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宣戰佛郎機
龐翀不知道梁叛是如何達成這份條約的,更加不知道一名西班牙大使用大明的炮,一炮轟死了另外一名西班牙大使。
這時一名言官站了起來,大聲抨擊那些贊同宣戰佛郎機的同僚,並且有理有據:“我大明乃是禮儀之邦,與佛郎機國尚有盟約,此時為了一些蠅頭小利,便向盟國宣戰,豈非背信棄義、見利敗德的小人行徑?”
這位言官滿面漲紅,唾沫橫飛,一副大義凜然之態。
端王一方則有人站了起來,說道:“佛郎機人集結大小戰船上千,準備犯我天威,何來盟約之說?”
“一派胡言。”宋閣老拂袖道:“此乃妄加揣測之言,事實究竟如此,誰敢定論?佛郎機人集結戰艦,便一定是攻打我大明嗎?為了一個無端的猜測,便不顧盟約,貿然宣戰,豈非可笑?難道一定要陷家國百姓於水火之中?”
張太岳起身肅然道:“宋閣老此言差矣。兵凶戰危,刀兵之事向來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況且放眼東洲,值得佛郎機人發兵千船的,除我大明之外更有何人?”
宋善道:“那便稍作防備好了,何必宣戰?豈不聞好戰必亡?而況即便防備也不可大張旗鼓,使得盟國猜忌寒心,不要受人蠱惑,枉做小人!”
“對,捕風捉影!”
“毫無禮儀風度!”
百官紛紛應和,一齊向張太岳發出攻訐。
張太岳一咬牙,正要反駁,卻被另一人拉住了。
他的身份隨着端王的得勢已然十分敏感,萬事都要三思而後行,不可行差踏錯一步。
因為他基本現在基本便是端王的代表。
於是張太岳面對眾人有意無意的集體指責,只好憋屈地坐了下來。
宋善一臉得意的笑容,正要繼續追擊,這時文華殿的大門突然被人推開,只見一名身披甲胄的圓臉將軍邁步進殿,一直走到大殿中央站定,冷冷地擋在了宋善面前。
殿內眾人紛紛側目而視,龐翀起先在背光處瞧不見那人的面孔,等對方進了大殿之後,才知道是撫寧侯朱岳。
他微微蹙眉,朗聲問道:“撫寧侯,進殿何事?”
朱岳是前年同郃陽侯他們一道兒被召入京師的,去年年關便在宮裏陪着皇帝守歲。
此後竟一直未曾放歸,直到此時突然出現在這文華殿中,一些格外機敏的官員,已經心中打鼓,猜測着是不是發生了甚麼大事。
果然,朱岳朝大殿中央一站,朗聲道:“皇上說了,朝佛郎機宣戰罷!”
宋善立刻霍然起身,不忿地道:“何故向盟國宣戰?”
朱岳瞪起雙眼道:“甚麼盟國?方才的消息,佛郎機糾集倭寇,正在攻打廣州府,不見俺一身披掛嗎?皇上封俺蕩寇將軍,這便帶兵去了。”
他說完不再管呆若木雞的宋善,只朝龐翀道:“龐閣老,速速發一封討敵的檄文,俺當場帶了便走!”
宋善跨前一步擋在朱岳面前,大聲道:“此等大事,不得草率,可曾確認消息無誤?”
朱岳大皺眉頭,不滿地道:“眼下是打仗的光景,國戰,懂嗎?”
宋善道:“只是海上進犯,何來國戰一說?許是倭寇騷擾,假借佛郎機之名……”
“你這個老倌好誤國!”朱岳毫不客氣地道:“佛郎機人連同倭寇戰船數百,兵八萬,已佔了大奚山和珠江口,新安知縣戰死,廣州知府重傷,還有假的嗎?”
此刻一名兵部主事快步進了大殿,奔到兵部尚書跟前,聲音急促地彙報:“廣東戰事,新安縣三月初五被佛賊破城。”
兵部尚書立刻站起來,向殿中沉聲道:“諸位同僚,少陪了!”
說罷瞥了朱岳一眼,神色匆匆地與宋善擦肩而過。
龐翀已然沒有半分猶豫,站起身吩咐去起草檄文,殿內眾人也都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一時間殿內儘是嗡嗡的交談聲音。
文華殿原先劍拔弩張的氣氛掃然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壓抑和緊張。
這次好像和之前的真的不一樣。
龐翀坐在大殿一角,不斷叫人當面談話。
很快他走回原位,朗聲道:“告訴宣大、薊州、山海衛,嚴守本土,防備韃靼趁機侵擾。禮部擬召宣戰佛郎機,撫寧侯請留下稍等片刻,其餘諸位都散了罷。”
眾人便紛紛起身,次第離開大殿。
很快文華殿中變得空空蕩蕩,龐翀神情凝重,敦促着幾個下筆的書手,不時指點一下措辭。
大殿內一時便只剩下筆尖與紙張所發出的沙沙聲響,朱岳挺立殿中,靜靜地的等待。
半個時辰過後,一名小太監手捧青色絹紙,飛奔入西苑,不久奔出。
很快文華殿發出詔令,檄文天下,舉國宣戰背盟棄信之賊國佛郎機!
……
梁叛在松江待了有一個月,京師的消息發回時,已經頗感久等的洛佩茲才鬆了一口氣。
得知大明正式向佛郎機宣戰以後,《金山條約》正式生效。
洛佩茲連日忐忑的心情終於得到了放鬆,乘船向呂宋返程。
他拒絕了梁叛派人護送的好意,只用自己的船出海而去。
洛佩茲可還記得佩德羅薩是怎麼死的!
送走洛佩斯后,梁叛也收拾東西準備返回南京。
沒辦法,皇帝又將他禁足了。
理由是他不經請示設計坑死了友邦使臣,枉顧國體、膽大妄為。
不過念在他沒有導致嚴重的後果,所以不予處罰,只是不準離開南京,為期一年,直到明年五月為止。
也就是說,梁叛必須在四月底之前趕回南京待着,五月初一禁令正式生效。
眼下只是四月初,雖然還有時間可以從容趕路,可想想確實離家挺久的了,於是同冉清商量,不再逗留,早早啟程返京。
家裏人都已在大婚過後的幾日便返回南京了,只留了高腳七一個。
這廝便整日在城裏同松江幫的朋友玩耍,這日聽說要走,忽然有些不高興了。
梁叛正在家中收拾東西,便瞧見高腳七像根棍兒似的杵在門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他起初沒管,覺得這小子真有事就進來說,站在那裏不說話,大概就是沒事找事。
後來還是他五嫂看不下去了,朝梁叛使了個眼色。
梁叛只好悻悻地放下手裏的活兒,偏過腦袋朝高腳七問道:“甚麼事,痛快說!”
高腳七扭扭捏捏的,靠在門框上,只是呆笑。
梁叛叉着腰道:“你不說永遠別說了。”
“哎呀我說我說。”高腳七一臉賤樣地道:“五哥,你替我做樁婚成不成?”
“喲呵。”梁叛瞅着他道:“南京的姑娘給你相了幾十個,沒有一個瞧上的,到了松江才幾日,便瞧中了?”
高腳七扭捏地道:“哪有幾十個,也就二十多個。松江這裏地方好,生養的女兒也好,你不也瞧中了松江的女子,是不是五嫂?”
冉清笑眯眯地道:“你瞧中的是哪家?”
高腳七嘿嘿一笑:“岳三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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