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鬼王
任凡不知道怎麼用言語來形容那兩隻半蹲在廟門頂上的東西。它們渾身上下光溜溜的，顯露出青灰色光滑的皮膚，手臂垂在瘦弱的身軀兩側，而它們的腦袋與其說是人的腦袋，更像是老舊科幻電影裏的外星人，猩紅的雙眼和長着利齒的嘴巴誇張地被放大，把鼻子擠在中間，幾乎看不到鼻孔的所在。
“那是……什麼東西？”林若水用顫抖的嗓音問着，夾雜着牙齒相互碰撞的聲音。
“鬼知道那是什麼鬼東西！”任凡咬着牙悶哼出聲，突然掏出了手槍來。
剛才他一直都是用一把軍刀對付喪屍，手槍在那時候沒有多大用處，打不了幾隻喪屍，聲音只會招來喪屍更兇猛的攻擊。
可是這會可能要對付的是兩隻不明來歷的怪東西，手槍也就有了發揮的空間。
“你還能不能走？我待會掩護你，你去把車啟動。”任凡一邊說著，一邊小心地往前踩着喪屍屍體走下供台。空車的光亮已經讓那兩東西不是很開心，他可不想再次增加它們的不愉快。
林若水低聲應了一聲，也從神像上慢慢爬了下來，卻陡然低聲驚呼了一聲。
“怎麼了？”任凡站住腳步，低聲詢問，他始終不敢將視線從那兩隻怪物身上轉移。
“沒事，可能蹲得太久了，腳麻了。”
任凡不再說話，慢慢逼近大堂門口，卻在這時候，那兩怪物突然停止了尖叫，忽地從廟門頂上跳到了兩邊廟牆上，飛快地奔走過來。
任凡猛然皺眉，趕緊抬槍去追那奔走的身影，心裏默默念叨着，來吧，小東西！讓你們嘗嘗科技的力量！
“不能殺！”
就在這時候，一個高聲呼喊的聲音自廟門傳來，緊接着是一個身影踉踉蹌蹌地跑了進來，而後陡然跌跪在天井中，沒顧得上起身，從地上猛然抬起頭來，衝著任凡大喊。
“不能殺它們！不能殺！”
任凡用餘光瞟着那個身影，注意力始終停留在那兩個怪物身上，而它們似乎並沒有攻擊任凡兩人的意思，忽然嗖地一下跳了大堂屋頂上，隨着悉悉嗦嗦的聲音在屋頂逐漸遠離，任凡這才將視線投到天井那人身上。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那位從耳室地道中逃離的老人。老人抬頭看了大堂屋頂一會，隨着那兩隻怪物的遠離消失，忽然卸下勁來，頹然坐在了地上。
就在這時，門口又出現了四個年輕人，在老人身後站住，惡狠狠地盯着任凡看。四人大概都在二十五到三十歲之間，長相也十分相似，應該是兄弟。三人手裏拿着一把剁肉剔骨的長刀，其中一人手裏端着一把機槍，槍口也正對着任凡，想來剛才逼任凡退回廟裏的子彈就是這把槍發出來的。
“好了，都住手吧！”老人在兩個年輕人攙扶下站了起來，指着任凡對兩側說道，“他們是鬼王保護的人，你們殺不了他們的。你們去把人都給抬出去燒了，從家裏拿一些貢品紙錢蠟燭過來，鬼王現身必有大難啊！”
聽完老人的話，四名年輕人又瞪了任凡一眼，卻很快聽從老人的吩咐，把堆在廟裏的喪屍都清理到了門外，倒上了汽油之類的東西，燒了起來，濃煙衝進夜色中，整個廟裏都是一股骨肉燒焦的臭味。
在一名年輕人拿來一個膠袋交給老人之後，四名年輕人丟下老人很快地離開了，似乎並不想在這地方久待。
老人從膠袋中取出香燭紙錢酒水等物，開始準備給神像供奉。
“我們也走吧！”林若水已經把防護頭盔帶上，顯然那股刺鼻的氣味讓她很不舒服，也不願在這裏久留，她寧願坐在空車裏在天上晃悠一個晚上，也不願在這裏再待上一分鐘。
“你先回車裏等我，我還有點事處理。”
林若水看了一眼任凡和蹲在地上點香燭的老人，沒有反對，徑直上了車，調試起車裏的設備。
