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十四
三天的期中考在輿論中慢慢結束。
而顧宛秋周五當晚從英國飛回來，姜瑜去接的機。
兩人抵達風橋十里已是晚上十點半，顧宛秋不知道學校發生的事情，收拾妥當后，邊向客廳走，邊第N次打量她的發色，卻問：“談沒談戀愛啊？”
姜瑜屈着膝蓋坐沙發上，正回程風昀約她吃飯的消息，聞言漫不經心回：“沒。”
顧宛秋不相信，她開電視的同時嘖了嘖嘴：“真假的？你從小就被人誇好看，隨了我，學校真沒人追你啊？”
“女兒不隨媽。”
“不隨我隨誰。”顧宛秋反駁一句，挨她旁邊坐，好奇的不得了：“你們學校校花誰啊？我看你雜誌上的勤，稍微前衛點的都知道你吧？”
“我又沒多紅。”
“還不紅呢？”顧宛秋調到模特走秀的節目，有情調的背景音樂傳來，“你一月上好幾次雜誌封面吧？”
“你買了？”姜瑜不答反問。
“怎麼可能，我從來不買這個。”
“哦。”她往顧宛秋臉上落一眼，隨後低頭編輯短訊，“這個節目裏沒我，都外國人。”
“又沒看你。”
“哦。”
……
“你那什麼焦叔不是說你最近上節目了？上的哪個？”
“沒上節目。”姜瑜發送一條“幫我和伯母說一聲，我明天去吃飯”給程風昀，心平氣和的糾正：“他姓喬，不姓焦。”
“哦…我就說呢，還以為他口音嚴重。”
“人喬靖地道上海人，他得多心寒，和你打過那麼多慰問電話，竟然落了個口音嚴重的印象。”
顧宛秋尷尬的清了清嗓子：“還不是他講話太專業，聽不太懂。”
“你之前不是他一打電話就拒接？”姜瑜問。
“還不是他總想着給我做思想工作，不然我能拒絕他電話？”
顧宛秋最服喬靖籠絡人心的能力，她多反對姜瑜拍雜誌的一個人，沒想到在不知不覺間被他給拉進了一個連環套中，竟然覺得自個兒女兒當模特也挺好。（她覺得以後出名講出去賊有面子）。
姜瑜乜她一眼，沒再吭聲。兩人難得如此安靜和諧，後來顧宛秋喝完一杯溫水，突然問：“你之前彈那首曲子叫什麼來着？”
“你想聽？”直接反問。
“算了。”顧宛秋說，“你也就會彈那一首，聽膩了。”
“……”
“小時候讓你學鋼琴，還以為你能考個級呢。”
她語氣略帶遺憾，使得姜瑜回憶起飽受荼毒的小時候：“你讓我練的可不止鋼琴，還有畫畫。”
“還說呢。”顧宛秋嫌棄的瞥了瞥她，“早知道你要拍什麼雜誌，我才不會讓你學那麼多東西，到頭來一樣精的都沒。”
“我學習很精。”
“扯吧。”聊到這個，顧宛秋順着問：“你上次考試考多少名？”
“你不是看了成績單。”姜瑜敷衍答。
“多久以前的事了，忘了。”顧宛秋手肘碰了下她的肩頭，“考多少？有沒有前五十？”
“八十……八十三。”
“八十三？！怎麼才第八十三？”顧宛秋匪夷所思，眼睛瞪的老大，“三班考第八十三你還想升班級？”
“我不升班。”姜瑜說完，又補充，“而且我高考報名填報的是藝術類考生，文化課不需要太好。”
“哦，我差點忘了。”顧宛秋撫了撫額前的發，“但你就算是藝術考生也不能落功課，你當初沒選擇進藝術班，就意味着你成績還是不能鬆懈，不然多丟面子。”
之後，似乎是針對成績回想到什麼，說：“說到這個，我看你們南哲的第一名，一直都是硯淮啊。”
“？”
姜瑜沒反應過來這個親昵的稱呼，擰眉：“硯淮，裴硯淮？”
“唔。”
“你知道他？”
“當然知道。”顧宛秋從茶几上摸了塊酥糖，拆開放進嘴裏，“前段時間圈內酒會，他來跟我打招呼來着，人有禮貌，長得也帥，後來特地給我送了好幾個名牌包和別的奢侈品，招我喜歡。”
靠。
這料子給姜瑜炸懵了。
裴硯淮。
這個——雞賊。
她總算知道，總算知道為什麼他掌握顧宛秋的行蹤比她還清楚了。
正要質問，顧宛秋不分神繼續放料：“我平時無聊就向他問你的情況，他這孩子太不錯了，問什麼答什麼，還會聊天，一點都不像你。”
“……”姜瑜失語幾秒，呼吸起伏加快，“你加他聯繫方式了？”
顧宛秋瞅她：“加了，他主動加的我，說對我的畫很喜歡，還買過幾副。”
？？？
心跳加快，火氣上漲。
想到裴硯淮那傢伙背着她和她媽往來就覺得搞笑，好啊，好一個年級第一，小算盤打的響着呢，奸詐着呢，掌握她資料掌握的透透的呢，偏偏半個字都沒和她透露。
