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白山黑豹
白山，王家莊西南三里的一座山崗，因其上樹木稀疏，山石嶙峋，色呈灰白而得名。山頂原有一座龍王廟，乃附近鄉民祭祀求雨之處，幾十年前卻淪為一夥賊寇的藏污之地。自從年青的王德堂消滅了這伙賊寇后，便一直荒廢至今。
“白山孤立成峰，獨徑通頂，確是易守難攻。他們佔了天時地利，又有玉蘭做人質，這一仗不好打！”王德堂正騎在大青騾上，猛抽一口旱煙，迎着凜冽的寒風亢聲說道。
“是啊，王老伯，最麻煩的還是我們不知對方虛實。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對方到底是誰？為什麼要這樣做呢？”一旁的時小翠身裹皮襖，秀眉緊蹙，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時姑娘此言不無道理。”王德堂在騾背上磕了磕手中的旱煙管，道，“我心中已是有些想法，只是尚不能確定。”
“王老伯，請說。”
“時姑娘，李少俠，你們可曾想過，此次事件先由一狐引起，后又現出一豹，俱是凶狡之獸，奇的是似在受人使為。你們可曾聽說過，武林中能有這樣役使野獸的奇人異士？”
一語驚醒夢中人。李青峰不禁“哎呀”一聲，急忙道：“難道是那號稱‘山君’的東北長白山獸王山莊的大莊主——萬麒麟！？”
“哼，萬麒麟名列武林八絕之一，他的獨門御獸術和獸形神拳確是奇絕天下！多年來他一直對關內虎視眈眈，也曾與我紅槍會發生過幾次戰事。只是，那萬麒麟雖然為人自負，卻也行事磊落，一方豪雄，料不至做出此事。”王德堂緩緩道，若有所思。
“那……會是誰？”李青峰更是疑惑不解。
“那萬麒麟無有子嗣，只有三個女兒。大女玉鳳，二女青鸞，三女紅雉，並有六大弟子，青龍白虎金獅銀熊黑豹蒼猿，號稱六大獸神金剛。其中三女紅雉嫁給了五弟子‘黑豹’廖黥。可是數年前，紅雉和黑豹兩口子卻離開了山莊，流落遼東。聽說萬麒麟宣稱已與其斷絕一切關係。那廖黥養有一頭寵獸——一頭黑色的巨豹，而據聞，紅雉的寵獸恰是一隻火狐！”
“啊！是他們嗎！聽江湖傳聞‘黑豹’廖黥原本在萬麒麟六大弟子中最受鍾愛，不但武功比其幾位師兄都高，辦事也最得力，萬麒麟能把三女紅雉嫁給他可見一斑。只是不知因何竟會被逐出師門？”小翠驚問道。
王德堂嘆了一口氣：“萬麒麟和黑豹之間究竟有何恩怨，這麼多年連我紅槍會也未能打探到內幕，至於這次是否他們擄走玉蘭我也只是猜測，有何圖謀更是不得而知，不過今晚就算是萬麒麟親至，我老頭子也不會手軟！哼哼，好幾年沒好好活動筋骨了，既然有人敢在老虎頭上捉虱子，少不得這隻老虎要發發威了！”說到最後，王德堂呼的一口，吐出一道煙氣，竟筆直如標槍般激射向茫茫的夜空……
“後山雖險，也可攀岩而上，我年輕時曾走過一遭，熟悉路線，前山正路，定有埋伏，二位多加小心，危急時以煙火為訊！”
懷中揣着王德堂分手時給予的兩枚煙火，李青峰和時小翠一手持寶劍，一手持火把，一前一後沿着積雪覆蓋的山階揉身而上。
