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頭角

露頭角

曜城楓林鎮,和所有的江南小鎮一樣,有着柳樹、荷塘、小橋流水人家。年輕姑娘蹲在自家屋外河邊,低頭撥洗菱角,纖纖柔荑浸在溫柔如人一般的流水中,顯得越發白皙。螓首偶抬,只為與對岸的心上人脈脈相望。

雨落到江南,不知是不是為了給這畫一般的美景添上些惆悵,成了一絲絲的細線。淅淅瀝瀝地掉在碧水當中,變成一個個大小不一的圓圈,激起淡淡氤氳。

因這綿綿不斷的細雨,江南的風也成了粘的。

楓林鎮風景極為秀麗,就是地方偏僻了些。如歸客棧是鎮上唯一供客人打尖的地方,但生意還是很不好。店主劉東山望着寥寥無幾的客人,不禁又嘆了口氣。他可不是在後悔自己選了這麼個窮鄉僻壤安身,而是回想起了往事。

劉東山本是東勝鏢局的總鏢頭,當年在江南還小有名氣。兩年前,他為玉煙林府保送一批官銀,押鏢途經一片樹林,半路卻冷不防殺出個英姿颯爽的青年。

那青年單槍匹馬攔在行鏢隊伍前,手中舉着一柄硬弓,放話說如有人能拉開他這寶弓,他便拱手相讓,不然就要搶走所有的鏢銀。

鏢師們聽他言辭鋒芒逼人,自然都不敢答應。劉東山定睛一看,那硬弓的柄上鑲滿了珠玉寶石,璀璨奪目,很是貴重。他從未見過如此華麗的兵器,不由十分艷羨,加上他自持臂力過人,一時技癢,忘卻了此間利害關係,接受青年挑戰。

劉東山平日拉弓圓賽滿月,不想使出吃奶的力,竟只拉出一條月牙般的口子!他顏面盡數丟了不說,還眼睜睜地看着青年把鏢銀搶走了,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玉煙林府是最炙手可熱的皇親,又一向社威擅勢,劉東山自知已然惹下大禍,索性連鏢局也不回了,隱姓埋名躲到楓林鎮來避難,開了一家客棧。他再也不指望牟取功名富貴,只要能夠保全性命、養家餬口就阿彌陀佛了。

“老……啊喲……老闆!”客棧里唯一的夥計阿福大聲叫嚷。

這小小的地方,櫃枱後頭站兩個人都嫌擠了,劉東山被他喊的耳朵生疼,眉頭擰出幾個疙瘩:“你又怎麼啦?”

阿福捂着肚子道:“啊喲,我早上好像吃壞東西,肚子疼死了!”

“啊?”劉東山傻眼了,看着阿福臉色慘白的樣子不像裝出來的,只好說道,“你還是回家歇着吧,反正店裏也沒幾個客人。”

阿福千恩萬謝地從如歸客棧後門走出去,打算抄條近道——只要穿過一片樹林,走個幾十米就能到家了。

時值春末夏初,這個生機盎然的季節,林子裏卻反常的荒涼,要不是疼得腰都直不起來,他才不敢從這裏過呢!

一隻烏鴉撲啦啦地飛去,嚇得阿福倒吸一口涼氣,反而減輕了些許腹痛。不多時,“得得”的馬蹄聲打破了這陰森的寧靜,十名年輕豪傑策馬從他身邊呼嘯而過。

阿福琢磨:“要是這些人都去咱們店裏,老闆豈不是要忙死了?”

如歸客棧中,劉東山“啊嚏”一聲打個噴嚏,暗罵道:“誰在念我!”

“掌柜的,上酒菜來!”隨着一句大喊,劉東山驚喜交加。喜的是店裏一下子有了這麼多客人,驚的是居然會有這麼多客人!

他的驚喜瞬間變成了鬱悶,阿福不在,大堂里就他一個人,這怎麼忙的過來啊?

