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懷安王
顧九娘望向手中的茶盞冷笑了一聲，恍若自嘲，將施力緊握茶盞的五指忽而鬆開，泛白的骨節也逐漸恢復到了尋常，只是見她指尖仍有幾分微顫。
“他終究是個負心人，我的性命也險些葬送在他的溫柔鄉內，歸根結底，他所為所求的，與旁人未有半分不同，只不過他更善於偽裝罷了。”
說罷，顧九娘抬手覆在左側胸前，眼帘輕抬，同我對視。
“此處便有他親手留下的一處駭人刀疤，那時，我本奄奄一息的被他丟在了城郊之外人跡罕至之處，正因遇到了滄浪閣中人，我才得以救回了這條性命，竺衡聽我說了這般遭遇后，遣派手下為我去報了仇，用以交換的條件便是將這顧楓樓歸於滄浪閣，為滄浪閣所用，可這數年來，竺衡也並未託付給我半件事情，而今將你託付與我，我便自然要將你護得萬般周全。”
顧九娘話音落下后，望向我展露笑顏，方才眉宇之間的愁容此時已煙消雲散。
聽過顧九娘這幾番話后，我才明白，師父口中滄浪閣待顧九娘的恩情是因何事，且師父又為何會同我相言這顧九娘是個值得信任的人，原是因滄浪閣同她之間，竟有着如此的過命交情。
“好了，莫談我的這些前塵往事了，同我所料一般，今夜宮中果真有人前來尋你，還不止一人，不過我只應了第一個前來通報的侍從，旁的皆推脫了一些時日，到時再行安排。”
“是宮中何人？”
“七皇子慕宸華，也就是我同你說過的懷安王，他的侍從來的最早，可能是因他醉心於琴棋書畫，且尤其是琴藝，聽聞這新進花魁琴藝非凡，便急不可待的來了。”
“那他何時前來？”
“想來這時間也快了，我將這飯菜收拾一下，然後為你梳洗裝扮，你且在卧房中候着我便是。”
望向顧九娘點了點頭，以作回應，而後便抬手想要整理一下餐盤，卻被顧九娘搶先端了過去。
“阿言，這樣的瑣碎事不用你做，竺衡將你託付給我，我便自會將你照顧周到，你能這般同我說說話，我就已經很開心了。”
說著，顧九娘便端起餐盤走了出去，見如此，望向她漸行愈遠的背影，唇邊不覺泛起淺笑。
只有在小時候，阿娘曾這般無微不至的照顧過我，顧九娘給我的感覺，同阿娘有幾分相似，皆頗為親切，溫暖。
師父雖也對我照顧有加，但那感覺卻與年幼時阿娘待我的感覺不同，更像是為人兄長一般的保護。
回到卧房，坐在鏡匣前靜候着顧九娘，未有多久，便聽前廳傳來腳步聲，循聲望去，見顧九娘手中抱着幾件衣裙，已繞過屏風，邁入了卧房。
“這皆是我精心擇選的，快來試一試，看哪件穿起來更襯你的氣質。”
將懷中衣裙拋到床榻上后，她便一件接着一件依次讓我試穿，幾件衣裙皆試完后，她猶豫再三，最後從中挑了一套景泰藍色的衣裙。
“還是這景泰藍色更適合你，更顯得你肌膚勝雪。”
穿好衣裙同外袍后，顧九娘細心為我撫平，隨後攜我坐回了妝匣前，同昨日一般，為我化上了淡妝，飾上了相同色系的發簪同步搖，不同的是，今日在眉間繪上了一朵赤色的鳳凰花鈿。
戴上面紗后，望着鏡中的自己，因有這花鈿的映襯，顯得這妝容精緻了諸多，不得不說，顧九娘的眼光，還是獨到且極佳的。
梳妝完畢后，顧九娘站在身後，雙手輕搭上我的雙肩，看着鏡中的我，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
正值此時，自前廳門外傳來了一女子輕喚顧九娘的婉轉之聲。
“九娘，懷安王的隨行侍衛來報，懷安王已自宮中而出，不久便會抵達顧楓樓。”
“好，我知道了。”
顧九娘探頭望向前廳，高聲回應后，轉而將目光再度落在我的身上，上下打量數番后，淺笑着，長呼出了一口氣。
“我這就去顧楓樓門前候着懷安王，不過將他帶到此處我就需離開，在這之後，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九姐姐放心，我應付得來。”
“好，那你就坐在琴桌前，靜候着懷安王前來便好。”
交代過後，顧九娘便轉身離開了房中。
自卧房而出，繞過屏風，委身端坐在狹長的琴桌前，耳邊傳來迷濛微弱的絲竹聲，望着眼前層疊懸置的白紗，不覺略有失神。
也不知今日同這懷安王相見，是否可令我在他身上探尋到一些線索。
這般想着，虛掩的房門自外被推開，忽而回神，循聲望去，恍見一身着水綠色衣袍的男子，移身邁步而入，其身後另跟隨着一名身着墨色衣袍的男子。
水綠色衣袍的男子行至正同我正對的矮桌旁，委身坐了下去，而那墨色衣袍的男子，則退身站到了其身後的不遠處。
看來，這身着水綠色衣袍的男子，應當便是懷安王慕宸華，而另一位身着墨色衣袍的，許然便就是他的貼身侍衛。
“拜見懷安王，小女名喚阿言，這廂有禮了。”
說罷，我便起身施禮，見如此，慕宸華將手中所執的摺扇頓然展開，另一手撫了撫矮桌上的青玉茶壺。
“阿言姑娘不必多禮，不過以這涼茶待客，卻也是不妥吧。”
隔着白紗，望向慕宸華此時手中正摩挲着的青玉茶壺，這才想起茶壺未再斟滿熱茶一事，輕咬下唇，站在琴桌旁，遲遲未動，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阿言姑娘？”
見慕宸華又喚了一聲我的名字，也未有想讓他的貼身侍衛去斟茶的意向，如此，我也別無他法，只能走出白紗，現身解決。
“小女這就為殿下斟滿熱茶。”
話音落下后，怕慕宸華多慮，我便未再猶豫，邁步自層疊的白紗之間穿梭而過，待拂開身前的最後一層白紗后，慕宸華的清晰面容隨之映入我的眸中。
此時他正倚身靠在矮桌旁，漫不經心的輕搖着手中的白玉摺扇，一襲水綠色衣袍穿在他的身上，再配上他那清秀白皙的面龐，另同那雙狹長的丹鳳雙眸，頗有幾分清新俊逸之風。
只是不知為何，他的這雙丹鳳雙眸，越發看去，卻令我越發心覺恍若似曾所見一般，縱然如此，但又尋不到半分頭緒，心中不禁略生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