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訴期,這便是,他的名字么。
宮中伺候奴九的侍女向來知道,她沐浴過後,喜歡披散滿頭烏髮身穿素衣安歇入眠,一身的素衣乃是極好的落霓裳,布料柔軟,輕似如霧,綢緞般絲滑,可這一身如月般的素衣,此刻衣襟處卻被鮮血染紅,雖然只有巴掌大的一處,可印在姣白的衣襟上卻分外明顯,猶如點點落梅,再往上,便能看到奴九嘴角流淌着的一處殷紅鮮血。
“我的事,與你何干?”奴九沒好氣的回答,拂袖用了不少力氣才掙脫開眼前這個人的手,“不過只是小傷,你先告訴我,你到底叫什麼名字?”
視線里一片黑暗,半分燭光未曾點燃,那個人背對着她,嘴角處有她先前抓傷的血痕,提着一盞昏黃小燈擺放於她床頭,聞言似乎是怔了怔,又或是身體僵硬了一下,繼而在僵持不下中,他似是無奈搖頭,轉身坐在她床前,攤開她的手掌心,然後伸出一根修長而溫熱的手指,在上面緩緩地寫下兩個字——訴期。
訴期,這便是,他的名字么。
原來,他還真是個不會說話的小啞巴少年郎。
奴九暗自將這個名字記在心底,五指緩緩收緊,心中竟生出一種渴求着想永遠藏住這手掌心裏溫熱的心思,半晌無言,懶洋洋地靠在軟榻上,衝著他眨了眨眼,循循善誘道:“那你告訴我,你是哪個宮裏的侍衛?為什麼每次都要這樣神神秘秘的,卻又不肯讓我看見你的真面目,若你如實交代,我便許你一生榮華富貴。”
對於一個尋常普通老百姓家出生的小侍衛,許他一生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不愁吃不愁穿,一家老小都不愁,便已是最大的誘惑,她相信,在這世上,除了像花夭離那種每天都要面臨死亡的人,還沒有人能抵抗金錢的誘惑。
那個叫訴期的小啞巴少年郎背對於她,五指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攥緊了衣角,玉冠高束長發,內繡的紫金鎏色暗紋在夜色中流淌着光芒,良久無言,故而翻起眼皮,露出如濃墨重彩般的黑眸,伸出修長而溫熱的食指,在她平攤的手掌心裏寫下短短几句——不求榮華富貴。
那盞昏黃小燈里燃燒着的燭火似是被風吹得一晃,她眼眸輕垂,感覺到一股莫名地炙熱,心亦隨之燭火猛烈地跳動了一下,眼前人的指尖似是頓了頓,心跳如鼓,遲疑不決,頗有糾結,繼而又抿了抿唇,堅定地於她手掌心中續寫道——但求姑娘無憂。
奴九怔了好一會兒,氣息逐漸不穩,眸光閃爍,方後知後覺的猛抽回手,一時衝動,抬手便給了眼前人一個巴掌,直將眼前人的臉頰打偏,刻意揚起一抹刻薄的冷笑,呵斥道:“好哇!果真是膽大包天!想不到你一個小小侍衛,也敢包藏禍心,覬覦我?!人人皆知,我可是端期殿下最受寵愛的九夫人,榮華富貴你不求,偏偏貪求不該想的,我告訴你,你可得仔細些,別被我逮着把柄,小心丟了你的小命!”
聽到別人說到這些,她的腦子此刻亂成一團漿糊,滿心的惶恐不安,便會在不自覺的情況下失去所有儀態,不經細想的,嘴裏便噼里啪啦的蹦出一大串各種帶着刻薄的言語,鋒芒畢露得可怕,劈頭蓋臉般的砸向眼前這個啞巴少年郎,想要用各種不堪入目的語言來擊潰一切想要靠近她的東西,幾乎是身體上的本能,下意識間所做出的行為。
每到這個時候,所有人眼裏看見了與平常不一樣的她,不再是以前那樣貌美高貴,而是不堪入目的粗俗刻薄,那樣的面目猙獰,猶如市儈里罵街的潑皮婦女,便會大驚失色,主動像是丟棄垃圾般遠遠地躲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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