在轉過一個山彎之後，眼前出現了一座破敗的木質門樓，兩邊還有哨塔的廢墟。
“這定是當年賊寇所建關隘，翠兒，小心一點！”李青峰停下身形，注視着那座門樓，直覺得感到殺機隱隱。
話聲剛落，突地“哧哧”銳聲破空，分別從門樓后、道路兩旁和二人身後分四個方向射來幾十隻勁弩利箭！
叱吒聲中，李青峰、時小翠背靠背拔地而起，白眉劍法中的“林木蕭疏”、天山玉女劍法的“流光掠影”俱是劍法中防禦絕招。但聽劍氣破空，“叮噹”之聲不絕，弩箭紛紛被二人劍網阻斷，掉落一地。同時，“撲啦啦”幾聲，夜色中只見幾隻鳥影從前後左右四個方向衝天而起，向山頂急去。
“嘿！”李青峰劍勢一變，劍尖挑起地上一支弩箭，凌空甩去。只聽“咕”的一聲，飛在最後的一鳥立時被弩箭穿胸而過，急墜下來。還未待它落地，小翠已是騰身掠起，一把將之抄住。二人借光一看，竟是只灰羽紅嘴的鴿子！二人不禁大奇，因見再無動靜，左右搜索一番，才發現，原來在山路兩旁、後方的幾棵樹上和門樓中均設置了幾把強弩，且是一弩三矢，都已被觸發，但卻未見絲毫人蹤。
“峰哥哥，難道，方才暗算我們，竟是這些禽鴿所為？！”小翠不由驚異萬分。
“有可能！這弩箭應是有人先將其設置好，再令這些禽鴿守候，相機觸動扳機發射。看來對方不但可役使走獸，還能馴御飛禽，身懷如此高超奇術，我們的對手決非泛泛之徒！”李青峰臉色甚是凝重，眼神中透出關切：“我在前，翠兒你斷後，務必小心！”
“嗯……”小翠心頭微顫，湧起涓涓暖流……
天寒地凍，積雪深厚，在崎嶇不平的雪路上施展輕功奔馳自然更是費力，二人的鞋上均已被王姑婆密密纏上了細葦繩，一來保暖，二來防滑。山路再往前，是一片林木較多的平緩坡地，再往上，便蜿蜒到山頂。一座殘破的廟宇靜靜地座落在上面，黑夜中的輪廓彷彿是一隻奇形的怪獸伺伏在地。
廟中似有燭火幽幽……
幽幽的燭光下，一襲紅衣的少婦慵懶地躺在厚厚的白茅草墊上，一雙素手輕輕撫摸着懷中一隻如火般艷麗的紅狐，那柔滑的皮毛令她不禁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她的呼吸也越來越急促起來，因為身後的暗影中，一雙男人粗糙的大手正伸進她的衣中上下遊走，她的肌膚是否比紅狐的皮毛更為柔滑？
“報！”一個頭戴斗笠，身穿黑衣的青面大漢不適時地闖了進來，單膝跪地，似有急事稟報。
“吼——！”一聲低沉如野獸般的嘶吼如悶雷炸響在女人身後，黑暗中突然睜開了兩隻碧色的凶睛。
那跪在地上的大漢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卻仍是不敢抬頭，只是抱拳低首，語音發顫：“稟豹王，八隻神鴿方回來七隻，敵人應是已突破第一關，第二關卻還尚無動靜。”他頓了一頓，又道：“侯老四在後山巡邏時，手下的猴群發現了有人慾趁虛偷入，老四已和二妹佈下了埋伏，只等來者入網。”
“哦，看來對方是想來個出其不意，前後夾擊呢。”紅衣少婦淡淡一笑，美目兩側跳出了幾條細細淺淺的魚尾紋，更顯風情萬種。
