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少君
寧海和黎華派去的人跟上了霍冬橋和李雲端,按時打電話向寧海彙報,“一共兩輛車,李先生和另外一個人搭霍先生的車,還有另外四個人搭第二輛車。”
“是顧老嗎?”黎華在旁邊聽到了,忍不住皺眉。她記得李雲端一整晚都纏着顧松。
打手回答看不清楚,不敢靠得太近。
寧海用目光詢問黎華。
黎華一咬牙,“機會難得。”
“那就按原計劃動手。”寧海自然是聽她的,不過他也不想把事情鬧大,“第二輛車盡量攔住,別跟他們動手。動作要快!”
這些人都是寧海硬磨着從寧平一那裏暫借來的打手,都受過專業訓練,下手又快又狠。
他們把霍冬橋的車堵在了一家藥店的門口,一個堵住了藥店的大門,不讓霍冬橋出來。另外兩個把後面那輛車堵在了藥店通往街道的小路上,另有兩人十分利落的拉開車門,拖着李雲端下了車。
李雲端醉得厲害,一被拖下車,立刻就吐了。污物濺到了打手的褲腳上,打手卻連眉毛都不動一下,一左一右把他拖進了路邊的綠化帶。
李雲端慘叫起來,叫聲很快就被堵住了。
霍冬橋拎着一袋解酒藥,跟堵門的打手撕打。他喝的有點兒多,手腳都是軟的,對方也只是躲着他,不輕不重的在他身上打了幾下。
這一點,霍冬橋事先倒也猜到了。無論是黎華還是寧海,都不想真正得罪霍家,他是屬於被牽連的那一個。
於是他耐心的跟打手磨時間。
等到拖李雲端的兩個人從綠化帶里鑽出來,堵門的人才推開了繞手繞腳的霍冬橋,跟着他們一起上車離開了。
霍冬橋打電話叫人,自己也趕緊跑到車裏去看司機——他比霍冬橋還慘,沒來得及下車,就被人一拳揍暈了。
還好沒大事。
霍冬橋拍醒了司機,兩個人誰也顧不上去看後面那輛車裏的人怎麼樣了,先鑽進綠化帶去救李雲端。
李雲端的衣服都讓人扒了,全身上下都是傷,一條腿彎曲的角度還有些詭異——大概率是骨折了。
一見霍冬橋,他就狼哭鬼嚎起來,“霍冬橋,我日你喵的,是不是你故意整老子?!”
霍冬橋喊冤,“你怎麼能這麼說,你看我的眼睛……”
他臉上烏青的眼圈,即使是在這般昏暗的光線里還是看的很清楚。
霍冬橋避開他那條斷腿,小心地扶他坐起來,又把衣服撿回來給他穿。這個過程中不可避免的牽動了傷處,小年輕嚎得鼻涕眼淚都噴出來了。
“你別是得罪什麼人了吧?”霍冬橋一邊聽他罵罵咧咧,一邊不大誠心的安慰他,“你看你這才到海城的第二天,要不是有人盯,誰會對你的行程這麼了解?我跟你純屬偶遇吧?要送你回家也是臨時提的吧?再說了,要是我安排的,我還能揍自己嗎?”
小年輕挨了這一頓揍,又吐了半天,斷腿又疼的厲害,他的酒也醒了大半兒了。
“敢跟我們寧家作對,我看誰這麼不要命。”小年輕頂着一腦門的冷汗咬牙切齒,“等老子查出來,弄不死他丫的!”
不光是疼,他的衣服還被扒了,還拍了照。對他這樣的貴公子來說,這是奇恥大辱。
霍冬橋給他拱火,“把我的份兒也揍回去。你也知道我剛回國,在這裏什麼根基都沒有,我就指望你給我報仇了!”
這一番不動聲色的吹捧,讓小年輕報仇雪恨的怒火熊熊燃燒了起來。
救護車和警車來的都很快,寧少爺和他被揍暈的屬下直接被送去醫院,霍冬橋與司機兩個人則是錄過口供才放出來。
霍冬橋直到這個時候才鬆了口氣,拿出手機給李雲端打電話,“在哪兒?”