“阿福,你這臭小子!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挑了個難得好生意的日子!”劉東山幾乎狂吼出來。

“啊嚏!”這次換成回到家的阿福打噴嚏了。

此時端坐在如歸客棧的客人,正是阿福在樹林裏看到的十人。其中九人都在十八九歲光景,穿着青衫,言行甚為豪邁。唯獨一名少年與眾不同——他年紀只有十五六歲,身着白衣,腰間別了一支玉簫,生的眉清目朗,舉止文雅有禮,謙讓中卻帶着幾分威勢。

大家都喚他“十弟”。

這白衣少年雖然年紀最輕,但九名兄長都對他十分敬重,連他說句話也要靜下來聽。劉東山不由覺得有些奇怪。

那十個人胃口奇好,酒菜接二連三地上桌,轉瞬就空了盤。劉東山裡外奔波,忙的是頭暈腦脹。不過那十人耐心也好,沒有嫌棄菜上的慢。

劉東山忙歸忙,嘴卻咧到耳朵後頭去了,心想老天爺終於眷顧他一回,給了他這個發財的好機會。他正自竊喜,忽然一道光芒刺入眼中,唬得他心驚肉跳。

光芒的源頭是一張華麗的硬弓,他怎麼會認不出呢?那張硬弓無數次地出現在他噩夢裏,每每讓他午夜驚醒,再也無法安睡。

現在不是噩夢,卻比噩夢還可怕。劉東山戰戰兢兢地往硬弓主人的臉上看去,更是心都涼了——那人正是當年劫他鏢銀的青年!

“真是冤家路窄,倒霉到家了!如今這生意是不能做下去了,保命要緊!”劉東山心裏肉疼地暗呼一句,就要開溜。

俗話說,怕什麼來什麼,真是一點不錯。那青年一抬眼,偏偏認出他來,大聲叫道:“劉大哥,怎麼是你?好久不見,可想死小弟我啦!”

劉東山兩腿一抖,哪還顧得上男兒膝下有黃金?跪下就討饒,絮絮地道:“諸位英雄好漢,小人家裏還有八十歲的老母,請高抬貴手,饒了小人性命吧!”

“劉大哥誤會了,小弟可不是賊匪強盜,當日劫你鏢銀……實在是有急用,出手得罪,實屬無奈。”青年趕忙扶他起來,並一拱手,“小弟在這裏給你賠不是了!”

其餘九人面面相覷,一臉茫然。青年一五一十道出當年情景,眾人皆放聲大笑。

劉東山窘得臉也紅了,恨不得找條地溝鑽下去躲起來。

青年從懷中摸出一錠金子,道:“劉大哥,勞煩再為我們上些酒菜。”

劉東山當然推辭不要,忽見那青年右邊手上包着白布,還在滲血,驚呼:“英雄,如何傷了?”

“前幾日大意了,不提也罷。”青年搖搖頭,神色間滿是後悔。

“誰人傷的了你這樣天下第一的英雄?!”劉東山打從見他露了一手,又是欽服又是害怕,在心內早就當他是天下無敵了。

那青年笑道:“劉大哥快打住,休要折殺小弟!小弟姓秦名戎,直呼即可。”

這時廚子過來說柴火不足,劉東山有些為難——大中午的,哪裏還來得及準備?

“這不是現成的柴火么?只是要請十弟親自動手了。”秦戎指着院中的一棵枯樹,望向那白衣少年。

劉東山對那個“請”字十分不解。

白衣少年微一點頭,走近樹前,稍稍運氣,抱住那枯樹。只見地皮一陣鬆動,那合抱粗的枯樹竟被連根拔起!劉東山先前還以為秦戎武功天下第一,現下乾脆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白衣少年輕輕鬆鬆地拍拍手上灰塵,復而落座飲酒。

秦戎笑道:“劉大哥,我這個十弟力氣比我大吧?”

劉東山半晌才反應過來,大發感慨:“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請問這位少俠的尊姓大名?”

秦戎遲疑地看着白衣少年,以眼神相詢。

白衣少年眨眨眼,笑道:“在下姓蕭,單名一個易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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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終於登場了(捂臉害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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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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