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可蘇琅滿腦子都是姐姐在電話里沒說完的事兒,她扯住王媽又問,“那現在怎麼辦?什麼時候才能修好?”
“我剛在外面打過電話,應該很快就會有人來修的。”王媽安慰道。
電話?蘇琅打了個激靈,“王媽,你有手機的對不對?能借我嗎?我有很重要的事,借我一下,就一小會兒!”
“這……”王媽不明白她為什麼會這麼心急。
“求你了,王媽。我姐姐剛才在電話里哭了,她的情緒好像很不穩定。我父母也不在家,我不知道她遇上什麼事,我很怕她……會想不開啊!”為了得到真相,蘇琅也只能昧着良心騙對方了。
“那……那好吧。”王媽看她心急如焚,猶猶豫豫地摸出手機,按下她報出的號碼,然後,交到她手裏。
“姐姐,是你嗎?”電話一接通,蘇琅連忙激動地叫道。
“是。蘇琅,剛才的電話怎麼回事……”蘇茜奇怪的反問。
蘇琅顧不上解釋。因為王媽就站在身後,所以,她諱莫如深,不敢說得太明確,“姐姐,你剛才……說的簽……那個什麼狀,又是怎麼回事?”
“蘇琅,你先告訴我,那天你突然來找我,是不是你最近的身體出了問題,感覺不太舒服?”蘇茜做了幾次深呼吸,語氣凝重地問。
“你是怎麼會知道的?你……你還知道些什麼?”蘇琅的心一沉。
蘇茜繼續:“因為那老頭派來的人說你太年輕,子宮發育不好,可能得了妊娠合併心臟病。”
蘇琅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病,也不知道這病會給自己帶來什麼。
她沒有插嘴,靜靜的,聽着姐姐在電話里接著說。
“蘇琅,你一定不知道。這病是孕產婦的頭號殺手!所以,對方來找爸爸的意思很明確,就是一旦你在分娩過程中,發生了任何危險和意外,對方都概不負責。而一旦你……你……”蘇茜說到這兒,嗚咽着說不去了,“總之,他們只要你肚子裏的孩子。而且他們答應,只要爸爸幫你簽了那張生死狀,就會付一張更大的支票。”
蘇琅跌坐在樓梯的台階上,呆若木雞。
她的手,像沒有溫度沒有知覺的機器,撫過自己滾圓的肚皮。
難怪那男人不許她再打電話。原來不是為了懲罰,而是怕她的家人,告訴她事實真相!
她竟然……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可能因為肚子裏的胎兒已經進入倒計時。
她在這兒忍受着笨重的身體,忍受妊娠反應帶來的痛苦,而那男人卻在背後計算着她的生命,到底值支票上的幾個零。
她承認,她只是一個卑微的工具,可她也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呀!
那男人怎麼能如此罔顧她的性命!
眼淚像斷線的珍珠,順着她的臉頰無聲的滑落……
蘇茜在電話里還在揪心地問,“蘇琅,我上網查過,你之前是不是吃過什麼藥物。你雖然瘦,但身體不是一直都很健康……”
是那男人!為了讓她儘快懷上孩子,逼她吃的排卵葯!
蘇琅的心裏,燃起熊熊的怒火。
從一開始,那男人就沒管過她的死活,沒拿她當正常人看待,從她踏進這幢房子開始,就不知不覺踏進了一個死亡的陷阱。
“蘇小姐,你……這是怎麼了?”王媽終於察覺到她有問題,彎腰,湊上來問。
蘇琅猛然瞪大眼,從台階上縱起來,可她笨重的身軀又讓她隨後跌下去。但這絲毫不減她臉上的憎惡和憤恨,“告訴我,你們家的先生姓什麼,叫什麼?”