“包間裏。”李雲端問他,“你那邊都安排好了嗎?我什麼時候上場?”
霍冬橋忍不住笑了一下,“上什麼場啊,戲都唱完了!”
李雲端,“……”
“我讓人過去接你,”霍冬橋笑着說:“見面談。”
遇見顧松,是這個夜晚的一個意外。
那時,李雲端按照霍冬橋的提醒,走出了宴會廳。他需要找個借口消失一會兒,這個時間還不能太短。
在他的計劃里,實在不行就上樓去一趟,裝出跟趙家的人意外相逢的樣子,互相打打機鋒。這事兒不難,因為他以前也遇到過這種事,趙家的幾位有頭有臉的少爺只要見了他,就沒有客氣的。
李雲端覺得他們大概很害怕趙雲梁會把他認回趙家,因為家產這東西,多一個人來分,他們都會有損失。
李雲端十分謹慎的做過預判,這個過程中遇到趙尚清的可能性並不大。他可以跟趙家的某個人吵一架,然後找個空房間叫兩瓶酒,順理成章的開始買醉。
但是李雲端沒想到一走出宴會廳就看見了顧松。
顧松有一個身份是醫科大的教授,李雲端是醫科大的學生,自然知道顧教授的大名。但他的老師與顧松沒什麼交情,顧松近些年又很少帶課,他們這些做學生的也就跟顧松一脈沒什麼來往。
李雲端攔住他自報家門,主要還是因為程游的那一通電話。
顧松得知他就是程游的病人,不禁有些埋怨程游任性。他是贊成對病人要有所隱瞞的,不過李雲端已經知道了挺多,他自己又是學醫的。顧松猶豫了一下,就把他帶到一旁的空房間裏聊了聊。
李雲端其實沒打算從顧教授這裏挖出什麼消息,哪些財團支持顧松的實驗室,這種事還是很好打聽的。他找上顧松完全是臨時起意——厚着臉皮吹捧自己尊敬的老師,總比去貼趙家的冷屁股讓人愉快。
顧松是上了年歲的人,人老了就易心軟,他覺得李雲端被人暗算是很可憐的一件事,而他明明知道一些內幕消息,卻因為顧慮商業機密的問題不能告訴他,心裏就有些愧疚,也願意花費一些時間跟這個年輕人聊一聊。
就這麼的,他們倆人從學校的實驗課聊到了李雲端實習的藥廠,居然還談的挺投機。等顧老走後,李雲端也懶得再回宴會廳去演戲,就繼續留在空房間裏玩了會兒手機。也是他運氣好,當晚因為樓上樓下都有客人包宴會廳,並不接待散客,李雲端霸佔了一個空房間也沒人過來攆他。
他就這麼一直等到了霍冬橋給他打電話。
霍冬橋這個時候是不便露面的,他讓助理過去接人,自己則在李雲端家門口等着。
夜已經深了,小區里沒什麼閑人在外面晃蕩,到處都靜悄悄的。
李雲端一下車就看見了坐在花壇邊沿上抽煙的霍冬橋,他身上沒穿外套,襯衫的袖子挽到手肘,像個加班到深夜,有些邋遢又強打精神的上班族。
李雲端就笑了,覺得他這個樣子,有點兒落拓,特別不像一個有錢有勢的貴公子。
“上樓坐坐嗎?”
霍冬橋搖搖頭,他剛挨了揍,雖然打的不重,但也渾身酸痛,實在懶得動了。
“黎華什麼時候走的?”
“你走後大約一刻鐘吧。我看她的樣子還蠻着急的。”李雲端左右看看,壓着嗓子問他,“剛才在車上,你助理說寧海他們打錯人了,到底什麼意思?”