忍不住了。
姜瑜麻溜站起身，步履生風的往卧室沖，顧宛秋被她這要算賬的氣勢弄愣，嚼糖的動作停住，奇怪：“…幹嘛去啊？”
“罵人！”
嘴上火辣的回復，快速到房間重重關上門！空間一靜下來就管不住脾氣，姜瑜二話不說進通訊錄，正要點下那個號碼，他電話故意似的突然進來，震的她手腕一抖，她喘口氣，快速滑開接聽鍵，一接聽立馬堵住他要說的話，開吼：“你神經病啊！”
裴硯淮那邊環境非常安靜，他晚上都回竹庭悅府住，想都不用想這個點正擱書房複習功課，他聽見她罵，興緻極高的笑一聲，像是特別喜歡她這種狀態，姜瑜冒着火沖他嚷：“我問你裴硯淮，你是不是閑？你給我媽送東西幹嘛？！她你誰啊你這麼殷勤！錢多的沒地花還是怎麼的！你交際長輩非要交際到我媽身上是不是，你對我媽有想法啊！”
“我對誰有想法，你不知道？”他笑完，心態異常好的回這一句。
“我知道個屁！”姜瑜在屋裏來回走，“我跟你說你這套別用我媽身上聽見沒！她不缺你送東西！”
“你媽前幾天說要請我吃飯。”他悠悠說，“順便，問問我你在學校的表現。”
“問什麼問！她請你吃飯幹嘛？你是她兒子啊她請你！”
“也行。”
“行什麼行！”
外面風大，她吼的渾身燥熱，但是她怎麼吼他都只是笑，笑的特別歡，笑夠了，才說：“瑜啊，你太衝動了，爺幫你說好話呢。”
“不需要！”
手機從右耳朵上放下來，準備掛電話，裴硯淮說：“明天來我這兒，帶你去個地方。”
“不去！”
“好地方。”
“好地方？”抓住這三個字她就差把他拎過來揍一頓，“上次你也說是好地方，結果呢！你把我拐到外市做了什麼自己沒數？”
“這次在本市。”裴硯淮慢條斯理講。
姜瑜余怒未消，腦中因他的話湧現些許的畫面，她呵一聲：“你先把手機讓我再摔一次再說。”
“行，”他說，“你先來我這兒。”
“不來，掛了！”
掛斷後，她插着腰踱步，顧宛秋快速敲了幾下門，喊：“怎麼了啊聲音這麼大？！”
“沒怎麼！”
……
死裴硯淮。
周五一晚上跟他在微信上懟了數個來回，黃色暴力的話張口就來，他賤死了，廢話一籮筐，講到最後姜瑜撐不住撥電話過去罵他，罵一半，顧宛秋再次來錘門責她製造噪音，她憋着氣沒繼續跟他煩下去。
後來他打電話過來，她全拒接。
次日，在家裏窩了一整天，喬靖逗她再去拍幾組雜誌，她沒答應，顧宛秋要去參加聚餐，想帶上她，她也沒答應。
天色漸晚，她踩着六點半的點到程風昀家吃飯。
擱竹庭悅府。
裴硯淮家在70號別墅區。
那會兒她來他家住過半個月，他帶着她出門從來不避人，說能住的起竹庭的整個南哲都沒幾個，門口的保安數量多記性好，而且每一個他都打過交道，自然記得她，一點廢話沒有的就放行（不排除她和顧宛秋鬧矛盾經常來程風昀家蹭飯的原因）。
姜瑜每走一步都不得不感嘆這地方當真是市裡當之無愧的富人區，綠化覆蓋率極大，來來往往的車輛豪華無比，別墅與別墅之間距離寬闊，挨家挨戶皆自帶庭院。
順利抵達目的地，保姆打開門那一瞬間鼻腔撲滿飯香味，程母聽見動靜高喊一句：“小瑜來了啊？”
姜瑜彎身換她常穿的鞋：“來了。”
“風昀呢？”程母從大廚房探頭張望客廳，沒逮着人，“張姐你去三樓喊一下他，讓他下來招呼招呼！”
“不用了伯母，他這會兒說不定做作業呢。”張姨未答，姜瑜脫掉外套應一聲。
程母說：“他這個點正和他朋友聊天呢，學習他都留到晚上學。”
“朋友？”程風昀朋友數不勝數，來過他家的也數不勝數，姜瑜放下包，踩着棉拖鞋去餐廳，隨口一說，“竟然有人這個點來找他。”
程母把番茄放下鍋，得空看她一眼，瞟見她的髮絲，“哎喲”一聲：“染髮了啊？不錯啊。”
程母曾經見過她染別的發色，倒是一點不驚訝。
姜瑜笑了笑。
而後，程母翻炒着手裏的菜：“等會兒就能吃飯了啊，小楊和風昀馬上也下來了。”
“小楊？誰啊？”倒是真沒聽說過這號人物。
“小楊，秦施楊，和他一個班的。”
……
拿杯子倒水的動作一頓，腦子僵住，藉著燈光眯了眯眼，以為自己聽錯了：“剛說誰？“
