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影噬
傍晚的時候，刻刃團的傭兵冒險者們聚集在火堆旁，流油的肉串與盛滿啤酒的容器四處交錯。大家都在慶祝狩獵與任務的完成，為即將離開這蠻荒之地回到城鎮而感到興奮。
威爾看到不遠處有好幾個打着繃帶的人，甚至還有一個原本躺在擔架上的人掙扎着爬起來與夥伴們乾杯。他下半身的褲腿空蕩蕩的，殘缺的布料上沾着血跡……
也許再來到這裏之前，他和自己一樣可以靠自己的雙腳站着。威爾不想繼續思考下去了，因為自己有自己需要苦惱的事情。
人類到底是從什麼時候，又為何憎恨起獸人的呢？現如今的自己，只是因為曾經接觸過獸人，難道就已經背叛了其他人嗎？
自己到底該何去何從，好希望能有人告訴自己。威爾咬了一口自己手上拿着的烤蘑菇，背對着火光與熱鬧的人群。
威爾看向刻刃團營地外被濃霧包圍的漆黑森林，不知道就那樣莫名其妙放跑自己的維凱此時在哪裏做着什麼。
嘶嘶嘶……
忽然有一陣令人不安的窸窣聲傳入威爾的耳朵里，就像是有什麼東西抓撓着鐵器與布料一樣。
威爾四處看去，但是除了不遠處的刻刃團正在狂歡的人們，附近並沒有什麼可疑的事物。
嘶嘶嘶……噝啦……
但是那個聲音卻一直揮之不去，就那樣糾纏着想要無視它的威爾。威爾最終還是努力的豎起耳朵，甚至屏住呼吸來嘗試辨認聲音的源頭。
結果隨着威爾慢慢辨識着方向靠近那聲音的來處，就越靠近那個存放刻刃團“戰利品”的帳篷。
因為周圍的人都聚集在火堆旁，不是喝得酩酊大醉就是在和一旁的人聊着什麼黃色笑話，沒人注意到威爾。
威爾掀開帳篷藉著火光看向了昏暗的帳篷里，那窸窣聲一下子變得清晰起來。並且還伴隨着一陣微弱的抽泣聲，有什麼潛藏在帳篷深處。
無論那是什麼，威爾無法遏制住自己的好奇心，甚至在一瞬間忘了恐懼。就那樣走進帳篷，不斷朝着那聲音走去。
最終，威爾在白天曾經見過的那個被布套遮掩的鐵籠前停了下來。而那聲音正是來源鐵籠內，隨着威爾的靠近，籠中的生物敏感的停止了啜泣，似乎是警惕起來了。
威爾咽了一口唾沫，着魔般的伸出手。在短暫的寂靜過後，威爾的眼睛同時也適應了帳篷內的昏暗。
威爾看到籠中之物，甚至同它對上視線的一瞬間。空氣都彷彿凝結了，甚至一瞬間威爾懷疑自己的眼睛產生了幻覺。
“我第一次親眼看到那玩意時，也曾產生過和你一樣的感覺……”
突然一個聲音從威爾身後響起，一瞬間打破了這份死寂。
“起初是震驚與恐懼，然後是憤怒……最終我只剩下恐懼。”
不知道什麼時候，塞巴已經站到了威爾的背後。不知道是否是因為威爾被籠中之物的真貌震驚到忽略了四周的情況，還是塞巴就這樣悄無聲息的來到了威爾的身後。
此刻塞巴的眼神毫無生氣，彷彿目視死亡之物。嘴角詭異的弧度所散發出的狂氣讓威爾忍不住後退一步。
“沒有治癒方法，對於不幸染上這玩意的人來說必死無疑。我相信你這種生活在首都的公子少爺根本沒見過吧？”
威爾回想起剛剛與自己實現對上的事物，渾身感到一股惡寒。那是超出威爾認知的東西，是絕不應該存在的生物。
“那到底是……那種東西到底是什麼！”威爾咬着牙反問塞巴，然而塞巴只是搖搖頭。
“啊啊～還真是麻煩，被你看到了。”塞巴伸出手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然後歪過頭，“原本覺得遇到你這種被拋棄的貴族小鬼會是一件幸運的事情，但是你為什麼要看到呢？”
“這種事情……這種事情冒險工會是不可能允許的！”威爾不斷退後，一下子靠到了鐵籠上，鐵籠里傳來的不安的低吼聲。
“冒險協會？哈哈哈哈哈哈……”塞巴忽然狂笑起來，“為什麼我要擔心那種無聊的東西啊？”
威爾此時已經無路可退，而塞巴也是渾身散發著危險的氣息不斷逼近自己。
“你這臭小鬼懂什麼啊！只不過是仗着自己投胎投的好罷了！”塞巴忽然提高音量吼道，“冒險者協會那種名義上的東西，只不過是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貴族製造的臭水溝罷了！
分配工作？交付委託？回收與補給？高昂的會費與其它費用根本就是想榨乾我們這些冒險者的價值，沒有冒險者的證明就不能從事相關活動？這種壟斷與不公全部都是你們這些飛豬蛀蟲一樣的貴族搞出來的！
我們拼死拼活在這墳墓般的森林裏出生入死，而你們卻坐享其成？
說到底你們根本不在乎我們的死活，就像籠子裏的那個傢伙一樣，哈哈……”
威爾聽到塞巴的話，握緊拳頭。心中感到無比的憋屈，自己一直以來憧憬的職業，自己所期望成為的人難道就是這個樣子的嗎？
“探索未知之人與開拓者，這種稱呼其實並不適用於我們這樣出身的大多數冒險者。我們僅僅只是為了生存，冒着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魔物或者獸人殺掉的風險，出入在這片森林。
像你身後籠子裏的傢伙還有很多，很多很多……甚至我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也會變成那個樣子。
啊……你大概還不明白吧？”
“籠中的那種東西……還有很多？”威爾重複着塞巴的話，心臟在胸中就像是一團被狂風扼住的風卷草一般。
“是得了影噬病的可憐傢伙，逐漸失去人形與理智，淪為魔物的曾經的冒險者啊！”塞巴臉上詭異的笑容在他對威爾道出真相時變得更加猙獰。
忽然威爾身後的籠子突然發狂般的晃動起來，震掉了原本蓋在上面的麻布。火光從塞巴身後的縫隙透進來，照亮了足以上威爾看清這可怖之物的程度。
“怎麼……會，騙人的吧……”
威爾的眼前，是一頭半伏在地上脊椎凸起，渾身的皮膚上爬滿了黑色紋路的生物。從體態勉強還可以辨認出曾經為人的樣子，但是那不滿血絲沒有眼白的雙目，以及可怕的獠牙都在告誡威爾這個生物此時變得多麼危險。
“我們曾經的同伴，現在則是我們的賞金。”塞巴抽出腰間的匕首，吐出舌頭笑着說道。
“你們到底幹了什麼……為什麼他會變成這樣，難道就真的沒有什麼辦法能夠幫他……”威爾的額頭已經滲出汗珠，事到如今他也終於明白自己所碰到的這群冒險者，是比維凱甚至魔物更加危險的存在。
“啊呀呀呀？還有心思擔心別人？抱歉了，與其說我們根本幫不了得了影噬病的人任何事情。
倒不如說……我很樂意看到同伴間出現這樣的倒霉蛋，畢竟解決掉這樣的存在可是會獲得一大筆錢的啊！而且如果能夠活捉給那些搞研究的傢伙們，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都不需要再回到這個鬼地方了。
他會和你一樣，就像大家都知道的那樣……你們都是被獸人和魔物殺掉的，沒有任何人會在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