“啊?”王媽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時間傻了眼。
“告訴我,那個魔鬼姓什麼叫什麼?”蘇琅聲嘶氣竭,“他為什麼明明有太太,有兒子,有女兒,還要來招惹我……”
“不是的,先生不是你想的這樣。”王媽急忙擺手解釋。
但蘇琅失去理智,頻臨崩潰的撕扯着她的衣服喊道:“你打電話給他,你叫他馬上滾過來。我要問他,我要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想害死我。”說著,她捏着王媽的手機,漫無目的一通亂按。
“別,蘇小姐,你可千萬別……”王媽手忙腳亂,撲上來想阻止她。
可蘇琅無意中,不知觸碰到哪個鍵……
“喂!”一個渾厚的男聲從手機里傳來。
“先生。”王媽捂着嘴巴,心驚肉跳,但她已經來不及掛斷電話。
“魔鬼!魔鬼,你在哪兒,你到底躲在什麼地方……你為什麼要害我,為什麼要像這樣害我!”蘇琅抱着手機,發出怒不可遏的尖叫。她平日裏溫潤甜美的嗓音,此時嘶啞的像啼血的杜鵑。
“先生,蘇小姐不知道怎麼,突然像發了瘋似的……”王媽在一旁大聲解釋,一邊想從蘇琅的手上奪回手機,可又怕動作太大,傷及她的肚子。
“魔鬼,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正如王媽所說,蘇琅的情緒已經完全失控。
那男人對她所做的一切……捏着她的下巴,強行給她灌藥,將她禁錮在樓上,一遍遍強行佔有她的回憶,又一次襲卷她的大腦,撞擊她的心臟,挑戰着她憤怒的底限。
就連她體內的胎兒,好像也被她過激的情緒波及,開始瘋狂的踢踏她的肚皮……
只有電話里一片沉默。那男人顯然一點沒料到,會聽到這麼驚怵的斥罵。咔嚓一聲,沒有苛責,也沒有追問,那男人當機立斷的掛了電話。
蘇琅捂着臉頰,淚如雨下。
難道,她真連路邊的一隻螻蟻都不如嗎?這男人,居然一個字都不屑和她說,居然就這麼不留情面的掛斷電話。
她不服氣,不甘心,她狂躁的拍打着手機,試圖再一次連通那魔鬼的電話。
“蘇小姐,求你,冷靜點,別再按了!”王媽手足無措,只差跪在地上向她討饒,“就算你撥通,先生也不會再接起來了。”
蘇琅垂下肩頭,哭得更大聲,更傷痛欲絕。
她現在舉退維谷,完全陷入了一個死局。
肚子裏的孩子已經足足七個月,引產和分娩一樣,都意味着她必須面臨死神的召喚。
她該怎麼辦?
她要怎麼辦,才能挽救自己危在旦夕的生命!
那男人……為什麼……為什麼要把她推到沒有退路的懸崖邊……
“蘇小姐,你姐姐到底在電話里和你說了什麼?”王媽這個時候,才覺主人鐵心斬斷蘇琅和外界的聯繫,是極有道理的!
看着蘇琅眼淚汪汪,楚楚可憐的樣兒,她坐下來,心疼的撫了撫蘇琅的背。
誰知……
“你別碰我,你走開,走開!”蘇琅觸電似的跳起來。這一次,她挺着大如簸箕的肚子站穩了。
一直以來,王媽都在拚命維護那魔鬼的形象。所以,此時在她眼裏,王媽也被她掛上了“助紂為虐”的標籤。
“呵,你們家的主人,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送我去國外做眼部手術吧!他從一開始……其實就沒計劃讓我活下去!取子殺母……呵呵!”蘇琅又哭又笑,帶着幾分瘋癲,喃喃自語地說,“是不是我死了,就沒人知道,他在背地裏乾的這些齷齪事!他就可以在人前,人模狗樣的繼續維護他上流人士的高大形象,繼續維持他幸福美滿的家庭了,是不是?”
“哎呀,蘇小姐,你不要聽人胡說八道,”王媽完全被搞弄糊塗了。此時,她丟開所有的顧忌,言之鑿鑿地說,“我們家的先生,壓根就沒結過婚,更沒有什麼太太和孩子……”
可她說的話,蘇琅現在一個字也不信,她輕輕一聳肩頭,凄涼的擠出一聲笑。像失去主心骨的遊魂,后跌兩步,爾後,突然轉過身,就像上一次奮不顧身跑上樓一樣,踉踉蹌蹌的跑出別墅。
門外,寒風料峭,白雪皤然。
披在她肩頭的貂皮大衣,早就掉在玄關的地毯上,而她羸弱的身體被肆虐的風雪敲打得瑟縮直抖。
她的心裏,只有一個念頭。
她要離開這兒!
她要遠離那個魔鬼!
她不能讓對方得逞。
即使是死,她也要死在那魔鬼看不見的地方!
