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露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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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乾津微不可覺地皺眉,變異人種是他上輩子沒有的。這平行社會時空有了個小小變化——三十年前,遭受特殊地質礦石輻射后的人種基因變異,出現了和常人不同的兩類人——Alpha和Omega。在體質、激素與生理構造上和正常人略有區別。

但人數非常稀少,且在成年後體徵才會顯現。為此所有高中生畢業后都要做所謂的“AO分化檢測”,是一項“公共防護衛生政策”。他們都還沒做檢測,但基本上所有人都覺得自己身體沒什麼突變徵兆。

這幾十年的數據顯示,有萬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都是正常人,只有萬分之一會變異。歸入小眾基因癥狀。研究一直在進行,其學科建設最像克隆技術,頂尖的技術原理已經走得夠遠,實際應用還遠沒成熟。

變異人種的出現,一直是社會新聞追逐的熱點,也逐漸變為公共設施基建配套的檢驗指標,或小眾人士爭取權利的政治籌碼。各界人士中也活躍着有名的變異人。有記錄可查的變異人種大都會配合研究,一邊工作生活,一邊被定期記錄數據。

對於范乾津來說,平行時空蝴蝶效應了些微差別,他也只給予小概率事件的關注度。而且既然兩種變異人——Alpha和Omega都只跟對方的信息素起反應,正常人聞不到,那就影響不到大多數人的生活。高校里也一定會有配套的教研和防控措施。跟保障殘障人士一般,專門划幾個宿舍,搭配校醫院人員來照顧。或許普通人一輩子都見不到幾個。

太扯了,文明社會,咬脖子,受情.欲操縱,這是正常人能幹出來的事?

讓他們小眾內部禍害去吧,辣眼睛。范乾津如此想着。

范乾津大略了解些額外的資料——社會上鼓吹輻射成功學,譬如論證alpha體格矯捷、精力旺盛、耐力持久,是天生的戰士和領導者。與之相對的Omega雖然體弱嬌貴,但美貌驚人,生育繁殖能力不俗。二者有結合的生理驅動因素,能形成更穩定的社會結構。AO結合後生育率會大幅度增加,有利於緩解近年來斷崖下降的出生率,增加人口紅利。

似乎分化為A后,個人發展就能無往不利,掌握可觀的社會財富和權勢。而分化成O,則會天生貌美,輕鬆進入娛樂圈或靠臉在社會上吃香,生育能力更是貢獻社會的大英雄、是未來的穩定奠基……結論是,此後百年間將漸漸變成AO大為活躍的社會。

范乾津覺得,這輻射成功學的軟文,邊洗邊吹。變異人種固然是個基因工程方面研究的新熱點,但如果概率不變,AO這幾十年間萬分之一的出現率,等吃上人口紅利,得幾十上百年。而且真會如同社會熱點中鼓吹的,Alpha能逐漸登上政治舞台,掌握各界頂尖資源嗎?

根據范乾津找到的資料——受到生理髮情本能操控,是軟肋弱點。Alpha如果被吸引就會發情,還怎麼專註自制地學習?想掌握這世界的生產力和財富?何其之難。體格再出類拔萃,也不過就是參軍或運動方面有先天人種優勢。現代社會終究掌握在科學技術手裏。說智力也會高於常人?可是眼見政商科研各界精英也並沒有完全被Alpha佔領,畢竟人數那麼少。

范乾津善於做模型推演的能力,上輩子助他分析過無數商業產品生態,現在來分析一個小眾變異人種的圖景,簡直是大材小用。他不費力就想得清楚——至於Omege,除了同樣的發情弱點,更愈發強調着“美麗”與“生育”而被物化;如果開化覺醒了,又怎麼可能安分當生育機器。隨着科技生產力匹配下的全球自由主義思潮深入,到時候Omega一心考慮着自我實現價值之類更高等的訴求,繁衍的生物本能必然也會受影響。

力都是相互的。AO的比重大了,不會是穩定的社會結構;AO比重小了,就是現在局面,成為小眾基因突變的研究對象。

范乾津略微掃了一下那些輻射成功學的推送,就知道背後有利益相關在推波助瀾——宣傳AO好處,賣產品。包裝成保健藥物,鼓吹“增加嬰兒變異成alpha/Omega的幾率”,向家庭推薦。空手套白狼的智商稅。

