快，還威脅家裏兩隻瑟瑟發抖的老母雞呢。

“你們要是不每天好好下蛋，這就是你們的下場！”

眼睛瞪的大大的，眉梢兒挑的高高的。

凶，超凶！

兩隻老母雞慫慫的咕咕咕又竄開了。

小寶珠將野雞扔進地窖里，這才拎着洗好的蘋果進門，一進門，寶樂就搖晃着叫：“姐姐！”視線黏在蘋果上，吞咽：“吃。”

寶珠沒有給寶樂，反而是把他從木框裏放出來，說：“放水之後再吃。”

小寶樂聽姐姐的話，噠噠出門解決個人問題，不過動作可快了，嗖嗖又回來了，連小爪爪都洗過了，就等着吃了。姐弟倆坐在院子裏的小板凳兒上，一人一口吃着蘋果果，寶珠不凶的時候軟乎乎的，她糯糯的問：“寶樂餓嗎？”

寶樂搖頭，舉起了手中的大紅蘋果，堅定：“吃蘋果，不餓。”

寶珠：“那，今天中午晚點吃飯好不好？”

寶樂趕緊點頭。

他拍着小胸脯說：“寶樂在家。”

寶珠小大人兒一樣拍拍弟弟的頭，說：“你乖了。”

她靠在寶樂的耳邊，小小聲兒的說：“今晚，有肉肉吃哦。”

寶樂一下子睜大了眼，看向了小姐姐，寶珠得意的小呆毛都翹起來了，驕傲：“姐姐抓到一隻野雞。”

寶樂眼睛睜的更大了：“哇哦！”

寶珠嘿嘿，快樂：“我很厲害的。”

她起身拍拍衣服，牽着弟弟進了屋，又把他關起來，說：“你在家吃蘋果，姐姐再去看看。”

寶樂重重點頭，小馬屁精說：“姐姐棒棒！”

小寶珠得意洋洋的抬着下巴，雄赳赳氣昂昂的出門，只是沒走幾步，小呆毛就耷拉下來，整個崽都惆悵了，她怎麼忘了，那邊有人的啊！

想到這裏，小寶珠覺得壓力好大好大的。

她還有蘋果在那邊的呀。

去，還是不去？

糾結的小孩兒一步比一步沉重，來到山洞邊兒，躡手躡腳的，還沒走到頭兒，她一下子屏住呼吸貼在了牆壁上，動也不敢動了。

這些人，怎麼還沒有走啊！

幾個老大叔老大嬸都坐在她藏蘋果的不遠處，一人一個蘋果，吃的歡實呢。

小寶珠：嗚嗚，蘋果果啊！

他們發現了蘋果，她就更不敢露面兒了，要是被人懷疑摘走了全部蘋果，去搜查他們家怎麼辦呀！小寶珠不敢動！

小寶珠生怕被人看見，她像是一隻小壁虎，老老實實的貼着。可是她不知道，她就算是蹲在山洞口，其實也沒關係的。因為在她的眼裏，這邊是山洞，而在其他人的眼裏，這裏卻是實實在在的石壁。

完全的兩重天了。

這是一共五個人，一男四女，他們都是同一個單位退休的，這次是跟着廠總工會組織的退休職工旅行團來鳳凰山旅遊。只不過，因為沉迷拍照，跟大部隊走散了，不知道怎麼繞到了這邊的山頭兒。一個個心裏都窩着火呢。

“怎麼還不來！真是退休了就不把咱們當回事兒了，人家都是去雲南海南張家界九寨溝，咱們倒好，就安排來個鳳凰山。你看看，這邊有啥可看的？真是糊弄人！”

“可不是嗎？咱們走丟了也不趕緊來接我們，你瞅瞅這都多長時間了，咋還不來？”

“這山溝溝就是不行，你看連點信號都沒有！”

“咱就偷着樂吧？要不是剛才突然有了點信號，還能聯繫上導遊。咱們可就要困在這山裡了。”

幾人叭叭叭的抱怨，可是一點也沒耽誤吃蘋果，其中一個叫古翠芬，她接連吃了三個，這才覺得舒坦，說：“別的不說，這個蘋果還是好的。”

“對對對，你看，還有蟲眼呢，這就純天然。”

“現在能吃點純天然，最好了。”

“可不是，不過瞅着這個蘋果是別人摘好了放在這兒的吧？”古翠芬說。

“那誰管他的呢？反正咱碰見了就是可以拿的，山裏的東西，誰知道是誰的呢？我閨女就稀罕天然的水果，我可得給我閨女帶。”另一個餅臉大嬸毫不客氣的開始扒拉蘋果了。

她身邊的是她男人，語氣得意：“咱們都迷路了，這就是老天爺補償給咱們的。”

這夫妻倆動作起來，古翠芬幾個也不客氣了：“哎不是，你們別都拿走啊？也給我們留點。哎不是，我這沒地方放啊，我包里有東西呢。”

她身邊的老王大姐兌她一下，說：“旅行社發的午飯，能好到哪兒去？我剛才看了一眼，唉我去那個油啊，我血脂本來就高，吃這個還不完了，真是太糊弄人，不要不要了……”