她握着門外的扶手,走下台階時,不知踩到了什麼東西,腳底板頓時傳來一陣鑽心的疼。殷紅的鮮血,在蒼茫的雪地上暈染出一朵朵的小花。
不過,比起內心的痛苦和絕望,蘇琅壓根就不覺得疼。
她穩住身體,毫不猶豫的朝着自己的左前方奔去。
她知道,別墅的院門就在那兒……
她終於要離開這個桎梏了她七個月的牢籠。
但她不知道,此時的院內停着一輛龐大的搶修工程車……
幾個工人站在高高的升降梯上,正熱火朝天的鋸斷大樹多餘的枝幹,試圖把壓在電線上的梧桐推開。
“蘇小姐……!”王媽追出來,看到鋸斷枝椏的大樹,朝蘇琅直撅撅的倒去,她和那幾名高空作業的工人,當場被嚇得目瞪口呆,束手無策。
說時遲,那時快……
一道破空的急剎,在院門口響起。
一輛黑色的賓利,幾乎是以撞上工程車的速度停下來。
一個高大威猛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車上跳下。他伸出胳膊,想硬生生的擋住倒下的大樹,而另一條胳膊不顧一切地摟住蘇琅,就勢倒在雪地上。
血,如大朵大朵鮮艷的蔓珠沙華,帶着灼熱的溫度和刺鼻的腥味,在蘇琅的臉上綻放開……
是誰?誰不要命的救了她?
在這番驚心動魂的動靜后,蘇琅終於恢復了理智。她聽到大樹在身邊倒地的聲音,她蜷在對方寬闊的懷抱里,囁嚅着,“你……你是誰?你受傷了。”
對方沒有說話,只是夾雜着痛苦的喘息,紊亂的噴在她臉上。
蘇琅知道,也感覺到了,是他!是王媽口中的二少爺,那天在客廳里嚇到她,並把她扶起來的暖男!
因為只有他的懷抱,才能讓蘇琅感受到和煦的暖意;只有他的氣息,才能讓蘇琅感受到真摯的善意。
至於那個魔鬼,無論每次把他的身體嵌入的有多緊密,都只會讓蘇琅感到陣陣寒意,就如同此時她身下的皚皚白雪。
可蘇琅沒有等到明確的答案,就已經兩眼一翻,不省人事的昏過去……
“先生。”王媽心驚肉跳的跑過來,率先看到那男人的手背被樹枝劃得皮開肉綻,血肉模糊。而那條用來擋樹的胳膊,以一種極其不自然的姿勢垂在雪地上。
那男人卻渾然不當回事。他從地上迅速爬起來,支着鑽心剜骨的疼,把蘇琅一把抱起,催道:“馬上叫醫生。”
“是。”王媽迫不及待地奔回別墅。
平日裏輕如羽毛的蘇琅,此時在那男人的懷裏沉甸甸的,猶如千斤巨石。這是由於他的胳膊,八成骨折了吧!
趁着第一時間趕來的醫生,幫蘇琅處理創傷時,王媽拿着一卷繃帶來到樓上的書房。
僅管已經全面恢復供電,但書房裏沒有開燈,室內依舊顯得十分晦暗。原始粗獷的石頭牆面,搭配着原木的裝飾,加上鐫刻着仿古瘢紋和蟲蛀痕迹的原木桌椅,讓這書房和整幢別墅一樣,散發著自然樸實的韻味。
一個身形魁偉的男人佇立在窗前,凝視着已經恢復平靜的院子。從百葉窗透進來的些許光線,把他嚴肅冷峻的面孔,映照的斑斑駁駁,猶如是地獄歸來的冥王哈迪斯。
他手背上的傷口,只用碘酒和紗布經過最簡單的處理,而垂在身側的胳膊,彷彿麻木的已經失去知覺。
見王媽敲門而入,他回過頭,蹙眉問道,“她怎麼樣了?”
王媽當然很清楚對方口中的“她”指的是誰,“醫生說,蘇小姐只是太激動,一時氣血上涌造成的暈眩,應該馬上就會醒的。”
那男人明顯是鬆了口氣,回到桌前,任由王媽用更多的繃帶,小心翼翼的幫他綁住傷口。可一想到蘇琅在電話里失控的斥罵,他疾言厲色地又問,“什麼事讓她這麼激動?”
王媽頓時心虛的閉緊嘴巴,不敢回話。
那男人精明的掃了眼稍顯凌亂的辦公桌,尤其是歪歪斜斜擱在話機上的聽筒,恍然大悟,“你讓她給家裏打電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