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福禍相依3

114、福禍相依3

林長溪推薦的名醫確實是個老頭兒，只是跟王明明猜測的不同，他的鬍子颳得很乾凈，根本看不出究竟是白鬍子還是黑鬍子。

弱雞陪着王明明熬了大半宿，精神有點委頓，但眼睛亮得要命，目光如炬地盯着面前的白大褂老頭兒，恨不能自己后爸推薦的名醫，能瞬間推翻那些不敢細想的診斷，讓他和明明懸着的心，趕緊踏實下來，回家安心養胎。

好在這個名醫並沒有什麼架子，仔細地看過王明明帶過來的各種化驗單和彩超報告后，也沒什麼多餘的表情，僅僅要求王明明把手腕伸過來，仔細地號過脈后，微不可查地輕嘆了口氣。

從一進門開始，王明明和弱雞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這個傳說中從未看走眼的名醫身上。見他嘆氣，頓時心中閃過不妙的情緒，卻怎麼也不想開口細問，生怕他說出什麼不可逆轉的診斷。

老頭兒號完脈，又把近3個月的化驗單都整理好，分門別類地拿膠水粘在了母子手冊上，輕輕抬起了眼，好像是進門這麼久，這才想起要仔細看看自己的病人。

與明顯看的出略有心事，不怎麼敢與他對視的男士不同，面容姣好，神色平淡的女性，有一雙坦白而真摯的眼睛。

她似乎也沒怎麼睡好，白皙的肌膚上，淺淺地透着一絲黃氣，眼眶微紅，眼圈微黑，眼眶稍稍下陷。平靜的雙眸中透着一股子幽深，彷彿潛藏着無窮秘密和旋渦的深海，讓人竟不敢長時間與之對視。

老大夫再次輕嘆了口氣，緩緩開口道：“作為醫生，我的職責本該是把一切的可能性，都告訴你們。但那些話，我想你們應該也聽膩了，不想再整日提心弔膽，所以才千辛萬苦的找到我，想要聽可能性最高的那個答案。”

弱雞輕微地抖了抖睫毛，似乎想說什麼，最終還是咬緊了牙關，並未開口，只是溺水般地尋覓了半天，才顫顫巍巍地握住了身旁王明明的一隻手。

王明明抬起另一隻手，安慰般輕輕拍了拍，這才抬起了頭，似乎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微微一笑，想努力擺出一個自然的表情，眼角湧起的淚花卻揭露了她此刻的情緒。

一滴淚緩緩爬出眼角，卻在一個錯愕中，被王明明抬起的衣袖，狠狠抹了去。

“讓您見笑了大夫。我們來自然不是來鬧情緒給您看的，而是為了得到一個最中肯的診斷和最坦誠的建議。您說吧，我們準備好了。”

一月的天氣依舊寒冷，尤其是遠離市中心繁華與浮躁的郊外公園。

等王明明終於從失魂落魄的狀態晃過神后，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竟又站在了清乾隆年間所建，被稱為古代橋樑建築傑作的十七孔橋之上。

河下流水清澈，略帶寒意，倒映着王明明痛苦不堪的容顏。

猛然，她好像突然發現了什麼，連忙從水中的倒影中回神。

此情此景如此熟悉，讓她敏感的內心忍不住為之一動。

“是啊，已經過了這麼多年，我差點就忘了……這裏，是這一切的終點，也是一切的起點。”

她滿臉的懷念，似乎是在追憶這平白無故多出來的溫暖歲月。直到她習慣性地摸上了她的小腹。

那裏空空如也，不再有一顆期望的種子，也不再有心心念念十幾年的再次相逢。有的僅僅是，手術后隱隱走動間所帶來的鈍痛和無盡的空虛。

“眠眠……你到底，去了哪裏……我好想你……”

這不是王明明第一次想起那個漂亮得一塌糊塗，個性也和她姣好臉蛋一樣讓人無可奈何的女孩。

如果說，時間倒流，讓一切重新開始有什麼遺憾和不舍，那這個孩子的存在就是她最真實最刻骨的銘記。

她依稀記得，她們在一起的每一個時光。從她還是肚子裏的一個小嬰兒開始，她們就一直在一起。一起從一個小肚子，成長為一個大肚子。

肚子第一次會動的時候，王明明激動得一晚上沒睡好覺，而肚子也彷彿知道她激動的心情，也撒花兒似的足足晃動了一整個晚上。

平靜而安穩的生活中，也曾有過驚心動魄。王明明望着橋下在風的吹拂下，偶爾蕩漾起水花和波紋的流水，捂着肚子，陷入了深深的回憶。

“唐氏篩查指標不合格是……什麼意思？”她惴惴不安地追逐着忙忙碌碌的護士，小心翼翼地問道。

“就是有可能生出來一個唐氏兒。”護士匆匆回答完畢，就趕緊接過下一位產婦的體檢表，開始核對檢查項目。

“唐氏兒……就是說，這個孩子有可能是個……智力不全的……”王明明獃獃地望着體檢表上一長串意義不明的數字，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中。

好在隨着國內醫學的進步，篩查的手段早已升級。從血液和基因維度進一步篩查，已成為不少准父母的選擇。只不過，除了相對高昂的費用和危險的篩查方法外，還有長達一個半月的等待。

“你可想好了，因為你產假的時間剛好趕上了法定節假日，耽誤了最佳的篩查日期。等到結果出來，真是個唐氏兒，也錯過了不想要的最佳時期。”

護士長的話像是一個炸彈，在王明明的心中徹底引爆。這些日子以來的那些僥倖、掙扎和抉擇，全部混在一起，像是一個無窮不盡的黑洞，把她的思緒徹底堵死，整顆心也一起墜了下去。

她忘了最終是怎麼回到家的，晝夜都縮在被窩裏，默默流淚。

而腹中的孩子似乎是了解她此刻心情似的，也不再像往常一樣東竄西串地到處亂撞，而是靜悄悄地陪着她一起安靜地待着，偶爾從肚皮上頂出一隻小手的形狀。王明明破涕而笑地也伸過手去，與她隔着肚皮輕輕一握。

“然後呢？”

“然後啊……這一握，就再也沒有鬆開。”

王明明嘴角含着笑意，腦中飛快閃過她與眠眠大手握着小手，一起走過的很多橋和很多路。

“為什麼要叫眠眠？”

“因為啊，她小時候特別鬧，除了睡覺，一刻也不閑着。總是一會兒到處亂爬，一會兒又指着周圍的新鮮玩意，什麼都想要摸一摸，咬一咬，嘗一嘗。所以看着她的人，都希望她能多睡會兒，再加上她睡覺的樣子特別可愛，所以叫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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