霍冬橋被他鬼祟的樣子逗笑,“你猜。”
李雲端沒猜,離得近了,他就看清了霍冬橋臉上的淤青。這樣的傷害本不該是他承受的,李雲端有些內疚。
霍冬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你說你這人,好欺負,心又軟……沒有我你可怎麼辦?”
李雲端無奈,“是,是,是,霍少爺你真是太能幹了!你今晚都安排了什麼,現在總能說了吧?”
霍冬橋怕他心裏藏不住事兒,事先沒跟他說到底要做什麼。他只是按照霍冬橋的指示一步一步配合,該怎麼穿衣打扮,到了什麼時間做什麼舉動之類的。
他知道霍冬橋要把矛盾引到某個有勢力的面前去曝光。他心裏也是有些緊張的。但沒想到還沒輪到他出場,事情就已經結束了。
霍冬橋先一步離開他是知道的。他那會兒以為他們的計劃出了差錯,但是霍冬橋的助理給他打電話,囑咐他老實在單間裏窩着,別亂走動。
他怕搞砸了霍冬橋的安排,不敢到處亂跑,正好也不想再遇見趙家的人,因此顧老走後,他就窩在單間裏打遊戲,一整晚哪兒也沒去,耐心的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霍冬橋有些得意的說:“借刀殺人,報了一場舊仇。”
李雲端眨眨眼,有些懵,“什麼……意思?”
因為事情已經了了,霍冬橋也不隱瞞,開始詳詳細細給他解釋自己的計劃,“我一開始就打算讓黎華得罪一個她得罪不起的人。但事情還不能鬧得太過頭,真要給黎家招來大敵,我們霍家也就成了黎家的敵人了。”
李雲端,“……”
“黎華找了寧海做幫手,我相中的目標,也是寧家的人。”霍冬橋說:“這人叫寧少君,他們家算是寧家的旁支,但他們家是走官路的,有權有勢,所以寧家的嫡支反過來要捧着旁支的這些人。當然了,要不是提前知道寧少君要來海州,我這個計劃也行不通。”
至於他耗在這件事上的精力,怎麼打聽消息,怎麼安排人手,這些瑣事他不打算告訴李雲端。
李雲端對這種大家族的譜系不是特別了解,聽得有些迷糊。
“你懂我意思了吧?”霍冬橋有些得意的晃晃頭,“一旦寧少君追究,寧海會立刻把黎華給賣了——他不賣,寧家也會賣,他們是絕對不會因為這種事得罪寧少君這一家子的。”
李雲端有些明白了。在整個家族的利益面前,寧海是不可能替黎華背鍋的。
“但是寧平一他們家跟黎家還有生意,他們不會真的把黎家得罪死,所以寧少君要尋仇,他們一定會幫着周旋,說黎家沒有得罪寧家的意思,完全是孩子胡鬧不懂事……這樣一來,所有的鍋就都要黎華一個人來背了。”
隨着他的講述,李雲端的嘴巴和眼睛也慢慢張大了,“你的計劃就是讓寧少君挨打?!這不是無緣無故的讓人代我受過嗎?這……這怎麼行?”
霍冬橋連忙打斷他,“噯,你別這麼想。這事兒跟你沒關係,單純是我給自己報仇。”
李雲端,“……什麼仇?”
“這說來話就長了。”霍冬橋就有些滄桑的嘆了口氣,“寧少君這個人吧,特別欠!我跟他在國外念書的時候是同學,這賤人也不知哪裏看我不順眼,處處跟我抬杠。女同學跟我多說幾句話,轉天就被他泡走了,我跟人合夥做生意,合同還沒簽,人就被他高價挖走了……而且這種事還不是一次兩次!你說他該不該打?!”
李雲端,“……”
“這些小打小鬧,我也就不計較了。”霍冬橋的臉色沉了下來,從側面看過去,他的眼神在路燈之下透着幾分陌生的狠戾,“但他為了搶女人,竟然誣陷同學偷竊,讓那個男生被學校開除……要不是他鬧出事就跑回國,我早TM收拾他了!”
李雲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