范乾津也一併明白背後另外的推手:恰好對應上現代化發展需要人口紅利的大趨勢,國家默許乃至推波助瀾,在政策上大開綠燈。熱資本大量湧入,看上去是個新興朝陽產業,是和上輩子不一樣的社會商態。

范乾津盤算着,有時間可以好好研究。逐利無可厚非,他不看好變異人相關產業長期前景的真正內驅動力,但不排除短期積累原始資源的利用價值,一定有人在這一塊割韭菜。范乾津不想摻和這種短視泡沫,但他必須了解其市場邏輯。

他始終堅信和上輩子一樣,社會未來出路在信息現代化,真正的黃金產業是互聯科技。當年的商業帝國也是乘信息化的東風而起。

王嘉實的陰陽怪氣在范乾津看來就是小孩子的打鬧,他心智已然足夠成熟淡定,這種程度遠不至於讓他生氣,反而粲然一笑,“你那麼關心我是不是變異人?生不生孩子?喜歡我嗎?也不用這樣吸引我注意力吧。”

上輩子,范總沒少在非正式場合靠厚臉皮談判,商場如戰場,什麼武器都要有效利用。那點少年時期的小青澀,早就被隱藏在厚殼之下。

范乾津那軒然一笑的時候,幾個女生心臟都快擊垮胸膛了。他這話把大家刺激得頭髮麻。王嘉實被嗆得臉都紅了,結巴道:“誰!誰喜歡你!胡說!”

變異人種的出現和現代性取向的開放,讓同性可婚法則被越來越多的國家提上人權法案議程。AO結合婚姻是基於生理法則,早已成為默認事實,也帶動着同性可婚法則的進程,目前在國內是熱點議題。

這些尖子生關心國家大事,自然對此十分敏.感。王嘉實討厭他,但范乾津長得實在太好看,殺傷力劇增。他又羞又氣。

范乾津這臉,曾被商業夥伴不止一次評價“范總的幾個美女秘書是出了名的,但看到范總本人的時候,覺得她們確實遜色了”。

其實范乾津也沒有刻意選美女當秘書,只是面試到了他親自挑的那一層,就沒有不是帥哥美女的候選人。他的“秘書都是美女”還成為一篇社會新聞,被一波群眾嘲笑,但隨即被另一波群眾反駁“范總自個長成那樣,那些秘書賺大了”。

范乾津登上福潤財富榜或者青年福布斯財富榜的照片,總會奇怪地混進一些明星榜單中,據說是評選“最帥最有錢最有名”的明星時,有人算了算指標發現范乾津顏值、財富和影響力都完全滿足,還被吃瓜群眾送上高位。

民間還有各種奇奇怪怪榜單,“最想嫁的”“最想當老公”不用說了,“最想出.軌的”“最想當老婆的”就比較奇葩,“最想認爸爸”和“最想收做兒子”也很過分,不知道那些同時投票的人在想什麼。

女生則都捂嘴吃驚,高考後一段時間不見,范乾津怎麼這樣了,難道是考後放飛自我?但這樣的范乾津卻比從前文靜的學霸多了些意思,有些姑娘們還被逗笑了。

李敏奇卻沒多起疑,范乾津這半年獨自熬下來不容易,無論他有怎麼的性格變化都不會太奇怪,前幾天范乾津性格似乎有變化,偶爾顯得比實際年齡成熟太多,李敏奇也只當他卸下高考重擔,整理家裏那些資產,想事情更深了。

李敏奇趕緊打圓場:“不是你先亂猜,范范哪裏會嗆,他脾氣本來那麼好的——王嘉實你差不多得了啊。”

班主任注意到這邊的喧囂聲,沒聽全,只看幾個男生女生臉上紅暈未退,又隱約聽到什麼AO標記,喜歡之類的,就以經驗安撫道,“我以前跟你們承諾過,高考後,該怎麼談戀愛就好好談,抓緊談。防護檢測做出來,要是我們真的有同學分化,也調整好心態。前兩年我們學校也檢測出一個Alpha和一個Omega,後來同校淵源還在一起了呢。社會上也挺寬鬆的。”

社會看似“寬鬆”,甚至專門為小眾人口開闢“發情假”。不過壓榨剩餘價值的經濟規律依然在作用。企業歡迎Alpha,其工作能力可以彌補發情假帶來的損失。但很少雇傭Omega,除非是為了吸引政策補貼,畢竟這種變異人的剩餘價值大部分不在工作中體現。資本都是冷酷而現實的。

王嘉實沒趣灰溜溜撤到一邊,那些女生注意范乾津的視線更熱了幾分,大概是班主任“抓緊談戀愛”刺激了她們,班長高曉曉邀請道:“班花,明天防護檢測一塊兒去嗎?”

