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際遇
大堂門未關,燭火在寒風吹拂下搖曳着,萬鋒堂外傳來喧鬧聲,街道上有無數人在奔走咆哮,吵成一團。
大堂中滿是血腥氣,想必十八驛的街道房屋中同樣不缺血腥。
黑袍女子一步步靠近,最後走到到只需要抬起手就能一指頭碾碎林懷山的距離,林懷山沒有惶恐或者逃跑,好似真的在等死。
“你不害怕我殺了你?”
語調溫軟,甚至有些緩慢,問出的話卻不是什麼好話,因為這個問題真的不好回答。
不明白對方是怎樣的人,就無法知道該回答害怕還是不害怕。
其實不過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也不必顧忌什麼了,生死在他人手中,祈求也沒有意義,因為林懷山知曉,江湖上從來不缺惡趣味的惡徒,他們最喜歡的就是給人希望,然後又突兀帶來絕望。
“害怕有用嗎?既然如此,我為什麼要害怕?”
林懷山盯着黑袍女子,似乎想透過黑袍看清對方究竟是什麼模樣。
“罷了,不與你說這些了。你在這裏多少年了,為什麼會這樣被捆着?”
有不少人問過這樣的問題,不過他們的語氣都與眼前這名黑袍女子不同,那些人都是嬉笑着,用滿不在乎的語氣說著些不好聽的話。
“喲,這是什麼陣勢?居然用鐵索捆着,給爺幾個說說,是不是昨天偷吃東西了,被你家主人揍了?”
“穿着這樣肥大的褲子作甚?哦,原來被捆着啊!鐵索又不能塞到褲子裏,埋進地下,我們都看到了,哈哈哈!”
這些話猶言在耳,林懷山記得那些人的面孔,他們的嘲笑,尋樂子時的漫不經心,還有那種高高在上,好像隨時都會抬起腳踩死自己的冷漠。
“有幾年了吧。在萬鋒堂不聽話的人,恰好又還有點利用價值,自然就需要這樣捆着,我這人怕死,只能這樣苟且活着。”
簡單的回答了一句,林懷山便沒有什麼興緻了,黑袍女子沉默了些許時間之後才說道:“我想你總有一天會掙脫這根鐵索,它困不住你,我是說即便我不曾出現在這裏。”
“你蹲下去,把你的褲腳撩起來,你這一身還真是夠髒了。”
林懷山聽了這句話之後一愣,反應過來后頓時老臉發紅,這褲子的確夠臟,都已經結了一層殼子,心中對黑袍女子接下來可能的舉動有些猜測,林懷山卻不敢真的相信。
還是聽話的蹲下去,然後撩起了褲腳,這樣便露出同樣不幹凈的小腿以及捆在腳腕上的鐐銬,黑袍女子隨即向前走了一步半,她蹲下身,一手按住林懷山腳腕處的鐐銬,另一隻手握着剛到手不久的利器短刀。
真氣注入短刀,而後刀鋒斜斜切刮在鐐銬上,堅硬的鐐銬在利器短刀下層層被切削,而短刀刀刃上卻沒有留下絲毫損傷的痕迹。
利器級別的兵刃本身就可以切削尋常的鐵質器具,加上黑袍女子修鍊的真氣非同一般,兩項加持,完全做到了削鐵如泥。
林懷山身體微微後仰,避免自己碰到黑袍女子的袍服,當淡淡的女子幽香傳入鼻中時,林懷山隨之屏住呼吸,將臉側向一旁。
專心切削鐵索的黑袍女子輕輕一笑,她雖然沒有抬起頭看,她依然很清楚林懷山的這些舉動。
“好聞嗎?”
黑袍女子突然問了一句,林懷山愣住了,這句話雖然聽在耳中,但沒有回答。
不論是說假話還是說真話,林懷山都不知道會不會惹到對方。
“難道不好聞?”
林懷山依舊不說話,就當自己沒有聽到,黑袍女子又笑了。
“若往後聞到這種香味,你能走多遠就走多遠,不論她們是不是心甘情願,她們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人。”
很快用短刀將鐐銬切斷,捆在林懷山腳上接近十年的鐐銬鐵索終於離開了。
親手打造的斧頭雖然可以砍斷鐵索,但百鍛兵器無法做到削鐵如泥,自己用斧頭掙脫束縛,必定會在腳上留一截鐵索,以後還需要用其他手段除掉,如今一步到位,避免了很多麻煩。
黑袍女子站起身,將短刀也收了起來,她輕身問道:“你識字嗎?”
