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見了什麼

撞見了什麼

“呀!師尊!!”

小師妹被嚇得不輕,臉色刷地變了。

郁承期如今是只貓,這副發狂的模樣根本不像是懷恨在心,伺機報復。而是像得了瘋犬病。

顧懷曲吃了痛,鳳眸中頓時薄怒,指尖一捏,立刻皺着眉頭將貓提溜起來,輕而易舉的拎到面前。

四目相對,跟它大眼瞪小眼。

但那貓崽不知悔改,反倒一臉放肆的模樣,衝著他舔了舔尖牙。

小師妹慌慌張張道:“師尊您沒事吧?您脖子受傷了,弟子這就去給您拿葯。”

“不必!”

顧懷曲冷冽地拒絕。

他任着脖頸上的血絲溢出來,也不去管,神色微慍,將貓丟給了韓城,質問他們兩個:“這貓是你們帶回來的?”

小師妹低下頭不敢說話。

韓城道:“是我。不關玥兒的事,還請師尊責罰。”

宋玥兒委委屈屈的,用水靈靈的杏眸偷偷看他,小聲跟着承認罪過道:“師尊,是我們兩個一起,您還是連我也一塊罰了吧……”

顧懷曲眸中慍厲:“弟子住處禁止養貓,你們可是不知?將它處理了,往後再帶多餘的東西,按門規處置!”

留下這麼一句冷冰冰的命令,顧仙師一個眼神也沒多留,寬袖一拂便走了。

顧懷曲的容貌其實偏向於柔和,卻因為時常板着張嚴厲凜然的臉,讓人不敢靠近。

加上別人在喝酒作樂的時候,他總是一個人在讓清殿獨處,別人在游賞踏青的時候,他還是一個人在讓清殿獨處,平日根本就沒有與人接觸談心的習慣,導致弟子們對他的印象十分刻板冷肅,敬畏遠遠大過了親切。

好在韓城與小師妹不同。

身為親傳弟子,他們對顧懷曲的了解要比其他人多得多,見師尊沒有提什麼懲罰,頓時鬆了口氣。

“還好師尊沒有怪罪,這貓也真是的……”

小師妹被弄得心情很不好,不高興地瞥了貓一眼,癟了癟嘴道:“現在該怎麼辦,把它送回山下嗎?”

韓城略微嘆息,道:“還是把它送去無澤長老那裏吧。”

他們的師尊不是個小氣的人,不會介意一隻咬過他的貓留在宗門裏。

兩人最終商量了一下,便決定先回去給它喂些吃食,再把它送到無澤長老那去。

山海極巔乃是仙界的修鍊聖地,向來規矩森嚴,禁制弟子們豢養寵物是一直以來的門規,但這條門規只限制弟子,不限制各位長老和宗師。

他們口中提到的無澤長老,就是一眾仙長當中最突出的那個,自稱是因為醫者仁心,後院裏養的東西從爬的到游的再到能飛的,品種數不勝數。如果一鍋燉了,足夠宗里的弟子們一人一隻分着吃。

不過這也得益於山海極巔的面積很大,大到足比一座城。

山海極巔正如其名。

地處在仰望無盡的巔峰,背朝浩瀚大海,整座山從遠處看去霧氣繚繞,聳矗入雲,無論從何處看去,峰尖永遠都被濃雲遮擋着,經年不見峰頂。

宗門佔據的地方大,弟子就更多了,而且還收了不少不要學費、白吃白喝一整年的旁聽弟子,起碼佔了總數的兩成。

郁承期時常把這歸結為有錢。

不過也的確是有錢。

且不說這裏是仙界、乃至於整個六界中最鼎盛的宗門之一,每個正式弟子一年的學費就是幾百兩銀子,總共三千名弟子,這就是上百萬兩的收入。

加上宗中傳道授業的師長百名,每次的委託費又是一大筆銀子。

而這百名師長中,又有世人皆知的“八大仙師”。

這八個人結界、陣法、符咒等等,各有所長,都是六界中的極峰頂尖。隨便抖一抖袖,便能使天地變色,滄海顛覆。所以出一次山的委託費就更不用提了,起碼千兩銀子起步。

放眼望去,目光可及之處雕欄玉砌,重檐高昂飛翹,開闊磅礴,雲霧環踞繚繞,長階層層疊疊,通向望無邊際的學宮大殿。

不光是郁承期,所有人到這裏的第一印象,都是奢侈。

正值午時。

小師妹宋玥兒將小貓藏進了屋裏,之後又和韓城一起去用飯。

宗中的飯堂通常被弟子們戲稱為“玄字號”。

原因是山海極巔的地名以《千字文》作為劃分,弟子以尊師修行為主,於是仙長們的寢殿區域就被叫做“天”,學宮所在的位置被叫做“地”,吃飯與休息為輔,膳堂就叫做“玄”,寢居處叫做“黃”。

至於娛樂放鬆的地方,索性沒有名字。

弟子們一直覺得這些名字太乾癟了,日常說起來就是“該去‘地’上課啦”,“該去‘玄’吃飯啦”,“該回‘黃’睡覺啦”……

聽起來怪怪的,就像沒學好說話的弱智。

於是大家心照不宣,都在後面加上“字號”兩個字。

即便聽起來像在店裏打尖,也比那樣叫好聽得多。

在玄字號用飯的時候,宋玥兒特意多藏了一條魚和幾塊肉,偷偷用手帕裹起來,飯後帶回了房裏。

她滿懷期待地擺在貓崽面前。

但萬沒想到。

那貓崽不僅不吃,還一爪把魚給拍掉了。

它扯着奶音朝她大喊大叫,凶兇巴巴的,甚是不知好歹。

可把小師妹委屈壞了。

廢話!