范乾津又以那種看小妹妹的憐愛目光注視她。上輩子這姑娘是他北大校友,兩人關係不錯,她明戀暗戀到研究生階段,終於明白范乾津跟常人不一樣,他給自己設立了經濟學上“絕對理性人”目標。常人戀愛懵懂悸動的青春荷爾蒙於他而言似乎完全不存在,甚至非常冷靜理智地分析着未來家庭關係會消亡的社會大趨勢。

上輩子,無論從感情還是物質需要上來說,戀愛結婚都完全不在范乾津的人生計劃內。或許只有“體驗長見識”勉強算他願意嘗試的理由——范乾津也很坦率,事先一定說清楚,故而一段感情都沒建立過。

那時候,高曉曉在知曉后曾譏諷:“你應該去找個演員給你演一遍,也是體驗。”更氣憤的是,范乾津居然還深以為然地溫和點頭:“謝謝你,是個好辦法。”把她差點氣昏過去。

此後范乾津看她的視線就帶着憐愛,覺得被情困擾實在是一樁憾事。范乾津重生到十八歲,這目光就讓她很懵逼了。

“防護檢測我順路跟小奇去。你家太遠了。”范乾津還想找機會勸李敏奇改填地質。戀愛結婚不需要。但他願意投資並長久維持友情。現代化社會裏的人再是獨立自由,得有幾個可以停靠的錨點。

高曉曉見范乾津拒絕了,本來有些尷尬。但解釋成她家位置遠的原因,又讓她莫名開心。聽聽,這潛台詞,是把她家的位置記在心裏,是出於禮貌、細緻還是別的理由?——范乾津就是讓人舒服。她便也不真正難過。日子還有很多。

范乾津把那張寫好的預填報表交給班主任,“今天還有事,張老師,我會認真考慮。真正填的時候還會確認。”

“再斟酌幾天,自己好好想想。”班主任便目送他去了。她帶過的帥哥美女很多,但范乾津在那出類拔萃的容貌之外,還有一點是她從教幾十年少見的,那就是他的從容周到。高考後幾日不見,更添渾然天成的控場力。分明是個十八歲的孩子……家學淵源?性格使然?教育工作者的預感讓她寄予更多希望。

不過,班主任也有一絲說不上來的隱憂。她沒有說“和家裏人商量一下”。范乾津五歲時,父母雙亡,爺爺養大他;高考半年前,他爺爺也過世了。監護人變成了他姨父。他姨父是個大老總,忙得腳不沾地,家長會都是秘書來替。

高中這三年,范乾津沒有任何不.良記錄,是理重班最優秀的學霸之一。尤其到了最後半年,他清醒刻苦得從來不像個青春期的少年,她偶爾會覺得這孩子露出些青澀、孤獨又沉重的東西。很懂事,偶爾也讓人心疼。

十來天不見,這孩子似乎更“重”了。不像剛衝出高考戰場的勝者,但像什麼,她也想不透……班主任把無端猜測甩出腦海,她沒看到的手機屏保剛好隨機到一張藝術照。

一桿結滿血痂的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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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共防護檢測做完的第二日。高三畢業班組織了集體活動。放榜還沒到時日,志願的模擬已經做得差不多。等着分數和排名來填報。這是學生們最後難得的閑暇無知的時光,許多事已然塵埃落定,不快樂的時刻還沒到來。

范乾津的班級防護檢測的血液化驗結果中,全班沒有任何一個變異人。范乾津也不是。對於范乾津來說,這項檢測活動上輩子雖沒體驗過,但就像蝴蝶在既定軌道上稍留兩秒,根本毫無影響,便也不如何放在心中。

防護站的工作人員例行宣讀着“重要注意事項”:

“做完了檢測全指標,大家都是普通人,但同學們要記住,在18至22歲之間,仍然有極小的幾率會突發變異特徵。身體如果有變化,大家要第一時間聯繫防護檢測站的工作人員……”

