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黑霧
自殺是最憋屈最可笑的死法，大概沒有幾人會做這樣的選擇，更何況杜衡午還是天下間少有的宗師武人。
岳霄一合摺扇，自信的笑道：“前輩當然會，自我了斷會得到一切，與我等為敵會失去一切，這種選擇才是最優。
只要前輩選擇了自我了斷，從今夜之後，天下人都會知道前輩作為鏢師的信義，作為一族之長的付出，江湖上誰不傳頌前輩的名號？
天下間有幾人還能拉下臉與定郡鏢局為難？只要前輩有一個還算可以的後人，定郡鏢局更上一層樓不是必然的事情嗎？前輩又有什麼不甘不願，捨不得先走一步？
再則自我了斷於此，還可以回到故土風光大葬，若是選擇死戰，恐怕連全屍都無法留下。”
岳霄的話一說完，步家的領頭人立刻發聲：“不錯，岳霄公子的主意非常好，我代表步家同意了，不知諸位認為如何？”
沒有思考太多，領頭的幾家，也就是最強的幾家全部選擇了同意，而後內圈數十人，外圈至少上千人都開始大喊。
“請杜前輩上路！”
“請杜前輩上路！”
“上路，上路，上路！”
一浪高過一浪，聲音響徹雲霄，明明是宗師，杜衡午卻心亂如麻，他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黯然一笑，卻感覺幾分解脫，想到逼迫自己走到這一步的那人，杜衡午心中有無數怨恨卻不敢有絲毫的表現。
“諸位老兄弟，我死之後，你們萬萬不可隨我而去，還請將我的屍首送回定郡，不要讓我做一個在異鄉遊盪的孤魂。你們都是老江湖，鏢局需要你們，天清是個好孩子，還請諸位老兄弟多加照顧。”
杜衡午身後的幾人實力並不強，而且都是一身舊傷的老人，但這幾人是主動選擇隨杜衡午，他們已經做好了一起赴死的準備。
“杜大哥！”
幾聲悲呼不甘，但幾名鏢師還是點了點頭，他們的心中，杜衡午的話比皇帝老兒的話還有用，無論如何也不願意違背，而且他們更不願意杜衡午死後連全屍都落不得。
而且他們都知曉，接了這一趟鏢，就必須做出犧牲，想要定郡鏢局不倒，在中原有個好名聲是很有必要的。
自我了斷也許是最優的選擇，作為弱勢的一方，也沒有太多的路可以走。
“多謝岳霄公子指明前路。”
無悲無喜的話一說完，杜衡午合上雙眼，全身真氣和生機同時逸散殆盡，他站在原地巋然不動，但人已然在無聲無息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逸散的真氣和生機散入周遭，同時神魂消融，在肉眼凡胎不可見之中，真氣生機和神魂散後去的殘餘一起飄到大棺材周圍，然後沒入其中。
漆黑的棺材中兩點紅芒突顯，一股扭曲怪異的氣機從棺材中擴散而出，瞬間便籠罩住方圓百米的範圍。
但沒有幾人感覺到，縱然覺得氣溫似乎下降了一點，心中多了點惶恐，也都視作大戰將至的原因。
一名老鏢師拉着幾匹馬，其餘人抬起杜衡午的屍體向外走去，沒有人阻擋，也沒有人再關注他們。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大棺材上，一時間這裏陷入了沉默，第一個打開大棺材的人未必能獲得最多好處，卻絕對成為眾矢之的。
誰去開棺？誰有膽，誰不怕誰就去開。
好一會兒的僵持之後，氣氛變得越發凝重，岳霄突然開口說道：“諸位，裏面是不是黑天武神像還未可知，黑天武神像究竟藏了什麼秘密也未可知，就算要爭要搶，也得看一看之後在開始。
不如就由在下去開這棺，反正在場有宗師前輩，我這種小卒子也不可能翻天。”
還能怎麼辦呢，只能同意了。
開棺不但會成為眾矢之的，還可能遇到危險，因為誰也無法確定棺材裏會蹦出來什麼東西。
領頭幾人點了頭，其他人也就無話可說了，岳霄走到大棺材前方之後拔出重劍，幾劍斬斷棺材上纏繞的鐵索，然後一插一挑，棺材蓋便飛了起來。
幾乎在同時，冰冷的黑霧從棺中狂涌而出，岳霄急忙後退，而在外圍，數十把各種各樣的兵器夾帶着呼嘯風聲砸向大棺材。
轟！
一聲爆響，棺材整個碎裂，叮噹聲中數十把兵器全部被彈落在地，棺材中被黑霧纏繞的長條形事物也顯露了形跡。
最先冒出的黑氣在空中凝而不散，最終化作近似人形的模樣，更奇特的是這個人形黑霧的眼睛部位散發著猩紅光芒。
嗡！
天地好似發出奇異的震動和響聲，人形黑霧的雙手交錯好似在結成了什麼法印。
一時狂風乍起，天空中烏雲湧現，人形黑霧散去形體，以大棺材為中心向周圍緩緩擴散。
淡薄黑霧籠罩的區域之中，眾多江湖武人的心中突然湧出無窮無盡的殺意和惡念，刀兵出鞘的聲音響起，在殺意和惡念的驅使下，不分敵我，只為了殺戮毀滅的混戰隨即展開。
一瞬的變化來得太快，根本不及反應，更不要談做出其他舉動。
只聽到搶寶物的聲音此起彼伏，後方不明所以的江湖武人向前擠，然後將自己陷入黑霧籠罩的範圍，也開始了亂斗。
死亡越來越多，遍地都是屍體和鮮血，黑霧從淡薄無形變得濃重陰寒，好似有一個聲音在蠱惑眾人，於是廝殺變得更加殘酷，更加快速直接。
黑霧向外擴展的速度在加快，最終將十八驛有建築的區域完全籠罩，唯有扛着杜衡午屍體狂奔的幾名鏢師逃脫出去，其餘人全部陷入黑霧之中。
廝殺無處不在，還在開門做生意的幽夢樓距離客棧雖然比較遠，它依然沒有逃脫。
中層內少數沉迷溫柔鄉，沒到客棧周圍的江湖武人赤紅着眼尋找敵人大開殺戒，下層鬼市中的鬼刀門門人自相殘殺，上層突然爆發的廝殺更是恐怖，瞬間門窗爆裂，透明的琉璃迸射是如同冰晶飛舞，反射燈光火光，好似下了一陣光雨。
五道身影直衝天空，這些人踏空而行，不斷騰挪交手，碰撞廝殺間迸發的氣勁橫貫數十米。
這五人縱然不是宗師，也絕對是最頂尖的先天。
江湖武人全部陷入了瘋狂，反而是沒有修出內氣真氣的普通人還能保持足夠的清明，雖然有些人死在混戰中，順利逃跑並躲起來的同樣不少。
而在這個時候，林懷山正在街上大步向外走，隨着身後的喊叫咒罵聲越來越大，林懷山心中的恐懼也在急速提升，感覺好像有一雙滿是惡意的眼睛正盯着自己，有一雙手正在伸來，要掐住自己的脖子。
大步走變成了狂奔，林懷山喘着氣加速向前，可是跑着跑着突然發現四周的房屋在扭曲變形，一切所見的事物都變成了一團在水中暈開的墨，所有的筆直線條消失了，化作迴旋的黑色霧氣。
腳下的道路也是如此，最後林懷山一步踏空，身體猛然向下墜，在驚叫中陷入黑暗和冰冷之中，不知是跌還是撞入了一個奇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