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漸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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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格羅是真心讚賞詹妮弗的演技的,只不過她做出這個判斷時,怎麼也沒想到困境會來得如此之快。

黑獄的戲花了一周拍完,這一周對演員來說十分煎熬,他們必須浸在殘酷的刑罰中,審訊者受到良心上的拷問,囚徒則受到□□上的創傷,這些戲份結束時,每個人多多少少都受到了影響。用畢格羅的話來說,演員的狀態反而和真實狀況更貼近了。

不過這只是個開始,苦難還在後頭。

戲份結束,費了大功夫建起來的紐約近郊攝影棚就沒用了,所有劇組成員轉場到其他取景地點。詹妮弗總是跟着主導演走的,他們這組轉場到了巴基斯坦。接下來幾天的拍攝進度走的很流暢——至少在演員方面走的很流暢,真正讓導演組頭大的是那些場景。

部分取景地點比如約旦和印度,沒有當地技術人員的支持,也沒有專用的攝影棚;部分取景地如阿富汗必須面對天氣的折磨,這裏氣候乾燥炎熱,日照猛烈,最近還時常颳風,動不動就捲起黃沙和塵土吹人一頭一臉;部分取景地點則離沖印廠太遠,來回極為費時。

這些苛刻條件都不利於素材的拍攝和保存,把劇組折磨得苦不堪言。

主創團隊承受着巨大的壓力。

詹妮弗每次拍完外景都覺得自己吃了一堆沙。小助理租來跟着到處跑送東西的車本來是白色的,現在已經蒙上了一層厚厚的土灰,手指抹上去會留下一條長長的痕迹,好像半年沒洗車一樣。

同行的男演員們也都有各自的助理、保鏢跟隨,部分對身材要求嚴格的演員還帶着營養師,結果就是大家一起吃灰,根本不用怎麼費心體重就掉了下來,只是臉上的皮膚越來越糙,眼窩陷得越來越深。

攝影大師格雷格·弗萊瑟忙得腳不沾地,每天都要瀏覽無數個小時的素材,從中選出能用的部分和完全不能用的部分。與此同時他還要想辦法指揮團隊在游/擊戰般的跑動中稍稍穩住鏡頭,再用巧妙的呼吸感和障礙物手法,多角度動態地創造出新聞畫面。

在這種多方面重壓下,畢格羅就像一叢醞釀中的爆/竹。人人都知道導演心裏壓着一團火,但沒人知道究竟會在什麼時候爆/發。

幾個沒什麼名氣的小演員成天在片場戰戰兢兢,多拍幾條就如喪考妣,可沒想到最後捋虎鬚的不是他們,而是劇組最大牌的演員。

當天他們在拍攝一場夜景戲。

這場戲台本很簡單,對戲的演員只有兩名,而台詞甚至只有四句。

女主角瑪雅剛剛得知和自己算是親近的同事和朋友,三個孩子的母親,CIA分基地主管傑西卡在一場自殺式襲/擊中喪生。這場爆/炸共造成六名僱員喪生,七名僱員重傷,塔/利班組織宣稱對此負責。

同時,瑪雅一直在跟進的線索,也是眾人手上的唯一一條線索,本·拉登的信使“阿布·艾哈邁德”被囚犯供認在2001年就死了,這些年的追蹤都是虛妄。

雙重打擊讓瑪雅痛不堪言,恨意叢生,怒火像毒液一樣侵染着心智。她徹夜在辦公室靜坐,終於對來看望的技術人員傑克吐露心聲,決定不惜一切代價追捕恐怖/分子。

這場戲是整部電影情緒上最重要的轉折點,從這裏開始,瑪雅才真正變成了那個鐵血無情、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敢跟頂頭上峰嗆聲的女強人。

畢格羅幾乎是耳提面命地告誡演員們千萬不能掉鏈子,結果拍出來的前幾條都不理想。

隨着一次次喊卡,一個個“NG”被寫下,一條條重拍,畢格羅的臉色也越來越黑,越來越難看,她時不時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用力之大好像要把紙張戳破。

