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節:舊夢流年:〖5〗花開殤，禍起枉生
是夜，寂靜的山青被明亮的月光照的清晰可見，透過月兒的光看向巫山，古樸典雅中透漏着滄桑荒蕪感，佈局彰顯着主人昔日的地位，或者說代表了主人對住在這裏人的寵愛，或亦是對滄桑過往的留戀。可見此時在這裏沉睡的人兒似乎並沒有想像中那樣開心。
她既是巫山這個小世界最高領袖，又是巫山的統治者。她美麗聖潔又高貴，如溫暖的光輝一般普照着這片屬於自由的世界。
“你即是我，我即是你，巫山之靈，護佑巫靈，應吾之召，來此見吾！”一身淺白色素色衣紗，白紗遮住了眼，這便是巫山神女。
“是你，召喚我？”面具之下，濃黑的眉，挺拔的鼻樑，長長的睫毛，淡漠若無的笑意含在眼帘，手指修長瑩白，好看到極致的一張臉，尤其是眉心間的一點硃砂，更是驚為天人。白衣風姿，天下無人能出其右，誰在他面前穿白衣，就是自取其辱。真真是個風雅到極致的風姿翩翩佳公子，十分俊美，看似溫文爾雅，風姿卓然，實則淡漠若水，冷靜理智，強大自律，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尤善樂理。有驚人的修鍊才能，是天生的神靈。劍術卓越，法術高強。這便是龍墨羽作為神靈真正的模樣，以往種種，不過是迷惑人心的幻影而已。
“我希望你活着，可以對我哭對我笑，對我生氣，我只有這樣一個願望而已。”她那樣悲戚，那樣的深情。彷彿真的是這樣……
只是，說者有意，聽者無心。作為龍墨羽，他是曾流轉人間的凌劍尊者，他足夠精明，狡猾，不近人情，足夠鐵血，足夠冷酷，也足夠有耐心。以高超的捉摸人心，以驚人的魄力，非人的智商玩弄權術，以天下為棋盤，人命為子，進退之間，運籌帷幄。得失之間，淡泊自如，波瀾不驚，膽識過人。
作為神氏龍燁，他是神界靈宮的守護者，他可以溫柔，細緻，貼心，略微霸道，足夠強大也足夠包容，極其忠貞而坦誠，有小天真。他會對那人那樣笑，連眼底都是愉悅的樣子；也可以那麼用心，彷彿天下的諸多大事，只有她是最大的那件事。他願意將她妥善收藏，細心保管，免她悲，免她苦，免她四下流離，免她無枝可依。她的心意，便是他的心意。能得他心意者，唯有神氏鳳兮一人。而今，竟有他人在他面前深情款款，結果肯定是荒蕪的，沒有人可以在他面前弄虛作假。
“帝令女官，神女瑤姬？”他皺眉，眼底都是危險。
“勿須擔心，她，很好！”白衣清淺，隨月光而飄渺落下。巫山神女，瑤姬娘娘。
“你，很大膽！”他道，沒有任何情緒，冷若寒霜。
“她可以操縱指揮世間萬靈，她用最簡單的方法做着最邪惡的事，看似簡單的用簫聲操縱萬靈，其實……”話，說到一半，聲音便戛然而止。龍墨羽略微有些惱意了，他向來淡漠，十幾萬年，能讓他情緒有了波動的人或事少之又少，只是近來……
所以，她，自然不能說下去了。這裏是巫山，他們在巫山底下，九幽黃泉境發生的一切，自然瞞不過巫山之主，若非護着顏氏洛晴和洛彥的魂魄，他們怎會失散。洛晞帶着九幽素女去了紫珠閣，此刻，他當真是落入了孤立無援的境地果真是一番好算啊！
