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勃然大怒
即將離開學校，我將手裏最後一包東西，寫上郵件單，放給郵局，這才呼出一口氣，背起自己的背包，向汽車站走去。
坐上汽車，回到家。
母親一如既往的做好了晚飯，等我。
我看了一眼琉璃燈盞下的仿古桌子，上面滿滿當當的都是我喜歡的菜肴。
“媽媽，你辛苦了！”我出聲道。
母親趕緊過來，將桌子上的筷子遞給我，“怪，媽媽一點都不辛苦，倒是我家姑娘是真的辛苦了，這就馬上去部隊醫院了，以後就是部隊的人了，這段時間學習辛苦吧？準備部隊醫院的面試很辛苦吧？！哈哈，我家姑娘真有出息，從那麼多人裏面脫穎而出，真是好樣的！”
一大段話下來，雖然她提了好幾個問題，但是沒有一個給我時間回答的，我只好接過筷子來，對着最近的一道龍蝦，下手。
手上的筷子剛插到龍蝦君，父親的聲音就飄了進來，“不錯，不錯！乾的好啊，不愧是我趙家的姑娘，要說我們祖上還出過好幾個狀元呢，咱們家那可是書香門第。”
我聽着這話有點過了，撇撇嘴，道，“哎呀，爸，趕緊吃飯吧。”
“啊，好，吃飯，吃飯！”老爸一手抄起筷子，在我的碗裏夾了一隻大龍蝦，然後才夾了一隻放到我媽媽的碗裏，“還他媽，你辛苦了，把咱孩子養的這麼聰明！”
“哼！”老媽靦腆的一笑，咬着着唇，吃着碗裏的龍蝦。
待一切分配妥當，老爸才夾一隻放進自己碗裏，“這是你二叔，知道你回來，特意給你買的！知道你喜歡吃海鮮，你看看多新鮮！”
“哦！”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你抽空去看看你二叔吧，”老爸嘴裏叼着龍蝦的屁股，不忘記叮囑道。
“恩，不去！”我回答，“他以為一隻龍蝦就把我收買了？！切，我可忘不了，這麼多年來，他有多麼瞧不起人，多麼摳門！”
“你二叔，那是書生氣，怎麼能算是摳門？！”老爸護短似的，護着自己的弟弟。
我白了那隻龍蝦一眼，“怎麼不是摳門，我剛上大學的時候，我姑家裏條件不好，還大老遠來送我上火車，臨行前，還塞給我三百塊錢，我三叔，家裏條件也不好，不一樣也是給了錢，可我二叔呢，你要不就別給，給你給的痛快點！哼，我二叔是這樣的.....”
我放下碗，放下筷子，將右手伸進自己的睡衣里，做出掏兜的模樣，“沐沐，你不缺錢唄？！哼！”
“哈哈！”我爸被我的表演逗樂了。
我媽也顧不上肯龍蝦，也跟着笑。
“哼，這還算不夠，他干這樣的事情多了去了。”我撇嘴道，“就拿我去年的事情說吧，我姑在場實在看不下去了，就當著我的面跟我二叔說，小沐要去上學，老二你也給點！然後我二叔，翻了一個白眼，氣勢洶洶的說道，‘你那麼多事兒！’我靠，他當我傻啊？！”
“哎，他就是書生氣，他現在好多了，你是晚輩，不要跟長輩一般見識了！”老爸又開始三百六十度無原則的護短。
我氣的狠狠的喝了一口骨頭湯，說道，“就是不去看他，什麼他現在好多了，那是因為他也知道現在的小一輩要起來了，而他也要老了，切~現在醒悟，晚了！”
“誒，小沐，你哪能那麼記仇呢！”老爹說道。
“我就是記仇，誰對我好，我就對誰好，誰對我不好，我也都記着！我不是基督，我也不是上帝轉世，我趙曉沐就是一個平平常常的人！”
“嗨，好啦，好啦，你們兩個別鬧了，趕緊吃飯吧，海鮮要是涼了，就不好吃了！”母親看着越來越火爆的氣氛，着急了。
我嘆了口氣，“再怎麼仇，也不能跟吃的過不去，哼，他乾的那點事，已經讓我鬱悶了，我幹嘛不吃海鮮，切，這不賠的更多麼！”
我一手抓着一隻龍蝦，泄憤般的大塊剁姬起來。
“滴鈴鈴……”樓下有人在按門鈴。
我一個箭頭竄起來，正要奔跑着去開門。
我媽拍了拍我，“你先吃，本來胃就不好，還不好好吃飯！”
我聽命的坐下，安靜的吃飯，眼睛卻在偷偷的瞟着門的方向。
很快，門“吱呀”一聲，開了。
走進來一個戴着帽子，圍着厚圍巾，穿着鼓鼓囊囊的男人，身後跟着一個女人懷裏抱着一個小奶娃。
“二舅媽好！”我甜甜的叫着，跑過去，接過她懷裏的孩子。
那孩子認生，見我伸出手來，頭快速的扭向另一側，身子也向後躲了躲。
我再將手向前伸的話，那孩子“哇~”的一聲哭了。
“別哭，臭臭，你看看這是誰，這是你長了出息的沐沐姐姐啊，她將來是要穿軍裝的，來讓沐沐姐姐抱抱！咱們也沾點喜氣，將來啊，臭臭，也考個好大學，上個好單位工作，好不好。”
小孩子，“嗚嗚，”的哭着，才剛剛會走路而已，哪裏懂什麼工作大學的事情。
不管你大人說什麼，他都認準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哭。
“來，臭臭，吃塊糖糖！”母親撕開糖紙，將一塊奶白的鳥結糖在小孩子眼前晃。
那孩子瞥了一眼，立馬就不再哭了。
神奇，我暗自驚嘆，老媽當年不會就是這麼哄我的吧，害的我現在三天兩頭的跟牙醫打交道。