在詹妮弗第二十三次含淚低吼”我會殺了本·拉登”時,畢格羅終於難以忍受地離開機位,重重地將筆記本甩到旁邊的桌子上,本子在桌角磕了一下,啪嗒一聲掉落在地。她在原地困獸般打轉,像看到錯失進球的籃球教練一樣舉起雙手,煩躁地抓着發盤。

片場的氣氛瞬間凝結。

詹妮弗悶聲不響地從窗台上跳下來活動雙腿,等待着接下來的一場狂風暴雨。

“這不對,”畢格羅大聲說,“不對,不對,不對!”

眾人面面相覷。

副導演喬納斯大着膽子把筆記本撿起來,雙手遞了過去:“其實最後一條也勉強能用——”

他們這些導演組成員實在看不出演員的水準和以往有什麼變化,整個場景的氛圍烘托得剛好,瑪雅那一句沉痛的咆哮就像錐子一樣直挺挺地刺穿了他們的胸腔。

這不對嗎?有哪裏不對呢?

可畢格羅還是余怒未消。

“不是表演的問題,”她硬邦邦地點明,“作為一幕戲它足夠好了,但作為一個轉折點,它還不夠讓人印象深刻,不夠強。珍妮,你的表演讓我覺得入戲,但只是入戲而已,沒有我要的那種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的感覺,你明白嗎?”

詹妮弗略微不解地皺起眉頭。

畢格羅的耐心終於告罄:“你的憤怒太公事公辦了!”

她丟下這句指責,旋即板著臉環顧四周,決定中止這無休無止的折磨。

整個劇組因為這場戲已經拖後半個小時,現在所有工作人員終於有時間衝出去尋找自己的晚飯,一些演員留在攝影棚里交頭接耳,平常下戲后他們早已經圍上去聽導演講戲了,可這會兒誰都沒膽子湊上去挨罵。

畢格羅和副導演站在角落裏,她雙手比劃着什麼,神情激動。

詹妮弗隱隱約約聽了幾句指責的話,心下也知道副導演不該隨便發聲,但弄不懂到底哪裏出錯就像一把刀懸在頭頂。

公事公辦?

什麼叫公事公辦?

詹妮弗臉色不佳地走到車上坐下,小助理很有眼色地離開,留下她一個人。

她從副駕駛座底下摸出一罐無糖果汁和一些全麥吐司,慢慢地吃了起來。晚飯都是提前準備好的,車內的環境也打理得很舒適,雖然比不上國內的房車,更比不上那些能用房車建村的巨佬,好歹也是一方完整的小天地。

思考着畢格羅說的“公事公辦”,她掏出手機翻到瑪哈的通訊錄,頓了頓,不知怎麼鬼使神差地又向上翻,撥通了電話。

聽筒里的鈴聲響了約莫五秒鐘。

電話被接起來時詹妮弗嚇了一跳,她整個耳蝸里都充滿了五金店般的聲響,好像那頭有兩個伐木工正拿着電鋸火拚。回聲製造回聲,她不得不捂住右耳,生怕被這恐怖的響動震聾,竭力叫道:“這是在幹什麼?!”

隨着這句叫嚷,電話那頭一靜。

布魯斯似乎是走到了房間外面,他裝模作樣地用法語打了個招呼,然後弔兒郎當地回答道:“是盧修斯在修理他的寶貝。韋恩集團開發部製造了一輛新車,我做主借給蝙蝠俠用了幾天,結果這輛車就差不多報廢了。你真該看看盧修斯臉上的表情,我懷疑他這輩子都不想再贊助蝙蝠俠了,正巧,我也是。”

詹妮弗在車門靠手上敲着指尖,聽着這段精彩的控訴,面無表情。

布魯斯終於紆尊降貴地轉移話題:“好吧,我不能指望你理解中年男子的浪漫。那麼說說吧,這個點你應該還在片場,怎麼忽然打電話給我?”

為什麼?