“施楊啊。”張姨端一盤熱乎菜上鍋，她和姜瑜熟悉，怪喜歡她的（原因是姜瑜長得好看，並且曾送過她一大堆護膚品和禮品），唇邊留笑的回，“就比你早到半小時，來的時候帶了挺多東西。”
說著額頭向客廳茶几上一撇，姜瑜順着瞧過去，幾盒補身體的營養品立着，包裝精緻。她立刻向三樓瞄，與此同時，房門“咔”的被人從裏面打開，程風昀大少爺似的走在前面，白T黑褲，脖子上掛了條白色毛巾，碎發濕潤，剛洗完澡，他插着兜，嘴裏嚼着東西，慢吞吞的下樓，瞅見她，懶懶說：“夠準時啊妹妹，打車來的？”
“嗯。”
回完的下一秒，視線里進了一道熟悉卻又很久沒近距離接觸的身影。
秦施楊。
……
身着藍色薄毛衣，搭黑色修身褲，人高，身子挺拔，左手拿着手機，眉眼清俊，正看她，像是知道她肯定會在這裏，也像是早有預謀，眼睛一秒不離的盯在她身上。
那一刻，未層預料過的畫面與超出想像的畫面使得心臟“砰”的一聲迸發酸澀的奇妙滋味，她看他數秒才收視線，繼續不動聲色的往杯里倒水。
兩人一前一後到她跟前，程風昀將手臂搭在她肩上：“巧了今天，你倆趕一起了啊妹。”
“誰你妹。”
姜瑜沒看他，拿第二個杯子，再倒熱水，程風昀順走她倒的快要溢出的第一杯，喝一口，朝秦施楊斜了斜額：“秦施楊，我朋友，你知道他的。”
……
當然知道。
拋開初中不談，只論南哲，秦施楊一定在少女的心裏有一席之地。
南哲有三個頂尖美女，也有五個全校評選出來的重量人物，分別是：裴硯淮、季子恆，邵旭晨、程風昀和秦施楊。
他們身上的閃光點太多，難以抉擇，在年級又是出了名的“靠臉走天下”，所以女生不願意去掉任何一個，即便他們身上沒有太多的八卦和緋聞，也不會就此放過舔顏的大好時機。
她們分別給他們貼上了眾多標籤——裴硯淮雖帥卻壞，痞中帶冷，交際圈子是全南哲都攀比不上的，被巴結的多，沒浪蕩的泡過妞，沒對誰表達過愛慕，目前的女朋友仍然未換，但他肉眼可見的不上心，難釣難約難使伎倆，常人匹敵不了，所以他是五人中最遙不可及的一個；季子恆是難得一見的清冷學霸，計算機學的好，攝影技術棒，他不接受任何異性送來的情書，太擺架子，而他曾和姜瑜有過接觸，這種行為讓眾人覺得他太兩面派，太裝逼，所以名聲是五個人里最差的一個；邵旭晨玩世不恭大公子，沒談過戀愛，曖昧很少玩，家境棒人緣好，異常的受活潑的女生喜愛；程風昀各方面都無短板，因有對象，所以他的人氣遠遠低於其他人，不過在背地裏湊近他的女生不在少數。
最後一個秦施楊，他則是女生認為最適合談戀愛的男生，溫柔體貼會來事兒，人品有保證聊天不尷尬，沒有其他男生的幼稚和跟風行為，沒有做過太不可理喻的事情，朋友不多不少，好勾搭，好泡。
氣氛變得有些難以形容。
姜瑜倒完第二杯水，要倒第三杯，秦施楊走到她旁邊，抬手制止她的手腕，隨後拿過她手裏的熱茶壺，淡淡講：“我們認識，她是我初中同學。”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姜瑜差點沒憋氣憋死，她輕皺眉看他，此刻手腕處溫度飆高，內心波濤洶湧，不明白他什麼意思，而秦施楊沒還沒來得及回視她就被程風昀一聲具有疑惑的“我靠？”打斷，程母端最後一盤菜出來，剛好聽見，保養姣好的面容浮現一絲不滿，立刻斥他：“說什麼呢？還不趕緊過來盛飯！”
“等會兒啊媽……”程風昀持續懵，因這話回想面前兩人就讀的初中名字，沒對上號，“你們真是初中同學？我那會兒聽人說還不信呢……你們倆平時連話都不說吧？靠……秦施楊你初中不是在外市念的嗎？”講完看向姜瑜：“你不是在本市？”
“我轉過學。”秦施楊“嗒”的放茶杯，“我初三之前都是在本市念的。”
姜瑜捏了捏眉心。
無聲一嘆氣。
秦施楊這是，打算慢慢的把她的話給推翻了。
“那你們倆怎麼不跟我說？”程風昀拿毛巾遲鈍的擦頭髮，一邊擺菜的程母和張姨也都沒消化掉這件事，眼睛在他們臉上轉兩圈。
“沒什麼好說的，很久之前的事兒了。”姜瑜意有所指答，不明白的人聽不出來，而偏偏能聽懂的人清淡接話：“確實，高中要是關係能和之前一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