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暈紅著雨
第八十章暈紅著雨
可當原淺熙醒來的時候，並沒有季憐亭的人影，只看到了眼眶通紅的卿如夢。
卿如夢告訴他，在與枕骨媚的對戰中，季憐亭為了保護他而犧牲了回不來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淺熙的情緒一度奔潰，想要跟着季憐亭一起走。眾人都紛紛拉住了她，不讓她做傻事。
當點墨抱着他們的女兒過來時，原淺熙才平靜下來伸出手接過了這個還在襁褓中的孩子，貼着她的臉頰淚流不止。
如夢將季憐亭交給他的平安福遞給了淺熙，那是在憐亭要出戰的前天晚上，淺熙一針一線專門為他做的。
“淺熙，憐亭走的時候，讓我把這個平安福交給你。他希望你能代他將孩子撫養長大，好好的活下去，他相信你。”
那一幕，流年江月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枕骨媚的武力並不如他們兩個人，但是她很擅長用毒悄無聲息的就讓他們兩個人渾身癱軟。當枕骨媚打開紅傘蠱蟲飛出準備吸食他們的鮮血時，是季憐亭死死的護着他不讓他受到半分的傷害，最後拼盡全力使出絕學才逼退了她。
可是，那衣衫上斑駁的血跡讓人膽顫，卿如夢顫抖着雙手抱着他的身子，不停的喊着他的名字。
季憐亭在意識尚且明朗時，從懷中拿出了一個平安福塞到了卿如夢的手裏，讓他帶給原淺熙。
對卿如夢說的話，也如烙印一般在他的腦海之中，揮之不去。
如夢，你是我的兄弟護着你是本分，你無須覺得愧疚於我。身為將士為自己的國家獻身我甘之如飴，父親母親也定會以我為榮。
莫要悲傷那並不是你的性子，我更想看着你笑着送我離開，好嗎？
說完之後，雨中舊案的眼前漸漸變得模糊起來，最後閉上了眼睛一睡不起了。卿如夢跪在地上，瘋了似的大叫了起來，可是季憐亭再也不會醒來不客氣的指責他了。
冷黍離被源無式帶回皇宮之後，太醫們搶救了幾天幾夜才暫時的保住了他的性命，冷黍離才慢慢的轉醒過來。
在只有李默瀾和冷黍離二人在時，李默瀾也不敢瞞着如實的告訴他一件事。而冷黍離並未覺得悲傷反倒是坦然接受了，也吩咐李默瀾道若是他人問起，如實告知便是不必瞞着。
這幾日，源無式和沐之離兩個人也沒有閑着，先是處理好了塵無依的後事，接着又將夜閣剩餘的人一網打盡押入了牢中。
當他們二人知道冷黍離醒來之後，就來了這裏向冷黍離稟告此事，等待他的旨意。
“問他們吧，若是願意成為冷國的子民黍離定會歡喜他們的留下，若是不願也不必勉強放他們走便是了。慕淵城已經過世了，他們主心骨的力量已經缺失起不了什麼大的風浪，就不要為難了。”
繁錦辭夢只是告訴了這兩人這樣一段話，源無式和沐之離就明白了，離開了勤政殿。
“盈兒有孕，你不該早些回去，怎麼還在這裏逗留。”沐之離與他並肩走着，先之前的爭吵就像是不復存在一般，“似乎，我一直都沒有來得及恭喜你。”
“之離。”青城酒客停下了腳步，眸色複雜掙扎了一番過後，才做下了這個決定，“我帶你，去見杏兒。”
“什麼……”沐之離的眼睛慢慢睜大，像是沒有聽清他所說的話，“你，再說一遍……”
玉府
“凝姿……”
玉暮杏感覺到自己大限將至，緩緩睜開了眼睛，而當她看到窗外也正是黃昏時分露出了一抹笑容。
“杏兒，你醒了嗎？”
凝姿走了過來，將她扶起來靠在自己的身上，不讓她看到自己臉上的淚痕。
“我這一睡……睡了多久……都不知道外邊的世間……變成什麼模樣了……”
“放心吧，是冷國最終勝利了，所有的一切都沒有變化。”
“哥哥……贏了……真好……”玉暮杏看着窗外的晚霞，絢麗奪目如同畫中的一般，“這晚霞……很美，凝姿……帶我出去……看看吧……”
