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空降
這裏可以說是所有北城醫學生的夢想,能考進來的人不僅有天賦有實力,更重要的是大多都出身醫學世家,背景不淺,所以向來眼高於頂,拉幫結派,各家族之間都有小團體,橫行跋扈慣了。
“溫喬是吧?”一聲尖銳的嗓音響起,隨後凌空拋過來一本文件夾,正好擦着溫喬的臉頰旁邊過去了。
啪,落在桌前。
嗤笑聲響起。
溫喬緩緩抬眼,黑黢黢的眼睛正對着立在自己身前的人,墨色淋漓,呼吸平穩。
女人長發披肩,清麗的面容滿是挑釁,一身白大褂穿成了時裝秀,扣子開着,裏面套着短裙,露出身下白皙的長腿,身上的掛牌寫着“林音”。
“新人要負責搬運和登記整個科室的手術日記,這裏是清單,你可以去了。”林音勾着唇道。
場面騷動起來。
“喂喂喂,林姐出手了……”議論聲明顯帶着看好戲的激動。
溫喬瞥了一眼就將視線移開了,手裏動作不停,接着整理抽屜。
“新來的,你聾了?”林音皺眉。
溫喬放好書本,拎起手機往座椅上一靠,纖白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動起來。
這……
眾人的聲音漸漸停了,整個科室里都陷入死寂。
誰都沒想到這個新人竟然真的敢傲成這樣,以後是不打算在第一醫院混了嗎?!林家雖然算不上頂尖,但是林音也算是這一輩的天才人物,大大小小的市裡比賽上都能見到她的身影,之所以被分到丁級,是人家心甘情願要跟着程導學習,所有人都默認她是這個組裏領頭人物。
“我看你是瘋了!”林音下不來台,臉色驟變,抓起文件夾就往溫喬的臉上甩去!
下一秒,她腕上一涼,吃痛地叫了起來。
“啊!賤人!你敢動我!”林音捏着手尖叫。
溫喬抽回手,墨色的瞳孔里沒有半分波瀾,甚至沒幾個人看清楚她是怎麼動作的,反應過來的時候,林音已經倒在地上哀叫了。
“林姐!”眾人慌忙去扶她。
“溫喬!你什麼意思!在科室里打人是要被開除的!”
“還不快點滾過來道歉!”
“道什麼歉!”林音在地上嘶叫起來,痛得淚眼朦朧,狼狽不堪,“把她給我按住!我今天非讓她吃點教訓不可!一個新人,還他媽給我狂?!”
幾人猶豫之間,身後突然有了響動。
“都吃飽了在這兒開茶話會呢?”
嗓音中氣十足。
眾人一驚,拔腿就往自己座位上跑,四散開來。
溫喬也轉頭看去。
來人是程振華,雙鬢已經銀白,看上去已經年過半百,國字臉加上銀白的眉毛,顯得格外嚴肅莊重。
林音見到程振華也老實了不少,低着頭道:“程導,這個新來的第一天就鬧事,我例行公事讓她拿個手術資料,她竟然出手打人!啊我這手……”
程振華瞥了眼林音耷拉在一旁的手腕,眉頭微蹙。
這手腕怕是已經脫臼了,如果不是力氣奇大,就是對骨骼分佈十分了解。
“行了,你們幾個送她去拍片檢查。”程振華隨手點了幾個人。
林音在攙扶下站了起來,臨走時狠狠剜了溫喬一眼,做了個嘴型——你給我等着。
“你。”程振華轉向溫喬,頓了頓,“科室里傷人是要記過的,你剛入職,第一次就算了,去把整個科室的手術筆記都帶過來,一份一份核實清楚。”
眾人幸災樂禍地轉頭看溫喬。
到最後還是要她去搬東西。剛才是和林音對上,現在這個新人要是敢和程導對上,那後果可是嚴重得多!
沒想到溫喬這回什麼也沒說,起身拖走了桌上的文件夾,目不斜視地從程振華身邊經過。
還是半個字沒有。
程振華轉頭,眼神遠了些,看着那道散漫的身影在視線中越來越小,直到消失。
他冷冷哼了一聲,想到郁馨在電話里說的話。
天才?第一醫院從來不缺天才,他倒是要看看這個讓郁馨都連連稱讚的小孩會有什麼本事,目前看來就是個連社交都不會的傻子。
……
溫喬在資料室里蹲了一下午,傍晚才將資料都拿全了,又去藥房借了個推車,將小山似的資料堆在上面,推出長廊。
消毒水的味道衝進鼻息,護士在長廊上來回奔着,不時有床號在LED燈上亮着,嘈雜的聲響在空中蔓延。
手機鈴聲突然響了。
溫喬空出一隻手想要按手機。
推車突然撞上了拐角,文件瞬間在晃動的風裏輕揚飛起。
溫喬伸手去抓,還是零散地往四周落去。
一雙修長的手驟然闖入視線,輕輕一伸一捻,隨後將文件壓在了溫喬面前。
“不用謝。”低沉的嗓音側身飄過。
溫喬捏着不小心掛掉的手機轉頭看去,只看見一道頎長的身形,連後腦勺都寫着精緻,鼻息間的消毒水味被沖淡了不少,轉而替代的是淡淡的清竹香味,清冷而不平凡,帶着若有似無的攻擊性,侵略她鼻腔里的所有領地。
長廊盡頭。
謝嶼迎面碰上了滿臉震驚的沈思危。
沈思危看了看謝嶼那張完美而淡定的臉,又看了看長廊盡頭離去的身影,“剛,剛才那是?”
這個世界在一分鐘之內給了他幼小的心靈帶來了兩份死亡衝擊。
“如果我沒有看錯,那個是28床的那位……”沈思危嘴巴發乾。
“沒看錯。”謝嶼道。
“而且你,你,你……你現在是走樂於助人的路線了嗎?什麼時候開始的?”沈思危瞪眼。
他記得上次宴會的時候有小明星往這位爺身上靠的時候,猝不及防地摔了個鼻子假體歪斜。
他一定是眼睛出問題了。
一定是。
“剛開始。”謝嶼在沙發上坐下,屈手垂在沙發邊沿,指節上盤了根紫檀木珠串,笑意輕緩,“發現偶爾噹噹好人也不錯。”
“……”
不僅是眼睛問題,耳朵好像也有一定程度的幻聽。
沈思危關上門,轉身試探道:“你應該沒忘記自己和連家還有婚約吧?”
謝嶼繞着珠串,不說話,側臉的鼻樑高挺,薄唇漫不經心地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