“你所求，本尊，當真無能為力！”他淡淡的嗓音傳來，在這巫山清冷寂靜的孤夜裏，顯得更為冷漠。多少年來，尋他者，不計其數，只是能真正找到他見到他的人，屈指可數。尋他者，無非是尋求幫助的，只是，能找到他的人，非仙即神，要他伸手援助的，定然是禁忌之事，否則，身為靈長，怎會辦不到呢！
“你難道不擔心她的安危？”她笑道，美目盼兮不過如此。
不過，她話音未落，巫山裡便傳出神獸的吼叫聲。
“你……”瑤姬有些生氣了，瞪着龍墨羽，看着眼前這個人一臉的雲淡風輕，瑤姬氣的不行，她不過是設個小小考驗罷了，至於弄這麼的動靜嗎？再說了，即使是她徒兒帶來的人，也未必讓人放心，身為巫山神女，她必須以守護巫山為首要的。
龍墨羽只頗為同情地搖搖頭，惹誰不好，偏偏招惹她，她是連他龍墨羽自己都不敢輕易惹毛了的存在啊！何況，現在所有事情可都處理完了，她當然可以肆無忌憚地想幹嘛就幹嘛了……
……
巫山神女峰因其宛若綽約多姿的少女、縈繞着飄渺雲煙及其神秘浪漫，燦若繁星，此刻，從高空看下去，當真是極美的；近地面處，珠露映影，光彩四射……
巫山十二峰指起雲峰，翠屏峰，飛鳳峰，上升峰，聚鶴峰；松巒峰，朝雲峰，集仙峰，望霞峰，聖泉峰，凈壇峰，登龍峰，十二峰各有千秋，中以望霞峰最為出名，望霞峰即指神女峰，又名美人峰，仙女峰，號為巫山天下峰。
神女瑤姬，乃巫山之主，居巫山之陽，於襄王無夢無意，死後精魂托轉於九轉靈芝，因之不能離開巫山，護佑巫山鍾靈
瑤姬一去一千年，丁香筇竹啼老猿。
青鳥不來傳錦字，瑤姬何處鎖蘭房。
往事悲戚，何故擾人……
瑤姬身為撰寫神史的帝令女官，早在大戰之時身死，靈魂順着天之痕飄下，化為其本身瑤草，修行萬年，后在巫咸山南坡，即巫山之陽，其精魂與生長了萬年之久的九轉靈芝合為一體，為報還魂之恩化為幻神，守護巫山，因此巫山又名姑瑤山。
……
不等片刻，遠處湖邊，傳來陣陣鳳鳴，凄凄慘慘，聞着皆是脊背一震，寒氣四溢……
穿過層層疊疊的密林，一路狂奔而來，終是到了這巫山千子湖。
湖面沒了往昔的平如鏡，只見湖面掀起層層水浪，連綿不絕，恁地湖上焚火節天，千子湖周圍的草木竟是毫髮無傷，彷彿火之靈都凝聚在了湖中心。
原是這周圍被人佈下了陣法，才保得這一方草木靈蟲安生。
趕來的巫山神女一時呆在了原地，這等奇景，她以為怕是此生再無緣相見了，不想今日再見，會是這般光景。
“火鳳天翔，須得涅槃淬火重生，九九八十一次，次次八十一晝夜，此番乃是淬火重生最後一劫。”清清淡淡的嗓音傳來，吹散了瑤姬心中的滿滿疑惑。
只見，她也是一身如雪白衣，衣衫半挽，周身滿是梨花香氣，淡若雪兮，她周身都籠罩着一層淡淡的白霧，片刻，靈氣匯聚，凝成了只只裊裊娜娜的花翎蝶，翩翩飛舞。她只輕輕巧巧蹲在地上，懷裏抱着一隻軟綿綿的雪色大肥兔子，然後睜着無辜純凈的大眼睛，無比虔誠地對着眼前居高臨下面色發黑的龍墨羽說:“想要個願望的。”即使面紗遮住了她絕世容顏又如何？有的人，天生就美，而她，美得夢幻，此刻，她乖乖巧巧地蹲在地上，更顯嬌俏可人。
龍墨羽:“……”
他極為疲憊地捏了捏眉心，片刻，淡淡道:“好！”明明極是散漫，卻硬生生地在他身上看到了風姿綽約的效果。