“好，我先幫你梳妝。”
凝姿就要起身去拿梳妝的首飾，暮杏伸出手拉住了她。
“不必了，就……這樣吧……”
“我帶她出去吧，交給我。”玉良辰已經算到了這一刻，走了過來，“既不想梳妝，那換件衣裳可好？如今是深秋，會冷。”
“系件斗篷……便好……”
“好。”綢繆束薪將斗篷拿了過來，幫她穿在了身上，隨後穩穩的將她抱了起來走了出去。
凝姿本來是想跟着一起去，但又覺得不大合適，就留在了房間裏面。
自從良辰在那年認了玉暮杏這個妹妹后，就專門讓人在她的住處周圍種了一大片的銀杏樹，而且在樹林裏面設置了一個小小的長廊。
因為想到這個妹妹也不是一個循規蹈矩的人，所以這長廊是用竹子建成的而且時常都有人打掃。即便是她一時興起想要坐在長廊上也不會弄髒了衣裳。
“這晚霞這麼美，坐在欄杆上只怕你是看不到全景而且會覺得累，倒不如坐在底下的竹子上如何？”
玉良辰將她穩穩的放下來之後，怕她會凍着又吩咐人去取絨毛軟毯來，這樣蓋在她的身上總會好些。
“哥哥……倒是什麼都……想到了……”秋風畫扇伸出手，摸着這欄杆淺淺的笑着，隨後又將視線轉移到了那片銀杏樹林，“但我，更想坐在樹下……看晚霞……可以嗎……”
“好。”
良辰扶着她慢慢的走到了一顆銀杏樹下坐了下來，隨後接過下人拿來的毯子蓋在了她的身上，才跟着坐了下來伸出手摟着她。
而源無式也帶着沐之離來了這裏，沐之離才恍然大悟原來她就在自己的身邊，可是他從未察覺就這樣錯失了。
看着玉良辰和源無式的眼神有着怨恨，沒想到這最後幫着瞞自己的人竟是親如手足的兄弟。
而在之離準備上前問個清楚的時候，青城酒客不客氣的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我只答應你來見她，但沒有說過會讓她來見你。她現在需要的是安靜，你真的要過去打擾嗎？”
沐之離這才緩緩將握成拳頭的手鬆了開來，靜靜的站在了原地不再衝動，源無式也就鬆開了自己的手陪着他。
“誰道飄零不可憐，舊遊時節好花天。斷腸人去自經年。一片暈紅才著雨，几絲柔綠乍和煙。倩魂銷盡夕陽前。”玉暮杏伸出手似是想要摸到這彩霞，可不知為何腦中竟會想到了這幾句詩句。
時不時的還會有銀杏葉子從樹上飛落下來，更是增添了傷感。
“是納蘭性德的《浣溪沙》，對嗎？”綢繆束薪將臉貼近她的發頂，摟着她的手緊了緊，“為什麼會想到這一首？”
“因為……看到了這晚霞，雖是應景所想……但其實……也跟我現在的情況……無異了……”
情緒變得激動起來，暮杏忍不住的用手掩着嘴唇咳嗽了幾聲，玉良辰和伸出手輕輕的拍着她的後背。
“慢慢的說，有的是時辰不着急。杏兒，其實你是思念之離了，對嗎？那為什麼，不去見他要自己一個人承受着？”
“見了如何……不見又如何……我已經沒有話……要對他說的了……”
嘴角開始滲出了血絲，晚霞也在慢慢的消散之中，府中的各處開始掌上了燈燭暗示着夜晚將近了。
“哥哥……人在去世前……都會想起這一生的事情……”秋風畫扇靠在良辰的肩膀上，氣若遊絲，眼眸時不時的就會閉上，“對他的那段記憶……我缺失了……哥哥能幫我嗎……”
站在不遠處的白蘭墜露聽到她說這樣的話，眼淚早就不知落下了幾回。但源無式早有先見之明點住了他的穴道，以免他情緒太過失控而沖了過去。
“我早就猜到了你會有這個請求，杏兒在你的心裏面終究是放不下之離的。杏兒，你看那裏。”
玉良辰伸出手指了一下長廊的位置，那裏面不知何時出現了一群拿着布袋木偶的下人們，而這木偶的模樣竟都是她與沐之離。而且每一尊木偶的造型和衣裳都不同，可見玉良辰對玉暮杏的用心。
“哥哥……”眼淚從眼眶中滑落，玉暮杏的睫毛在不停的抖動着，心中的感情難以言表。
“不用多說，看就好了。”