范乾津打聽過,這個“極小概率”,據說百萬分之一都不到。有史以來的記載只有幾例——范乾津搖頭想:身邊環境裏這種人如此罕見,社會概念怎麼炒得那麼熱?果然並不僅是在賺小眾的錢,而是瞄準了大眾普通人對“變異”的好奇想像,要打造成產業去升值。

范乾津跟着高三集體去露營,和上輩子一樣,老師和班委們選了城市郊區的某條河上游的小支流,自然環境好,機動車不能開進去。山水環繞,風景優美。同學們需要自己背負帳篷和糧食。先徒步幾公里走山路。為了節省體力,兩人用一個帳篷,一人負責背用具食物,一人背帳篷。兩個大包袱重量相當。

范乾津和李敏奇一組,皺眉想,這帳篷怎麼比記憶中要沉?但他又想,或許是自己重生前太心力憔悴,一直影響他的情緒到現在?照他十八歲的體力,肯定沒問題。他依然咬牙背起那帳篷往前走。

“范范,我聽你的。我會填兩個地質專業,三個土木專業。我確實喜歡這些山山水水,礦料石頭。”李敏奇邊走邊飽覽風景,“就看上帝骰子把我帶到哪裏去吧。”

范乾津不喜歡擲骰子,那意味着風險和不確定性。但他很熟悉,是上輩子親密相伴的對手和敵人——他始終在與投資的不確定性搏鬥,並為它們加上各種籠子。“風險管理。保險起見。”他對李敏奇道,“你再加個地質專業的預科。選中地質和土木的概率就一樣了。”

對稱性在數學上是最美的結構。范乾津很喜歡它。

六百八以上的估分居然要加預科。雖不知道理由,但范乾津總歸是對他好的,否則李敏奇真以為是在嘲諷他。他只好點頭,“可以吧。反正預科空着也是浪費。累了?要休息嗎?”他看到了范乾津臉上的汗水,腳步也慢下來。

范乾津只是覺得有點沉,想快步趕上去,腳底忽然毫無徵兆滑了一下,只聽“咔”一聲,他的帳篷包壓倒半邊身上,他只覺得腳踝一陣劇痛,一看腫了。

“啊,你崴腳了。”李敏奇和旁邊幾個同學趕緊把包放下來,七手八腳來扶范乾津,幫他拿了東西。

班主任趕過來查看范乾津的傷處,問他痛不痛,準備找人送他回去。這時候他們已經快要走到水庫上游,天也快黑了。如果這時候要往回走,得再徒步幾公里。他們體力已經消耗極大。實在不方便出去。

而且隊伍中除了班主任,就都是學生。范乾津便搖頭道:“只是稍微疼,估計就是崴了一下。明天回去再治吧。反正我們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他甚至主動安排起來,“先吃點東西,再睡一覺,沒事的。”

崴腳的事情,上輩子沒發生,范乾津心想或許是自己總是走神想以前那個局,耗費了太多了精力——仰望星空時就容易摔進水溝里。

班主任權衡道:“先到營地去。你塗點紅花油和雲南白藥。待會不要下水,也不要亂走了,安全第一。”

范乾津答應了。藥膏都帶得很齊全。同學架着他,一拐一拐慢慢走到水庫上游支流的營地上。

溪水上游是個瀑布跌泉,落差三四米。兩邊的山麓斜坡上都是綠茵茵的草甸,十分適合搭帳篷和鋪野餐布。山麓周圍的高大樹木和石壁又形成了很好的屏障,讓陽光不至於灼人。狹長谷地形狀利於通風。並不是林區,跟管理人員確認過可以燒烤。溪水裏不時撲騰出魚兒,水流清澈。

小組開始分工。有人去搭帳篷,有人去小溪里洗菜,有人去撿柴火,有人在壘燒烤灶。七八人一組的分工效率高。

范乾津崴了腿,不必去撿柴升火,他慢慢移到冰涼溪水邊,用濕紙巾敷他潔白的腳腕。

王嘉實的小組在溪水對面,他瞧着范乾津那截小腿,又陰陽怪氣起來:“班花好嬌弱,小心別掉河裏。”

范乾津沒理他,挽起白襯衫袖子,修長骨節分明的手無意識搭在水流中那畫面,又讓各組的女生們都圍到溪邊來,裝作撿菜洗鍋的樣子,關切詢問范乾津疼不疼。王嘉實好生沒趣,又只能暗生氣。