“小染說過，蘋果皮不斷可以許願的！”她繼而神情認真的說著這種無稽之談。許是她故作老成的樣子，冷萌冷萌的，讓這種無聊的事也多了幾分可信度。
流光翻轉，他拿着刀比了比，拎着一個大蘋果當著她的面削。鳳凝曦有一下沒一下地拽着兔子的長耳朵，看着面前這個削蘋果的少年，滿心都是歡喜。
他們相處萬年，他的樣子，早已爛熟於心，不過，尋常他都是慵懶不羈的，她很少見過她認真的模樣，果然也很迷人……
末了，蘋果削完了，然後長長地，拖拉在地上沒有斷。
“願望可以實現了！”她笑的肆意張揚，眉眼彎彎，給這寂寥的巫山平添了別樣風情。
他依舊神情慵懶，眉角沾染了稍稍笑意，道:“說吧，想要什麼？”
鳳凝曦指了指懷裏的大兔子，然後睜着眼睛望向他。
“呃呃，所以你這折騰了大半天，就是想要一隻兔子啊！你還真是……直接……啊！”樹上忽然傳來了人聲。
就連緊緊盯着千子湖的巫山神女也極為吃驚，居然有人躲在樹上？她真是嚇得不輕，連忙摸了摸額角的虛汗。明明有結界的，怎會？
“咳咳！師傅，不必吃驚，是你徒兒我呀！”巫鈴兒古靈精怪道，許是回了家，她也活潑了不少，比起在永嘉城裏，唯唯諾諾，聽命行事的她，這才是真正的她，小魔女一個。
“這是……”瑤姬目瞪口呆地看着從樹上掙扎着摔下來的三個被五花大綁的傢伙，手腳都被束縛住了，腦袋上矇著個大黑罩子只露出來了兩隻黑漆漆的眼珠，在這夜裏，極為明亮，可他們這情狀簡直慘不忍睹。
“你，又幹了什麼？”龍墨羽嘆了口氣，忍無可忍道，果然，他這才一會兒不在，她就整出這麼些個么蛾子。
“沒事啊！就是剛才有隻長着四角的漂亮鹿，它正在湖邊噴大水，差點不死神鳥就死在這裏了。”鳳凝曦懶散道。
“所以，我還得謝謝你？”巫山神女從湖邊轉了過來，直直盯着抱兔子的鳳凝曦。她一來，就宣示主權，這裏是她的地盤，任誰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領域內被破壞都會不高興的，何況，鳳凝曦還綁了人家唯一的小徒兒。
“夫諸性情很是溫柔潔凈的，它雖喜歡四處角戲，但絕對不會輕易發怒的，你可是惹了它？”巫山神女再次發問，她必須搞清楚狀況，不能冤枉了好人，也不可能放過任何一個作惡之徒。
他們正聊着，卻忽略了湖裏的慘狀，倏爾，赤紅搖曳生姿的火種生生被壓制了下來，湖裏的水翻滾着，凝結成了冰霜，寒氣直逼四周，不死神鳥的鳴叫聲凌空凄厲……
“冰霜血舞？”鳳凝曦突然就變了臉色，迅速將兔子放在了地上，劃出結界，身形快的讓人無法捕捉。
遠處的空中，月亮已經隱去了皎潔，光輝被**，遠山附近烏雲滾滾而來，白練的閃電照亮了整個夜空，是天雷劫。
一旁龍墨羽懶散的眸光凌然一肅，果真，有人在搗鬼。這世上啊，從來就沒有什麼事能永遠埋藏在黑暗裏，總要有人去揭開這黑暗的面具！向黑暗走去的人，或許會被黑暗吞噬，或許會被化作明燈，在最深沉的夜裏，連自己的影子都會離你而去，而他們，必須斬斷黑暗，這是命運使然，也是責任義務，不容抗拒……
……
天，蒙蒙亮了，瘴氣叢生！夜，也褪去了，巫山，裹上了一層極為靚麗的皮囊。
龍墨羽看着手裏被天雷劈的四分五裂的扇子，有些哭笑不得，這是她親手製作的扇子，確實精美無雙，可卻毀在了他手裏，她，看了怕是會生氣呢！