郁承期不禁在心底嫌棄鄙薄。

用那不知道擦過什麼玩意的臟手帕裹起來的東西,也敢拿到本尊面前,惡不噁心?!

郁承期脾氣大得很,一時也忘了自己如今是個什麼物種,朝着小師妹“喵喵”罵了幾句髒話,竄到桌案上,脾氣一發作,立馬用拍過魚的腥爪子刺啦刺啦把紙張刨了個粉碎,滿地碎紙飄零。

“哎!你——”

宋玥兒大喊了聲,見小貓發怒暴躁了,無能為力急得直跺腳,最後丟下手帕,轉身氣憤地跑出去找幫手,“大師兄!!”

……

韓城來的時候,郁承期正把沾着魚湯的爪子往一旁亂蹭,試圖把那股腥味擦掉。

宋玥兒躲在韓城身後,看着自己桌上的白紙被弄得亂七八糟,不敢靠近過去,又是氣惱又是委屈,氣呼呼道:“我好心給它吃的,它怎麼能這樣?大師兄,這貓脾氣怪兮兮的,會不會真的有瘋病啊?”

宋玥兒說完覺得後背涼颼颼的,看見那隻貓忽然不動了,抬起頭用豎瞳直勾勾盯着她。

“你看你看!”

宋玥兒立時驚叫着指給韓城看。

她簡直怕了這小東西,愈發篤定地往後縮了縮,生怕它蹦起來抓花自己的臉,慌忙道:“這是又要發病了!大師兄,快按住它!”

“……”

死丫頭!!

貓的眼神很凜厲,分明是只小貓,眸里卻帶着戾氣。

韓城頓時頭疼,嘆了口氣。

沒辦法,這隻貓確實與眾不同,如果不是瘋病的話,那隻能說是脾氣太爛了,左右都不能留在這裏,否則遲早會傷到人。

“算了,我還是把它送下山吧。”

韓城思慮再三,最後做出這個決定,上前打算抱它。

那貓卻徒然更炸了,朝他“嗷”的咆哮了一聲,兇惡的嘴臉彷彿在罵人。

它趁着他還沒走過來,竟極其聰明地轉頭撞向窗扉中間那道縫。

猛然將窗子撞開,跳到外面逃走了。

……

郁承期不想再跟那兩個貨共處一室,自顧自地走了。

他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麼身份。

若是換了自己,給野貓丟塊饅頭都得看心情好不好。但如今換做自己變成貓,他反倒忍不了這非人的待遇了。

堂堂魔界帝尊,要是被人知道了去,豈不是要被笑話死?

郁承期一路沿着熟悉的小徑,盡量避開人走,穿過隱秘的草叢,直接來了顧懷曲所在的讓清殿。

山海極巔雖然有錢,但也不是每個師長都能獨自擁有一座大殿的。

顧懷曲之所以配得上“仙尊”二字,原因有兩個:

其一是他的天資奇高,年紀輕輕便在陣法方面造詣極深,多年來無人能出其右,始終躋身八大仙師之一。

其二——這點也是郁承期三年前才知道的,顧懷曲是仙主之後,體內流淌的是仙界統領的血脈。

得到優待,根本就是生來必然的。

他踏入了讓清仙尊的領地。

讓清殿恢弘氣闊,四處繚繞着縹緲的仙氣,除了一座層層青玉石階托起的大殿以外,側有亭台水榭,碧波環繞,後有池塘清澈,錦鯉繞蓮,風襲廊廡時帷紗飄蕩,帶起陣陣荷香。

景緻就跟這裏的主人一樣出塵脫俗。

朱漆柱子上分別刻着兩行字。

左側寫着:世間無劣骨,儘是迷途人。

右側則寫:所見無一物,方得不盡藏。

乃是讓清殿獨有的誡訓。

郁承期跳上石階,一下蹦到殿外的窗戶上,正想順着半敞的縫隙擠進去,忽然聽到一窗之隔的殿內,傳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

十分模糊,卻又引人遐想。

“誒,師尊別這麼重,慢點……!”

郁承期登時一頓。

“嘶疼!太緊了,這樣不行。”

“誒喲等等,等等!……唉,師尊倒是輕些,您這技術實在太欠妥了吧……”

“慢點慢點,真疼,受不住了!誒……您再慢點……”

“……”

郁承期聽了半天,終於聽見那熟悉的聲音,清清冷冷的說了一句:“閉嘴,忍着。”

那略帶忍耐薄怒的語氣,跟他腦中隱秘狎昵的記憶一模一樣。

三年前在昏沉的暗室里,郁承期沒完沒了、不知休止地羞辱他,諷刺他,顧懷曲聽至忍無可忍之處,也是這樣用這樣隱忍慍怒的聲音,鳳眸泛紅的瞪着,咬牙回給他兩個字:閉嘴。

郁承期沒想到一來就撞上了這麼刺激的場面,登時覺得額角突突直跳。

他血液蹭地衝上了腦門,骯髒的思緒一下扭曲到極致。

聽着屋裏頭窸窸窣窣的動靜,記憶里有關顧懷曲的印象好像猛然被震裂了,惱怒又不可置信。

——操!!

這兩個人,是在屋裏頭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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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見無一物,方得不盡藏”化用的是蘇東坡先生的詩:無一物中無盡藏,有花有月有樓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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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成貓該怎麼欺負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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