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宮中境況
同顧九娘共進了飯菜后，天色便已漸深，而後她又聽我撫了一曲瀟湘水雲，雖意猶未盡，但窗外月朗星稀，已然華燈初上，顧九娘同我相言讓我好生歇息后，便起身離開了房內。
委身坐在琴桌前，望向眼前層疊懸挂的白紗，不禁失神輕嘆，近幾日經歷的着實太多，令我不覺心力交瘁，也已有好幾夜未能好生入眠。
思酌至此，輕嘆起身，繞過屏風走去卧房，將長裙換下疊好，整齊放置在了衣櫥中，又坐在妝匣前將隨雲髻上的發簪和步搖取下，鬆開了髮髻，令髮絲散落在腰間。
緩步走向床榻，側身躺下，輕合上雙眸，往事幕幕不禁在腦海中接連輪轉。
寧府的熊熊大火，刀光劍影中的黑衣人，將我自寧府救出的師父，生活了十年之久的滄浪閣，與師姐嫻夕在百草山中採藥的時光，在百草山迷霧中將我救出的神秘恩人，長街繁華夜如白晝的清鑾城，聽雨閣中油嘴滑舌的曲褚嵐，面如死灰掩埋在廢墟中的阿立，顧楓樓中待人親切的顧九娘……
所有經歷的一切，所有同我相關的人，一幕一幕不斷在我腦海中閃映而過，不知不覺中，困意來襲，意識逐漸消散，陷入了沉睡。
一夜無夢，安睡至清晨醒來，卻也不知顧九娘是否已將新進花魁一事散佈在了清鑾城內，正值梳洗之時，前廳忽而傳來輕叩門板的聲音，便自妝匣前起身，腳步匆匆行至門前。
“門外何人？”
“阿言，是我。”
顧九娘的聲音自門外傳入，聽聞是她，我隨即便抬手將門閂抽出，敞開了房門。
她同此前一般，手中端着別無二致的木質餐盤，其內有一碗藕粥，還有兩盤看起來頗有食慾的糕點，一盤嗅起來像是桃花酥，另一盤則不知是何種糕點。
“原是九姐姐。”
“我又給你帶吃的過來了，今日是第一日，晨時要多吃一些，如若不然，一忙起來，怕是未有時間再吃了，要是將你餓壞了，竺衡回來知道，定是要怪我的。”
“九姐姐說笑了，師父不會如此的。”
“你可當真是不了解你的這個師父啊。”
說罷，顧九娘望向我笑了笑，端着餐盤邁步進了房門，在其後將房門輕掩后，我便跟隨顧九娘回了前廳，二人相繼落座在矮桌旁，顧九娘品着茶，我則一邊吃着她送來的糕點同藕粥，一邊聽她同我大致介紹着宮內現今的境況。
“要同宮中之人接觸，便先要了解他們都是何人，又是何種身份，何種脾性，心中才會有數，也好看人行事，於此事半功倍，我且簡單同你說一說，你能記住多少便記住多少。”
望向顧九娘點了點頭，見如此，顧九娘便再度開了口。
“宮中皇帝膝下本共有七名皇子，大皇子慕盛華，深得朝中官員支持，聖心同民意皆為所向，十年前本已將要入住東宮，卻在盛典的前日夜裏身故，英年早逝，經此，二皇子慕恆華成了入主東宮的炙手可熱之人，三年後，他便順利登上了太子之位，直至今日，他仍是東宮主事之人。”
“這大皇子偏偏身故在了盛典前夜，就算是巧合，卻也太巧了一些。”
“確是如此，這些年坊間都有傳言，說這大皇子慕盛華是被二皇子慕恆華施計所害，才會身故在了盛典前夕，不過這一切也僅此只是傳言，未有什麼證據。”
頓聲飲了一口茶后，顧九娘便繼續說了下去。
“這三皇子，名為慕犀華，行事頗為隱秘，雖從未出過風頭，但朝中支持他的勢力卻在逐年增多，是個有心機且有手段的人，若是他來此地，言談舉止之間定要小心。”
“我記下了。”
“四皇子同五皇子皆是還未成年便早早夭折，而後是六皇子慕安華，他為人端敬謙遜，是個腳踏實地做事的老實人，多次出征贏得戰功，大多時候都是在邊關駐守，極少回清鑾城，雖為皇子，卻從未有那般達官顯貴的戾氣，最後便是年紀最輕的七皇子慕宸華，坊間對於他的評論褒貶不一，是個八面玲瓏的妙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也是這一眾皇子之中相貌最為出眾的，出了名的遊手好閒不問政事，是一位閑散的王爺，因他是皇帝最小的皇子，便賜了他一個‘懷安’的封號，因此，世人皆喚他為懷安王。”
細心聽着顧九娘對這宮中七位皇子的剖析，何人來此還當如何應對，此時心中也大致有了數。
“竺衡同我交代過，只讓你見皇親，我昨日夜裏於長街正盛之時，將顧楓樓新進花魁一事宣揚了出去，想來今晨也該當傳入宮內了，不過縱然如此，可你還是要坐着轎攆在這長街上途徑一番，一則是因但凡是新進花魁，皆是要走這個過場，二則也是用以印證這消息的真實性。”
“好，九姐姐，我一切聽你的安排。”
“你放心，這轎攆四周皆有輕薄白紗所覆，且你會戴有面紗，最多也只是看到你朦朧的身形同眉眼，轎攆四周，另同過往人群中，皆會安排顧楓樓中的人，用以保護你。”
點了點頭，以作回應，顧九娘行事的確是頗為縝密，安排的幾近滴水不漏，許然正是因此，師父才會放心的將我一人留在這顧楓樓中。
將藕粥與糕點吃的差不多了之後，顧九娘便攜我繞過屏風進了卧房，同昨日一般，為我梳洗裝扮，整理好衣裙，髮飾同衣着皆與昨日無二，最後，為我戴上了素白色的面紗。
“不必憂心，時間不會過長，你也不會與任何人有接觸，只是坐在轎攆中就好。”
“好。”
顧九娘望向我笑了笑，為我理了理額角的髮絲，而後便攜我自卧房走出，繞過屏風，途徑前廳，邁步走出了房門。
自房中邁步而出后，迴廊之中未有一人，想來這也應當是顧九娘的安排，沿階梯走下三層后，便見到了位於院落正中的轎攆。
這轎攆同我想像的相較而言，更為寬敞一些，轎體木樑為深褐色，紋飾皆用金線所繪，轎頂鑲有一顆熠熠生輝的明珠，四周垂有數串黃玉珠飾，其周邊所覆的層層輕薄白紗另同珠飾，此時正隨風微微拂動，遠遠望去，在日光的映照之下，頗為奪目華美。
行至轎攆前，扶着顧九娘的手臂施力登了上去，移步坐在轎攆正中，望向轎攆外的顧九娘，只能隱約看到她的身形，待我坐穩后，方才見顧九娘招呼來了諸多抬轎之人，另還有她口中同我所說的，那些用以保護我的人。
她當真將我的安危放在了心上，將師父的囑託牢牢記掛，事無巨細，她皆親力親為，望向穿梭在人群中忙碌的顧九娘，心中不由得生起感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