“你這還有早上拿的煮雞蛋吧？不要了不要了……”

“包子也是早上在酒店拿的吧？別要了，油大不好吃。”

“這是土特產店試吃的沙琪瑪？不要了不要了……”

“這酒店前台抓的薄荷糖要它幹啥，不要了不要了……”

“這來的路上摘的板栗不要了，你先裝蘋果，我看山裡板栗樹挺多的，咱快下山重新再摘啊。”

“我這包還是太小了……”

“虧了虧了！”

幾個人都把包里七七八八不要的東西倒騰出來，盡情的裝蘋果。這東西，最怕攀比，本來還覺得裝兩個就行，但是看到別人恨不能裝滿，那自然也不能落後。

幾個人你爭我奪的，恨不能搶。

小壁虎寶珠惆悵的貼在牆上，可憐巴巴的想：我的大蘋果，保不住了，嗚嗚嗚。

就在這時，她聽到男人的叫聲：“王大叔、王大嬸、古阿姨、張阿姨……”

“我們在這邊，你這小夥子，你看看你怎麼辦事兒的？怎麼才來！”

“對不起啊，大爺大媽，我這……”

“別解釋，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沒把我們當回事兒！”

“大爺……”

“誰是你大爺……”

爭執的聲音漸行漸遠，小寶珠這個時候已經渾身都要散架了，她歪歪頭，賊兮兮的出了山洞，她飛快的跑到蘋果樹附近的大石頭那兒，再往下看，就見一個消瘦的男人身上掛着五個怪包，而另外幾個大爺大媽都空着手邊走邊噴人。

小寶珠縮縮肩膀，心疼的看向了那幾個怪包，心裏曉得，自己的蘋果就在那裏了。她雖然曉得，山上的東西，從來不屬於哪個人，誰遇到就是誰的。但是還是難過的都要哭出來了。

“唉。”

重重嘆息一聲，小姑娘來到藏蘋果的地方，就見剩下四五個小蘋果了。

果然，不是所有的好事兒都會遇到。

雖然她今天抓到一隻野雞，但是也損失了好多蘋果。

小傢伙兒噘着嘴，掃到一側……咦？

她看着就這麼散着攤在地上的東西，納悶兒的獃獃臉。

不過很快的，小丫頭就想到了，這是剛才那幾個大叔大嬸不要的，他們為了裝蘋果，把這些東西扔掉了。小姑娘看着丟棄現場，竟然……好像還不少？

她湊過去，伸手一扒拉，傻眼兒了。

她迷茫的撓撓頭，閉上眼，再睜開，哦豁，還在。

她又捏捏自己的臉蛋兒，呀，好疼！

她，不是做夢？

小寶珠一愣，隨即飛快的把東西都收拾起來，全都塞到了自己的背簍里。

正要走，她看到掛在樹上的一個橘色的一大塊軟乎乎的布，獃獃的盯住了。所以哦，這也是他們不要的？

這，啥家庭啊？

小寶珠從未見過如此富裕的人家，她趕緊把布料也塞進了背簍，這才又來到大石頭往山下看，這時幾個人的身影已經變成小小的了，甚至連他們說話都聽不見了。

小寶珠歪着頭，不能想像，得多有錢，才能把雞蛋啊，大米飯啊，還有這麼大一塊布說扔就扔。

好不懂。

果然，城裏人最有錢。

她搖着費解的小腦袋瓜兒，開始往回走，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吃虧了還是佔便宜了。可是想到背簍里的好東西，小寶珠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她是想不懂的。

但是她媽媽肯定知道的。

小寶珠迷迷糊糊的回了家，這才開始整理自己這次的收穫。

看起來六七斤不止的板栗。

還有三個透明袋子裏都裝了雞蛋，一共是七個。還有五個奇奇怪怪的大盒子，是飯菜。

寶珠從小到大，沒見過這麼好的飯菜，她爸爸還在的時候，他們家條件最好的時候，也沒有吃過這樣的好東西，這個盒子裏面是四個格子，一個格子是雪白的大米飯，另外三個格子，分別是紅燒肉，圓蔥炒雞蛋，還有一個是炒的青菜。

每道菜上，滿滿都是油。

油脂凝在菜上，油大的令人髮指。

小寶珠沒忍住，吞咽口水。

“姐姐……”寶樂不知道是聞到了味道，還是悶了，在裏屋叫姐姐。

寶珠脆生生的：“待着，我在忙！”

她立刻開了其他幾個盒子，每個盒子都是一樣的。

寶珠覺得自己的小手兒都在抖，她又看向了透明的小袋子，裏面放着米黃色的東西，看起來也是能吃的，她又看旁邊的袋子，裏面有五個白面兒的包子……

小寶珠聞過了，好確認，這是包子，不是饅頭。

還有糖塊兒……

她看着這些好東西，又想到話題里的板栗樹，陷入了可疑的沉默。

***

古翠芬：“啊，我的披肩，我的大披肩落在山上了……在山下新買的，新買的啊，啊啊啊！！！”

橘色一塊布=橘色大披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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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寶珠：我虧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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