這個理由就藏在詹妮弗的心底,讓她始終猶移不定,每每想起也覺得自己不過只是個凡人,能走捷徑時從不繞路,更情願聽到答案,而不是尋找答案。

她攤開手指打量着掌心的紋理,口中說道:“布魯斯,你直接提到了‘他’,我就假定我們的通話是安全的。你不是一直在和蝙蝠俠合作嗎,我想問問你,你——他在追捕惡徒時是什麼感覺。”

電話那頭的布魯斯沉默片刻:“我記得你才剛和托尼見過一面。”又停頓幾秒。“難道托尼對你說過追捕超級罪犯是什麼感覺嗎?他一向能把小事用最幽默的話解釋清楚。”

“我的確見過鋼鐵俠了,但當我見到他時,我就發現自己找錯人了。”詹妮弗回答,“和托尼·斯塔克的會面什麼都好,音樂,鮮花,高級西餐廳,幽默風趣的言辭,引人入勝的小故事,唯有一樣,我得不到我想要的東西——鋼鐵俠不會折斷犯人的骨頭和意志。”

一時間,電話中只剩下了兩人的呼吸聲。

詹妮弗直截了當地問:“怎麼,我冒犯到你了嗎?”

“你今天很有攻擊性。”布魯斯語氣平靜,“不過沒關係,我姑且認為是你終於意識到了蝙蝠俠的真面目,他本來就不是什麼超級英雄,只不過是一個以崇尚暴力著稱的黑暗義警,一個犯罪分子。哥譚需要他擋在最壞的人和普通人之間,就像臭水溝需要一塊窨井蓋。”

懷着對這些時日拍攝刑囚畫面的複雜心緒,懷着閱讀CIA審訊資料時的反感,懷着對拍攝不順的憋悶,詹妮弗並沒有意識到自己說話時過分直白。此時此刻被噎了一下,她的語調頓時軟化了下來。

“我看了9·11的資料,聽了那些遇難者最後的錄音,見證了那些酷刑還有朋友的死亡。今天這場戲中我要表明取走恐怖/分子性命的決心,我覺得我足夠憤怒了,但她——畢格羅——她覺得我的反應還不夠......激烈?她想讓我再憤怒一點,讓所有觀眾都感覺到殺意。”

布魯斯那邊的響動完全停止了。

他似乎捂住聽筒和什麼人小聲說了幾句,然後才移開手,不動聲色地接話道:“所以你想知道什麼,珍妮,我該怎麼幫助你。你究竟想知道追蹤犯人的感受,怎樣傷害別人,怎樣表達憤怒,還是怎樣使人害怕。”

這幾乎是四個問題了。

但不知怎的她卻覺得這些問題最終都有一個答案。

“蝙蝠俠不殺人。”詹妮弗謹慎地選擇用詞,“蝙蝠俠不殺人,但哥譚的罪犯們畏懼他。我威脅要殺死每一個和襲擊有關的人,但他們卻覺得我不夠恐怖。我不明白,瑪雅並不是一個沒殺過人的角色,我也已將聲調和語氣壓得足夠低沉。”

“那就是你的表演不夠令人信服。”布魯斯說。

“我的表演?”雖然知道對方看不見,詹妮弗還是挑起眉毛,“韋恩先生,我距離大滿貫只差一座奧斯卡。”

布魯斯懶洋洋地說:“你為什麼不覺得這就是之前你沒拿到奧斯卡的原因呢?”

詹妮弗幾乎被這個說辭驚呆了。

她足足卡殼了半分鐘,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最後目瞪口呆地問:“你這是——你是在——你在嘲笑我嗎?這是個報復還是什麼?你是不是還找了一些記者準備給我出黑通稿?”

“我只是在開玩笑。”布魯斯輕笑起來,“好了,我發誓不會把這個評價賣給記者。回到你問的話吧。死算什麼,珍妮,這世界上有太多比死亡令人畏懼的東西。蝙蝠俠不殺人,但他會做殺戮之外的任何事,強化審訊對他來說也是家常便飯。你的角色瑪雅作為一個CIA特工肯定也殺過人,但一來她在巴基斯坦前線時沒有動過手,二來,作為她的演員,你呢,殺過人嗎?”