等菜肉都準備好,那邊兩個灶也搭起來了。一個架燒烤,一個水煮。去撿柴火的同學還摘到些野山梨。眾人飽餐一頓。

“瀑布旁邊還有個洞,那裏的水潭特別漂亮。”這回露營的同學都帶了泳衣,預備待會好好去玩耍。范乾津上輩子已經游過。這回就幫他們看守東西。班主任怕游泳出什麼事,也跟着學生去水潭,叮囑范乾津小心,在營帳里好好休息。

營地上只剩范乾津一個人。天色漸暗,范乾津獨自守在小溪邊,手機響了,他看到熟悉的號碼,接到:“姨父,嗯,順利的。明天回來。沒事。這裏環境不錯。我還會給小鯉捉幾隻螢火蟲的。都挺好的,先這樣……”

范乾津五歲的時候,父母和小姨出車禍。他從五歲到十八歲,是爺爺撫養長大。爺爺過世后,這半年法律意義上的監護人是他姨父,姨父有個女兒段小鯉,比范乾津小五歲,在念初中。

其實范乾津和姨父他們並不生活在一起。他考上寧枝最優秀的一類示範性高中——寧枝二中后,家裏就在這裏現買了一戶“學區房”。爺爺過世后,高三最後半年,范乾津自己住,還有個專門給他做飯吃的張姨。姨父又要管公司又要帶小表妹,自然不能事無巨細管到范乾津。頻率大約是一周打兩次電話關照。

范乾津在空礦泉水瓶身上扎了幾個針孔透氣,開始小心捉螢火蟲。腿腳不便,他好半天沒抓到一隻,好不容易看到有一隻落在水面的浮草藤上,小心翼翼勾下身去,勉強籠到那隻螢火蟲塞進了瓶中。

這時,范乾津腳踝疼痛的地方忽然碰到石子,他重心不穩,噗通滾到溪水裏。他俯趴得很低,滾落幾乎沒有高差,速度很慢。他中途就意識到危險,單手抓住了岸邊,也沒有淹下去。這小溪不深,只到齊腰高。范乾津忍痛,剛好勉強單腳站住。

范乾津先把螢火蟲瓶子扔上去,隨即抓住岸邊想爬。尷尬的是單腿使不了勁,腳踝又疼。兩隻手撐不起來。范乾津沒有下水打算,就沒有換泳衣。露營地方通風涼快,范乾津一來體質怕冷二來怕蚊子叮,長襯衫長褲包得嚴實。也不知是衣褲吸飽了水分重,還是岸邊太滑,他手沒力氣,撐了了半天居然爬不上岸。

是因為崴腳嗎?范乾津皺眉,怎麼覺得自己體力變差了。

夕陽落山,營地里灶台柴火餘燼勾勒出隱約輪廓。范乾津的手機放在帳篷旁邊,他伸手也夠不到。屏保已經熄滅了。深暮色的環境凸顯出山麓邊許多發微光的螢火蟲——范乾津看見了一雙運動鞋,剛好走到他丟草地上的礦泉水瓶邊。暗沉光線中那邊有個高大人影,聽到范乾津拍水的聲音,大步流星走過來,喊:“要幫忙嗎?”

是個陌生青年男子的聲音。范乾津看到那人放下了背上的大包,想不到這麼偏僻的溪谷中,還有別的露營者。

夜色中光線模糊,范乾津看不清楚那人長相,聽着清脆朗聲猜測不過二十來歲。

范乾津伸出手喊道:“勞駕,拉我一下。”腿崴着不好用勁。

那年輕男人走到水邊。他一手抓住范乾津的手,還沒等范乾津用力。那人的另一隻手居然抓住了范乾津後背心的背帶。把他嘩啦一聲從水裏拎起來了。

范乾津就是一愣,畢竟他自己都超過一米八了,體格再是偏瘦,也足有60公斤左右。那人居然像是拎個小動物似的,單手把他從水裏直接提起來。

范乾津的手還緊緊抓住對方的一隻手。他身體懸空找不到支撐點。渾身濕透地就跌到了那人懷裏。

那年輕男人後退一步身體依然能牢牢站住。他居然比瘦削修長的范乾津更高,目測有一米九。溫暖的胸懷就像一堵牆,可靠地把范乾津抱了個結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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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寫的文里有史以來最快能摸到老婆的攻君——梁輝,小梁主席,有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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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巧,你也來買銀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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