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重傷
慕宸華的所言所行，皆讓我摸不到頭緒，不知他如此待我究竟意欲何為，因思酌不明，心中着實有幾分不安。
但事已至此，我也斷然不能同慕宸華所說的那般，孤身離開此處，做一個所謂“逃兵”。
我離開這裏並不難，但阿立葬身火海一事，另同舊年寧府一事，我還是要不斷找尋一切可能得線索，查到我想要的那份真相。
還有便是，那慕宸華的貼身侍衛腰間是否飾有羊脂玉牌，一直記掛在我的心頭，今日因那貼身侍衛匆匆退下，我未能來得及細細看去，若慕宸華明日仍來此處，我定是要多加留意。
如若那貼身侍衛的腰間未飾有羊脂玉牌，那就不能排除，慕宸華同阿立葬身火海一事可能有所關聯。
正這般出神想着，層疊的白紗外傳來了細碎且輕的腳步聲，收回思緒，抬眸看去，顧九娘的身影已自白紗穿梭而過，徑直走到了我的身前。
“阿言，今夜如何？”
見顧九娘這般問，回想起方才同慕宸華相談的種種，不覺輕嘆了一聲。
“不太順利，這慕宸華略有些許難以應付，他同我說他明日還要來尋我，着實令我心覺苦悶得很。”
一邊說著，一邊抬手輕扶下顎，不禁又長吁短嘆起來，見我如此，顧九娘抬手撫了撫我的手臂，以示淺薄安慰。
“這懷安王是個八面玲瓏的人，從未有人琢磨透過他的性子，也正是因此這坊間對他的評論才會褒貶不一，像他這般的人，定是不好應付的，你若是暫時不想見他，明日我便找個借口推脫掉。”
“無妨，九姐姐放心，就算一時推脫了，只要我還是這顧楓樓中的花魁，想要追尋我想要的真相，我也終是要再面對他的，今日既已接觸過他，我心中便也有數了。”
深呼吸了一口氣，淺笑望向顧九娘，雖她也同樣以淺笑回應於我，但卻也難掩她神情之間的擔憂之色。
“好了，阿言，你今日早些歇下吧，明日若是懷安王夜裏仍來尋你，我再告訴你。”
“勞煩九姐姐。”
將顧九娘送出房中后，關緊房門，抬手將門閂別住，便拖着疲累的身軀漸緩向前邁步，轉身回到了卧房之中。
合衣躺在床榻上，抬手取下面紗，隨手放在了枕旁，不覺又長呼出了一口氣。
不知明日夜裏慕宸華若是還來，又會問出何種刁難於我的問題，不得不承認，同他這般八面玲瓏且捉摸不透之人，應付起來，的確令我有些力不從心。
慕宸華一人便就如此，更能想像得到，那身居太子之位的二皇子慕恆華，另同心思深沉且有手段的三皇子慕犀華，定然也不會是好相與的。
而這幾位皇子中，許然只有端敬謙遜的六皇子慕安華會是個好相處的人，只不過聽顧九娘所言，他大多時候皆駐守在邊疆，極少回清鑾城，許然是很難同他見上一面。
此時的境況，於我而言，多思着實無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初步接觸了解過後再做打算，才是為上上之策。
思緒輪轉，睡意不覺侵襲而來，眼帘越發沉重，逐漸合上了雙眸，陷入了睡夢之中。
虛無恍惚的夢境之中，眼前所見的，依舊是十年前那一片無盡的火海，火舌竄動在人影與刀光之間，不同的是，耳邊靜寂，聽不見半分聲響。
這般無聲景象，入目更為詭譎萬分。
火焰無聲蔓延，直至忽而將我捲入其中，霎時之間，頗為真實的刺痛感遍佈周身，眼前所見盡數被赤色火焰所覆蓋，恐懼不斷在我的心中充斥，想要喊叫，卻又始終張不開口。
……
“攜言……”
……
如同夢囈一般輕喚着我名字的聲音隱約入耳，赤色消散，眼前驟然漆黑，猛得睜開了雙眸，脫離了這場夢魘。
汗珠密佈額角，氣息起伏，接連輕喘，竭力平復着內心的波瀾，窗外月色朦朧，回神之際，方才察覺到，床榻旁不遠處，竟恍有一人駐足而立的身影。
見如此，即刻坐起，退身至牆角，自腰間取出短刃，置於身前，直指向黑影所在之處。
“何人！”
“攜言……是我……”
頗為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不覺頓神，黑影逐漸移近，藉由朦朧月光，望見了師父毫無血色的面龐。
見是師父，緩而松下了一口氣，將短刃收起，置於后腰，起身走下了床榻。
“師父，滄浪閣中的事你可……”
話音未待落下，師父忽而傾身向前，倒在了我的肩頭。
“師父？”
口中輕喚着師父之名，可他卻仍俯身在我肩頭，毫無半分反應，方才師父輕喚我時，聲音也略有幾分無力，思酌至此，心覺異樣，即刻將師父扶身到床榻邊，令其平躺了下去。
“師父，師父……”
縱然聲聲輕喚，師父也並無所動，此時面色慘白如紙，就連雙唇也幾近未有了血色。
不知師父究竟遭遇到了何事，又是被何人重傷至此，師父的武功在滄浪榜上的排名，無論如何變動，也總是名列前茅的，若能傷了師父，那此人功法必定了得。
但滄浪榜上武功排名前五，乃至前十之人，我皆曾有見過，他們且多多少少都同滄浪閣有所關聯，定然不會對師父下手，越發細想，便越發摸不到頭緒。
望向身前氣息輕微起伏的師父，心中不禁萬分焦灼，輕咬下唇，不知該當如何是好，從前每每皆是師父為我攜帶傷葯，已成了一種習慣，而今師父不省人事，於我身上，卻未有能用作療傷之葯。
想到此處，忽而靈光乍現，席地而坐在床榻邊，傾身在師父懷中同袖中尋着傷葯，果不其然，在師父的懷中尋到了一隻青玉瓶子。
隨即將瓶子打開，將藥丸倒入掌心，輕嗅了嗅，見同我此前所服的傷葯別無二致，便起身坐在床榻邊，將師父輕緩扶起，倚靠在我的肩頭，喂師父服下了傷葯。
而後又將師父扶身平躺，我則委身在床榻邊，倚靠着床沿，手扶額角，端望着師父，見師父的氣息終得逐漸平緩后，輕握着師父的手腕，不知過了多久，再度陷入了淺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