“你有問題要問我？”老人當先開了口，卻沒有抬起頭來看任凡。
“不錯。”任凡也不想繞彎子，“我想知道你們為什麼要趕喪屍來抓我們？那兩隻怪物又是什麼？”
“看來你們真的不是城裏的人。”老人將香燭插上，看着任凡說道，“看到鬼王派人來救你們，我就知道我們殺錯了人，幸好你們沒有事。”
“城裏的人？”任凡詫異問道，想了想，“你說的是死亡之城的人？”
“也有那個叫法，不過我們從來不這麼叫。”
“我不明白，為什麼你們要殺死亡之城來的人，難道你們之間有什麼……”
“因為他們該殺！”老人截口說道，眼睛中閃動着仇恨的光芒，“這周圍附近的活人幾乎都給他們抓去了，沒有人能夠活着回來！我的兒子女兒就是讓他們抓去的！”
任凡不覺更為詫異：“他們抓你們幹什麼？”
“還能幹什麼？”老人冷冷地說道，“除了抓去玩弄還能幹什麼，或許被他們吃了也不一定！這群沒有人性的畜生！為了重建城市，把附近的人都抓去做了苦力，城已經建好，他們還是沒有放過我們！”
老人渾身顫抖着說完，忽然轉頭凝視着案上的神像，緩緩說道：“幸好鬼王出現了，他把附近死的人都聚集在一起，當再有人來時候，那些死去的人就是我們的武器！我們已經放下了仇恨，卻不能再讓人任意欺凌！”
任凡不覺暗自唏噓，他沒有想到死亡之城能夠在短時間內迅速崛起，背後還有這樣的故事。
老人話說完后，又默默地用手撐着膝蓋蹲了下去，燒起了紙錢，口中喃喃地說著什麼，是當地的方言，任凡聽不太明白，只能辨出保佑之類的字句。
人類的科技文明已經發展得十分成熟，科學更是將過去的迷信信仰徹底擊垮，可是在這樣一個地方，也在很多像這村落的地方，依舊保留着最古老的信仰。
那已經超越了迷信，而成為了很多生活成長在這片土地上的人一種心靈慰藉，一種歸屬感，這是科學永遠不能夠給予人們的一種感情。科學讓人冷靜地看待人類的過去和現在以及未來，卻無法解釋人類如何經過那麼多磨難走到今天，那夾雜着太多的情感糾葛，不是科學能夠完全說明白的。
正如那供奉在案上的神像，科學告訴人們，他的真身不可能存在，也不會顯靈救濟苦難的信徒，信徒深知這一點，卻不能阻止他們繼續供奉。或許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夠在最絕望時候保留一絲希冀，神還在，人類的苦難也遲早結束。因此，與其說他們是在供奉神靈，不如說是在勸慰自己的心靈。
任凡兀自想了一會，最終還是暗自嘆了口氣，他幫不了他們，幸好老人也不苛求這一點。
“老人家，你說的鬼王就是剛才那兩個……”任凡不知道用什麼措辭好，他知道老人對那兩個怪物很是敬畏，“那兩個奇怪的身影？”
“他們是鬼王的信使！”老人沉聲說道，“本來這是我們的秘密，不過鬼王既然讓信使救你們，我想他應該是想讓你們知道這個秘密。鬼王在這裏只出現過一次，並救了我們村子的人。”
任凡想着老人他們之所以叫他鬼王，多半是因為他能夠讓喪屍乖乖聽話的原因，所以也不深究這個問題。
“那鬼王長什麼樣，您應該見過吧？”
“見過！我們村幾個人都見過！”老人點着頭，恭敬說道，“他和他的信使不一樣，和我們倒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最特殊的地方就是他臉上有一個標誌。”
“標誌？”任凡皺着眉頭沉吟着，轉而小心翼翼地問道，“是不是一個星形的標誌？”
“不錯！”老人有些驚訝地看着任凡，“是一個星星的標誌，你也見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