林懷山點了點頭,小心翼翼的回答:“認識一些,但不是很多。”
這個世界的文字語言和原初世界並不相同,林懷山來到這個世界之後,說話寫字都是重新學習,雖然處境從來都不好,十多年的時間還是學會了常用字的書寫。
聽了林懷山的話,黑袍女子將背上的包裹取下,然後從中取出一本書遞給林懷山。
“江湖上最看重的雖然是武學修為,是殺人的手段,但多看點書,多懂點道理總是好的,就算沒多看書的興趣,再怎樣也必須識字。
它算是非常不錯的後天武學,我從中得到過許多啟發,雖說它是後天武學,突破到先天的法門並不缺,想必對你也有些用處。
我雖然知曉的武學不算不少,適合你的卻寥寥無幾,加上不能停留太久,更不可能帶着你,所以這本《靈蛇吐納術》就送給你,究竟能練成怎樣就全看你自己了。”
伸手接過用皮革包裹着的書,林懷山有點發懵,難道自己的好運真的來了,今天一下全爆發?
“這瓶中有二十來顆丹藥,等你能做完一整套靈蛇吐納術中的靈蛇舞之後,隔三差五吃一顆,它不但有易經洗髓的作用,還能讓你更快煉出內氣。
最好別讓他人知曉這種丹藥,有旁人時最好也別打開,它的味兒有些特殊。
對了,最初修鍊靈蛇舞的時候可以配合使用一些滋補藥物,這樣能增加一些修鍊速度。”
又是秘籍又是丹藥,拿着它們,林懷山手腳都有些發抖。
想弄到江湖上最普通的武功秘籍並不難,但那些東西真的就是一些貓貓撓癢拳,如今有了讓面前這個大高手稱讚的好東西,林懷山真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來感謝對方。
黑袍女子看了雙眼發直,明顯迷糊了的林懷山,她不再說什麼,她轉身向外走去,如同一道陰影般沒入黑暗之中。
“男人也應該乾乾淨淨的,你這樣可不太好。另外快些離開吧,我雖然沒有感覺這院子還有什麼修過武的人,但十八驛已經不安全,離得越遠越好。”
來不及問對方姓名來歷,說一聲謝謝,更來不及問一句為什麼要這樣幫自己,林懷山已經看不見對方的身影。
一時悵然,心中萬般情緒升起,林懷山心亂如麻,站了好一會兒,長長吐出一口氣后才緊握着書和丹藥瓶,快步走入鍛兵室。
把門帘扯下來裹住秘籍和丹藥瓶子,然後將它纏在腰上,找出鍛兵室角落的那包肉乾后回到大堂,將死人身上搜刮的金銀和各種小瓶子小物件一股腦放到另一塊門帘布上,然後打包背好。
尋了柄順手的萬鍛長刀提在手中,身上藏了兩把匕首,林懷山從大堂跑了出去,跑了兩步后又轉頭回去從死屍腳上取了兩雙勉強合腳的鞋,不再管其他,撒腿就出了萬鋒堂。
跑出了大門,然後順着房屋牆根的黑暗向十八驛外摸去,不敢快步跑,只是小心翼翼不停的走。
林懷山剛下外跑,一瘸一拐的侯厲推開廚房的門走了出來,在以往的時候,林懷山睡鍛兵室,有鍛爐在,地板再硬卻不會多冷。
侯厲不同,他只能縮在熄了火之後沒多少熱量的灶邊,蓋些破爛衣物甚至柴草,廚房本就有些潮濕,侯厲所處的環境比林懷山的還要差。
看到黑影出了門,侯厲不知道那是林懷山,他推開門看到大堂開着門,燈也亮着,他先前雖然聽到了奇怪的聲音,心中有些畏懼,但還是大着膽子走到了大堂門口。
當他看到四具屍體,認出他們的身份之後,侯厲低聲嘿嘿笑着,如同一隻受傷的野獸在嗚咽,幾步走進大堂,拿起地上的刀就對着屍體狂砍,將四具屍體拆的七零八落。
滿身是血的侯厲轉身關了院落大門,點燃一個火把后,一手舉着火把,一手提着刀走向院落旁的小屋。
抬手幾刀砍開門,衝進去便對着大廚等人一頓砍殺。
萬鍛刀極其鋒利,一刀下去就是手斷腳斷,等砍殺了在往日欺辱自己的大廚,侯厲抬腳又走進了大堂,將屍體拖到一旁后關上大堂的門並反鎖上。
提着刀從側門走入後堂,裏面居住的都是伺候於掌柜等人的侍女,並沒有其他人。
本就膽怯的侍女們不敢有絲毫反抗,在沾滿血的長刀逼迫下一個個被捆了起來,只能任憑心中積蓄無數怨恨的侯厲肆意折磨玩弄。
發泄了心中的怨恨,侯厲也不走了,他在萬鋒堂關着門吃喝玩樂,翻箱倒櫃,躺平了等死,全然不管外面的事情。
侯厲迷迷糊糊挨過了一天時間,這段時間居然無人闖進萬鋒堂,發現萬鋒堂的變故。
清醒之後,侯厲覺得自己這條命還不能這樣丟掉,裝好萬鋒堂收起來的好東西,趁着夜色跑出了十八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