“我當然——”殺過人。詹妮弗咽下這句話,“我當然沒有。我也知道她的特殊性,這個角色前期和周圍的CIA特工沒什麼兩樣,他們都對9·11事件感到憤怒,也僅僅只是憤怒。這些特工是一群以維護和平為名、聽命於上級、只為了完成工作的人,前期瑪雅的殺意可以是大義凜然的,但後期她的殺意必須帶上私人化的情緒。”

繞來繞去她還是回到了原點,畢格羅嫌棄這個表演過於“公事公辦”,可她根本不知道為什麼會“公事公辦”;更糟糕的是,原本她覺得能在蝙蝠俠那裏得到答案,可細細想來黑暗騎士也是在公事公辦,怎麼可能會有自己的私人恩怨呢?

詹妮弗有些意興闌珊。

“那麼私人化就是重點。”布魯斯含糊地說,“你為什麼不打個電話給你的經紀人呢?不過恕我直言,你真的向什麼人展示過私人化的怒火嗎?即使在生活中我也從未見過。”

“我可以演成那個模樣,”詹妮弗把電話夾在肩膀上,不置可否,“我可以表演那些情緒,而且副導演他們都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不過畢格羅明顯想要些更深層次的東西。謝謝你聽我說這些廢話,布魯斯,我不該來打擾你。”

她難過地嘆了口氣,準備掛斷電話。

正在這時,電話那頭卻傳來一記奇異的笑聲。這笑聲是如此冷酷,讓詹妮弗眉頭大皺。

“珍妮,你站得太高了。”布魯斯平靜地說道,“聽聽你自己曾說過的話吧,‘這是自然的規律’,‘一個人的死亡可以養活五個動物’,‘人類也只不過是自然界的一環’。你幾乎是站在這個世界之外俯視它,將一切都上升到規律的層面。”

詹妮弗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

對方這是在......在罵她嗎?

“你和這個世界隔着一層厚厚的屏障,我不知道理由,但我知道一件事——當一個人看着整個自然時,她怎麼會為一兩個個體的犧牲,甚至幾百幾千個個體的犧牲,而真心痛苦憤懣呢?有人在搶劫案中被劫匪殺死,有人在恐怖/襲擊中無辜受累,這些對自然而言又有什麼損害呢?”

布魯斯的話就像鋼刀一樣撕裂了現實的外衣。

詹妮弗在震驚之餘忍不住握緊手機,嗓音緊繃:“布魯斯,你嚇到我了。”

“是你嚇到我了。”布魯斯古井不波地說,“超人站在高處,但他懷有一種古怪的不知從何而來的類人情緒,一種同理心,顯而易見地,他試圖把自己放到人群之中。而你卻和他恰恰相反,你站在人群之中,卻只對更宏大、更不可見的東西懷有同情,你懷着一顆懸在高處的心。”

詹妮弗的手懸在紅色的按鈕上。

“你曾經感覺到被冒犯過嗎?”布魯斯還在繼續,“過去那些報紙這樣胡說八道地描寫你,比賽中選手們這樣肆無忌憚地挑釁你,我的‘出軌’事件接二連三,你真的感到憤怒過嗎?”

詹妮弗忍不住反駁:“我當然——”

布魯斯:“開心了嗎?”

詹妮弗:“什麼?”

“現在你找到一個能讀懂你的人了,開心了嗎?”布魯斯靜靜地說,“可這又有什麼用呢?瑪雅會有私人化的怒火,可你卻從來不會有。復仇,哈,別開玩笑了,你曾說過愛我,如果明天遭遇不測,你會為我復仇嗎?你會為你的‘朋友們’復仇嗎?瑪哈呢?布萊恩呢?或者說,鑒於你在上一輪比賽建立起了新友誼,你會為雅各布復仇嗎。”

詹妮弗被這一套組合拳打得暈頭轉向,她忍不住咬緊牙關低吼道:“住口!”