啊，那機器上的鑽頭一轉，我的小心臟啊……
得，不說了，我得趕緊再給孩子那塊糖，促進一下姐弟關係啊。
二舅媽看了我一眼，趕緊攔住我，“小沐，快別忙活了，好好坐下歇會，我們下午聽你媽媽說你回來了，趕緊跑過來，看看你，這丫，等你上了班，將來找了好對象，再結了婚，以後就很難見到了。”
“呵呵，”我尷尬的笑了笑，今天怎麼突然把我抬的那麼高，不像以前鄙視的樣子了，我好彆扭，真的有點全身長毛的感覺，刺撓的難受。
“沐，給你舅媽倒水！”母親使喚着我。
我這才舒服一點，這次啊像話么，你們平常怎麼對我，現在也請怎麼對我吧。
我站起身，快速的拿出茶杯，倒滿茶水，“舅媽，舅舅！請喝茶！”
“一晃都是大姑娘啦！”二舅媽接過水杯，親熱的握住我的手，“哎呀呀，咱們沐沐這手真是有福氣啊，呵呵，一看就是有福氣啊，來，臭臭，你也握握，將來好好學習，咱們啊，將來長大了，考完學，就去找你姐姐，好不好，到時候，你姐姐也混出來了，讓她給你安排一個好工作好不好！”
這後半截才是今晚這態度的目的。
我才進去實習，院方只是說能增加留院的機會，卻未曾說一定，現在他們已經給我一個既定的輝煌的未來了，甚至決定為了自己的孩子，要從現在開始就打好基礎，將來好攀上幻想中的那棵大樹。
我父親在旁邊陪着笑，母親也笑得合不攏嘴。
為什麼只有我這個當事人樂觀不起來。
好不容易將二舅媽轉移話題，哪知她看着看着電視，忽然問我，“小沐，有男朋友了么？”
我說，“沒，沒有！”
說完，趕緊低下了頭。
二舅媽假裝不經意的咳嗽一聲，緊接着笑嘻嘻的繼續看電視。
可我清楚，就在我磕巴的那一瞬間，母親和父親的臉僵了一僵。
好不容易把這一家三口送走，父親關上門，轉過身來，母親拽住我，將我摁在板凳上，“你說實話，你跟天津那個小子還有聯繫么？”
“有！”我小聲的回答。
“什麼？！”父親火冒三丈，指着我，臉上青筋暴起，瞪大了眼睛，顫抖的罵道，“你跟他聯繫幹什麼，你們將來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就那麼想要自甘墮落，被他拉下水準來？！啊？！”
“沐沐，你想氣死我和你爸爸啊！”母親捶着自己的胸口，哀嚎道，“哎呦呦，我的心臟啊，我的心臟難受！”
“媽~我趕緊跑過去，抓住她的胳膊，“媽，你怎麼了，我要不要叫救護車。”
“你是學醫的，你不知道嗎，我心臟不好，血壓不好，受不了氣，你居然還跟他糾纏不清！”
“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辯解道。
“我不管，你聽我們的趕緊跟他斷了！”母親捶打着胸口命令道，“你將來是要進部隊醫院工作的，我們家在北京沒有人，換言之，你就是一個沒有背景，沒有房子，沒有戶口的人！你要知道，你是一個有抱負的人，你要是想在外面爬的快一點，就必須找一個有背景，家在北京，有個好工作，最重要的是能幫到你的人！這個人嘛，我跟你爸爸商量過了，可以比你大，男人比女孩子大，是很正常的社會現象，將來成了家，也會對女的很謙讓的！”
“媽~”一瞬間我有一種被賣了的感覺。
“你舅老爺家的表叔上兩天打過電話來，說是他們單位的領導家的兒子很好，大學本科畢業，今年剛考下的公務員，家裏就一個孩子，他媽媽是在什麼局做的二把手，雖然現在退下來了，他爸爸現在是所長，這家人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在北京有兩套房子，你表叔說了，他們很快又要買第三套房子，將來你們結了婚，住宿是不用愁的，北京房價那麼高！”
“爸~，我還小，不想那麼早結婚！再說，人，我還沒見過，你就想的那麼遠，想的也太多了吧！”
“沐沐，你還小，人不重要，人差不多就行了，最主要的是在北京有背景，有房，沒拖累，關鍵是他們在北京過了那麼多年，父母年輕時又身居要職，肯定有點關係吧，將來能幫到你啊！”
“媽？”我推開她的胳膊問她，“我記得，我剛上大學的時候，跟您說我要找一個有什麼有什麼有什麼的，你還記得你是怎麼教訓我的么？”
母親不說話。
我繼續道，“你說，你這個孩子，怎麼這麼沒出息，只想到沾別人的光，你就不能自己掙，自己掙來的，花的才痛快，才能自己說了算！這才過去幾年啊，你就徹底的變卦了。”
“沐沐，你理解錯了，媽媽沒變，你那時候需要學東西，打造自己，媽媽怕你一門心思奔着找個好對象，耽誤了自己的學業，最後再對象也沒成，就麻煩了；現在階段不一樣了，你要工作了，工作之後就面臨著結婚生子，過日子。現實中，當然是家庭條件越好，你越省心啊。”
“哎！”我一時轉不過彎來，悲哀的嘆了口氣。
“無論你現在和那個男生是什麼關係，以後都不許再聯繫！”父親最後義憤填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