“夫君。”她仰首向後，嬌媚中帶着兩分嗔怪，“教主原本只叫我們跟蹤那三個小賊，你卻擅自行動，抓了他們一個，據說還是那個‘槍神’老傢伙的寶貝閨女，如果是那老頭親自來要人，可不晦氣？”
良久，黑暗中彷彿一頭凶獸在發出嘶鳴：“來一個，殺一個！我無所懼！”
遠處突然傳來一聲令人驚怖的獸吼，在夜的靜謐中愈顯凄厲。
“那是我的阿黑！它很興奮，因為，即將有美味到口了……”暗影中的人倏地立起身來，碧睛中射出凌厲的光芒。
此時，在那片坡地中，李青峰、時小翠正並肩橫劍，擋在他們面前的，赫然是一隻體大如牛的黑色巨豹！這頭黑豹身高四尺，體長足有丈余，一雙銅鈴般的眼睛在黑夜中反射出碧色的灼灼光華，鼻孔中“哧哧”地噴着白氣，通體的黑色，似與暗夜融為一體，瀰漫出一種妖異的氣息。在它身後兩側，還有兩隻吊睛白額的老虎，雖也非小，但和這頭黑豹比起來，簡直就是幼童一般。三獸成品字形攔住了去路，六道凶婪的眼神直落在二人身上。
小翠臉色煞白，握劍的手不禁微微顫抖着，女孩子遇到這樣巨型的凶獸，不免有些膽怯。李青峰覺察到了小翠的恐懼，柔聲對她道：“翠兒莫怕！野獸多懼火，拿好火把，照顧好自己，我來對付它們！”說完，深吸了一口氣，直視着那頭黑豹，口中發出陣陣狀似獸鳴的低沉吼聲。
那頭黑豹聞聲似是一怔，隨即口中也發出了類似的低沉吼聲，似是在回應着李青峰。李青峰用他自幼與花豹交流的方法嘗試着與這頭黑豹溝通，見似有效，心中不禁暗喜。
終於，那頭黑豹在李青峰不斷地吼聲中緩緩向後退了一小步。正在這時，忽聽從山頂破廟方向傳來一聲兇猛的怒吼，如同空中驚雷，黑豹龐大的身軀竟似一震，立時停下了腳步，伏下身子。李青峰心中不禁一冷——這是豹子準備發起攻擊時的信號！
突聽黑豹一聲低吼，它身後兩側的猛虎立時如離弦之箭，嘶吼着朝兩人分別撲來。“翠兒小心！”“峰哥哥小心！”二人幾乎同時叫出聲來，各使輕功身法，縱身後躍。小翠縱出五尺，腳剛落地，只聽“呼”的一聲，腥風撲鼻，一抬頭，只見滿目皆黑，一頭龐然大物正在半空朝自己撲來，赫然就是那頭黑豹！沒想到它有如此神速，眨眼間兩條鋒利的前爪就探到了小翠胸前！
“哎呀！”小翠驚叫一聲，嬌軀急仰，手腕一抖，冰魄神劍如玉女穿梭，直刺向黑豹前胸要害，端的是反應迅捷。可是沒想到，那頭黑豹在半空中右爪一揮，“當”的一聲，正迎上冰劍來勢，小翠只覺一股巨大的神力撞來，頓感手臂酸麻，驚呼聲中，冰魄神劍竟然再也把持不住，脫手飛出，刺入一丈外的樹身中。原來那黑豹四肢前端竟都戴有玄鐵之環，不懼刀槍！
“翠兒——”眼見得小翠就欲喪身豹口，李青峰目呲欲裂，狂吼一聲，奮不顧身地縱身撲去，幾乎是貼着地，一把將小翠推出兩尺，就覺得背部一陣劇痛，眼前發黑，差點暈了過去。
那頭黑豹差之毫厘沒有撲着小翠，卻將挺身而來的李青峰按倒在地，兩隻前爪深深地刺入了他的後背，鮮血四濺，幾百斤的重量讓李青峰骨痛欲折，無法喘息。
黑豹惱怒的盯着爪下的李青峰，呲牙咧嘴，喉中發出“咕咕”的聲音。它慢慢的張開大嘴，露出了鋒利的獠牙，腥涎滴滴嗒嗒掉落在李青峰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