“你不在意這些人。”布魯斯的聲音仍然像開場時那麼平靜,彷彿在訴說的只是個再明顯不過的事實,“包括那些組員,上一輪剛開始你就離他們遠遠的;包括我,你在我身上尋找的只是個影子,而這個影子在我身上沒有,在超人身上也不會有。至於我們這些個體,你在意嗎?”

“我當然在意!——”詹妮弗反駁。

“那就回到地面上來,”布魯斯沉穩地說,“看看你周圍的人,停止假裝。”

“我沒有在假裝!”她厲聲說。

“你可以欺騙自己,詹妮弗。”布魯斯說,“但你無法欺騙我。”

這一秒鐘,詹妮弗意識到,布魯斯——蝙蝠俠已經完全在這場對話中佔據了上風。

他的語氣仍然是這樣平靜,彷彿從來也沒有被激怒,只是在陳述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那些句子甚至顯得和風細雨,遊刃有餘,從始至終把她緊緊地拉在這根弦上,纏繞,繃緊。

但在這種平靜之下,他洞察一切,若不是重生太過虛無縹緲,此時此刻或許他已經勘破了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秘密——一頭從原始復蘇中誕生的野獸,遵循自然的道,把自己圈在人類社會的框架里,遊離在社會之外,站在高處俯視着人間,孤僻地尋找着和自己相同的倒影。

詹妮弗的胸膛劇烈起伏。

她惡狠狠地把電話摔到牆上,看着這可憐的金屬製品發齣劇烈的碰撞聲,屏幕四分五裂。

在碎裂的玻璃片上映着導演組剛剛發來的信息,催促演員入場。她面無表情地從拖車上下來,朝攝影棚里走,帶起一陣夜晚的涼風。

“你還好嗎,戴維斯小姐?”有工作人員問。

詹妮弗看他。那人被這個冰冷的眼神嚇得倒退三步。

攝影機重新打開,光板再次架好,導演組站在機位后,哈羅德·佩里諾踏着夜色進入,帶着恰到好處的默哀神情,朝他的朋友和上司念出悼詞:“抱歉,我剛剛才到這裏。接下來你準備怎麼辦?”

詹妮弗坐在窗台上,仍然抑制不住喉頭的緊縮和胸口的起伏,朝發聲處扭頭。

這一回,她沒有咆哮,也沒有怒吼。

那些蓬亂的頭髮在她臉頰邊四散,那雙眼睛裏還有現實虛妄被戳破的失落,彷彿被揭開新衣秘密的皇/帝;有朋友逝去的傷懷;但更多的是一種鋼針般的隱怒,像一頭受到挑釁的母獅,正潛伏在草叢之中,無論前方是什麼都無法阻擋這種戰意。

她緩緩,緩緩地說道:“我會把所有和此事相關的人都燒成灰燼。”

所有人都提着心,死死地盯着她的嘴唇,好像在等待一場審判。

片刻,詹妮弗低下頭去,看着自己的手指,眼睛裏隱隱閃動着淚光。她再次啟唇,語氣卻比先前還要平靜,平靜得就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平靜得就像拔刀屠戮前靜默的刀鞘。

那聲音極輕,輕的好像一片羽毛,又好像一條從地面爬行過的蛇,讓每個人背後都寒毛直豎。

這是隱藏在平靜之下的殺意,就像一片片從天空落下的澄凈的雪花,在屋檐上凝結,化成冰錐,無聲無色地刺入人的頭顱。最柔軟的東西變作最鋒利的刀刃。

“——然後我會殺了本·拉登。”

畢格羅打了個寒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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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妮弗·本來想打電話求助·結果第一次在這個世界被氣到變形·明天就加入臉書謀殺前男友小組·戴維斯

布魯斯·沒有看不穿的人·沒有搞不明白的事·沒有做不出來的裝備·沒有打不贏的敵人·前面四個不行就開掛·別問為什麼有掛·問就是因為我是蝙蝠俠·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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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挑戰[綜英美/美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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