凝曦是個極為懶的傢伙平常都是閑着，沒什麼事能真正讓她在意或者放在心上的，否則她也不會三千年坐着不動，不是在冥思苦索地修鍊，而是懶得動，所以能出自她手的東西，必然的是精品神器，這扇子還是當初他被洛晞嘲笑后，鳳凝曦連夜尋找稀世材料製作的。如今想來，她，還真是傻的緊呢！
龍墨羽身形玉立，守着陣法，不鬆懈一步，滿眼擔憂，可除了鳳凝曦，誰也沒有那個能力復活不死神鳥——火之神鳳！他眯着眼，瞅了瞅不遠處靜坐調息的幾個人，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
是他懶散了許久，還是有人故意試探他的實力，扇子毀了也好，那樣就能讓那些在暗處窺視的稍稍安心了，畢竟，他許久不曾出山了……
許久，太陽升起來了，瘴氣夾雜着濃霧毫無徵兆地向巫山四散，恍若地闌，卻又不敢讓人靠近，危機四伏……
鳳凝曦剛扶額滿心疲憊的從陣中走出，龍墨羽就忙忙上去將人摟在了懷裏！置周遭一切都不顧，恍若只有鳳凝曦一人，確實，在龍墨羽眼裏，始終都只有她一人而已。
“如何？”龍墨羽淡淡道嗓音傳來，安撫了鳳凝曦甚是疲憊的身心。
“已無大礙！”鳳凝曦勉強笑着。
“不過……”鳳凝曦似是有些憂心忡忡。
“嗯？”龍墨羽好看的眉眼帶笑地望向她。
“我見到了一個人！”她少有的嚴肅認真，讓龍墨羽也有些糟心。
“誰？與白水有關？”聰明如他，怎會猜不出她的顧慮呢！
“神界若水！”鳳凝曦的聲音平平淡淡，卻給了龍墨羽不小的震撼。鳳凝曦看他有些擔心，只好安撫的拍了拍他的手，緩緩道來。
“沒用的，除了白水，沒有任何東西能在弱水裏面活下來的！”鳳凝曦緊握長簫，看着眼前凍成冰霜的千層湖，湖裏的水，已經全部被激了起來，凝成了一女子樣貌，似水凝冰。
鳳凝曦睫眉，這是‘神界若水’？她不禁懷疑自己起來，因為當年一戰，天河崩毀，神界弱水流入下界落入凡塵，是她和龍墨羽親自與洛晞一起送天河弱水歸位的，如今卻出現在此處。
“不用多想，是白水帶我下來的……”她突然開口，冷漠不輸此刻鳳凝曦。
“若水生花，至情至信，你不願歸天？”鳳凝曦試探道，她不能確定，到底是什麼讓她甘願流落凡塵，若水是澄澈明凈的，不染纖塵的，不想再見她卻是如今這幅尊容。
“除了白水，你是第二個可以在若水裏生存下來的生靈，我很好奇，你到底是誰？”若水似乎對鳳凝曦極為感興趣。
是啊！可以復活生靈，又能在連鵝毛都漂浮不起的弱水中毫髮無傷地存活，任誰都會好奇的！
鳳凝曦:“……”這是重點嗎？
“不論你是誰，請原諒我之自私，凡塵太美好了，我定是不願歸天的！”她突然就變了模樣，化作一滴水，落在鳳凝曦掌心，清潤，孤獨……
鳳凝曦垂着眼瞼，默默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手裏的簫聲，隨之停止，不知作何打算。
良久，“我答應你，你好自為之，今日之事，忘了罷！”說罷，將弱水滴送回千層湖底，走向了一旁涅槃重生成功的小鳳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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