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悔思閣中的戒尺
俯叩在身前這孩子是蘇蕭煥手把手帶大的,他的脾氣性子,蘇蕭煥自然清楚的不能再清楚。
他適才口中說的九個字是——弟子請責,請師尊息怒。
這句話再好解釋不過了,他從來就沒覺得自己有錯,他之所以會請責,為的只不過是讓你“息怒”而已。
蘇蕭煥看了看眼前梗着脖子和自己硬剛的女兒,又看了看此刻俯叩在身前卻桀驁的像一把未曾出鞘寶劍般的年輕人。他怒極反笑,此刻負手拎着戒尺站定在年輕人身前說:
“你不服氣,可是?”
深深叩首的奕天未曾說話,許久,他才慢慢直起了身子輕聲道:
“師父,弟子……”
蘇蕭煥原本負於身後的手突地攤開在了他的面前。奕天怔了怔,然而出於習慣,幾乎是下意識的,他將右手緩緩送去了男人攤開的手中。
蘇蕭煥用攤開來的左手緊緊握住他的右手,繼而一言不發,揚起戒尺“啪”的一聲就狠抽了下來!
悔思閣里的戒尺極有講究,為仙道百年鐵樹根所做,其質地本身又沉又硬,戒尺一面用小篆刻着曉白山九九八十一條門規,另一面由曉白山先祖刻有秘法符文——仙君們都有魄力,這秘法符文,便是能根據仙君魄力能力進而施加相應法力的。
奕天如今為曉白山六門之境的實力,更兼他一身純粹至極的虛無境根力,其根力本身便可調動天地間五大元素。這樣的實力莫說在曉白山,便是放眼天下六大仙門,與他同等年齡的仙君們也極其少見。
然而不久之前,因奕天恰逢要度“生死門”擇道一事,曉白山之主蘇蕭煥便封禁了他一身的魄力,這便意味着,眼下他的身上並沒有任何一絲魄力護體!
器物有識,卻到底無靈。
曉白山先祖傳下來的戒尺上秘法符文判斷的出眼前這個年輕人具有六門魄力之資,卻無法判斷出他全身魄力已遭封禁,所以施加在上面的法力,還是依照六門魄力而定。
奕天跟在師父蘇蕭煥身邊修鍊了這麼多年,從來就不是什麼耐不住疼隱忍不了的性子,但他也壓根沒想到這一戒尺掄下來會疼成這樣。也僅僅就是一戒尺,疼的他下意識驚呼一聲后竟是沒忍住一把將手從蘇蕭煥手中扽了出來。
蘇蕭煥臉色鐵青,一旁的燕靈兒見奕天大反常態,義父一戒尺后就緊緊攥着挨戒尺的右手,此刻跪在地上不光一直倒吸冷氣,便是額頭上也在剎那間爬滿了汗珠。
燕靈兒心下一思量,突然反應過什麼跳出來叫道:
“義父您不能用先祖傳下來刻了銘文的戒尺責天兒,天兒周身的魄力都叫您封了,這刻了銘文的戒尺他受不——”
燕靈兒的話沒能說完,因為蘇蕭煥已經冷着臉再一次慢悠悠地,他向跪在身前的孩子攤開了手,言下之意自是不言而喻了。
奕天此刻跪在地上用左手狠狠攥着剛剛挨了一戒尺的右手,戒尺上刻着的銘文法力是直接衝著經脈去的,說不好聽點這就是內傷,所以他此刻不光滿額的冷汗,事實上連後背都疼濕了大片。
他根本就剋制不住自己的顫抖,一時緊攥着右手抬起頭向他師父看去,許久許久,他見男人面色平靜,但眼神卻是一如既往不容置喙的模樣。
奕天又一次的咬了咬牙,這回幾乎是全身顫抖着才將右手又一次送去了男人攤開的左手中。
“啪”的又是一戒尺!
“啊——”
幾乎是不能忍受的那種疼,奕天拼盡了全力才沒再次把手從男人手中拽出來,然而,什麼悔思閣中不能喊不能叫的規矩便全都到九霄雲後去了。
他跪直的整個身子此刻都在劇烈顫抖着,奕天不知道師父打算責多少,但他覺得再多一下他都不見得受得住了——他全身上下沒有一點魄力流轉,這樣針對着六門境力的反噬力度此刻全都在靠肉身硬扛,那種從手心中傳來,彷彿在一寸寸碾碎他經脈的痛楚讓他雙眼前都變得有些模糊了起來。
待他花了很久才反應過來那是汗出的濕了眼睛時,奕天忍不住喚了一聲:
“師,師父……”
蘇蕭煥是刑道中的大家,他很清楚小弟子此刻在遭受什麼樣的痛楚,他冷着臉,此刻看着身前全然抑制不住顫抖中的小弟子又一次問道:
“你不服氣,可是?”
在奕天還不知道回些什麼的時候,旁邊急紅了眼的燕靈兒已蹭的一聲跳出來又氣又怒道:
“義父您這是屈打成招,您——”
奕天雖是叫汗出的模糊了雙眼,但人卻未傻,一聽他大師兄這話,他心中不由慘叫了一聲心道我的姑奶奶您可住嘴吧!
果不其然,蘇蕭煥又一次的不說話了,他只是再一次的,衝著跪在身前全身冷汗的小弟子,緩緩而沉沉的伸出了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