這木偶在下人們的雙手操控下，頓時就活了起來，一幕幕演的都是他們兩個人曾發生的事情。
玉暮杏在吃下‘忘情’的那時，所丟失的記憶，今日全都找回來了。
這木偶戲從這兩個人兒時的相遇，李沐清與沐之離第一次相遇，男扮女裝的她與之離發生的種種，以及在雨中不惜暴露身份武學救他，換回女裝恢復公主身份卻與他若即若離，明確心意又生變故強制分離，到最後她為了不讓沐王府因為她曾入過青樓而蒙羞，硬是讓自己選擇了忘記這段情。
在那一幕那個雨夜她穿着大紅色的嫁衣，那件她想着能堂堂正正嫁給他，用自己的心一針一線縫製的嫁衣。在亭子裏面故意對他說出絕情的話只為了讓他放手，自己則是承受着撕心裂肺的痛楚昧着心選擇了遺忘。
木偶戲結束，玉暮杏的衣領完全的被淚水給沾濕了，玉良辰卻不見動容暖笑着幫她擦去了眼淚。
“原來我對他的情……那麼的深……現在我能明白了……為什麼我會答應嫁給他了……”
“杏兒，我想問你既然愛他那麼最終，你們為何又和離了？這件事無人提起，無從得知，可以告訴我嗎？”
“綴幽……知道這一切……去問她吧……”
一陣風吹過，銀杏葉子沙沙作響從空中飄落，秋風畫扇伸出手想要接住一片可還未接到時，手就垂了下去閉上了眼睛。
而夕陽已經完全的落了下去，黑夜來臨了。
若是將一天的時光比作是認得生命，那麼她在這太陽下山的最後一刻，走完了自己的黃昏看過了晚霞離開了。
“睡吧，沒有人會吵醒你的。”
玉良辰抱着她，彷彿她還在一般，他沒有哭泣沒有傷感依舊是暖暖的笑着。
沐之離在她離開的這一刻也昏了過去，源無式抱着他忍了許久落淚了。
槐婕妤說逆天改命會遭到報應，就是讓他們生離死別，這就是嗎？
秋風畫扇玉暮杏，自深秋時節來到這個世間，又在同樣的季節離開了。
慕國
沒有了慕淵城掌控的慕國，一切都像是失去了控制，各方的勢力蠢蠢欲動為了爭奪那高高在上的王位。
這一日，朝中握有兵權的大臣們都在大殿上面兵戎相對，場面一度陷入了混亂的狀態。
“你們未免太心急了些，本宮還沒有來你們就肖想着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了，”冷凝弦從後邊緩緩的走了出來，站在王位前看着那些蠢蠢欲動的人，“即便是慕淵城已經不在了，這個慕國也不會淪落到要交到你們的手中來掌控。”
“皇後娘娘，你一介女子就不要插手我們之間的事情了，乖乖的在你的椒房殿裏面獃著我可以讓你一生無虞。”某一個臣子看着冷凝弦的眼神十分不屑，嗤笑道，“這慕國主不在了，叫你一聲皇后也是抬舉了，你可別不知分寸。”
“哦，這麼看不起女子嗎？你以為我需要靠你們所謂的施捨來過日子嗎？”冷凝弦眸色如冰，不含感情的看着他們，“這王位我若是不讓，你們，搶的到嗎？”
“別跟她廢話，一刀解決了她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這王位，我們靠自己的能力去拿，成王敗寇這是不變的理。”
另一個臣子根本就按捺不住了，直接忽視了冷凝弦，舉起手中的劍就要再戰。
突然之間，寒漪清漣不知何時手握着佩劍，都沒人看清她是怎麼到面前來的，那個說要解決他的臣子就先倒在了地上面目猙獰。
而冷凝弦握着的佩劍，正在一滴一滴的往下淌着鮮血。
“我說過了，這王位本宮若是不讓你們誰都別想得到。出來吧，這些居心叵測的臣子沒有留下的必要，不需要對他們客氣。”
剎那間，大殿的周圍就出現了一個個武力不凡的人，將他們團團圍住。
冷凝弦早就看出了這一切，這些臣子表面上是臣服於慕淵城，其實只是在忌憚他的力量不敢動手。一旦這個威脅到他們的力量消失了，那麼他們也就沒有什麼可以顧忌的了，紛紛漏出了自己的爪牙。
所以，在身處冷宮的時候，凝弦就用源無式給她的玉佩提前做好了打算以備不時之需。
沒有想到，最終還是用上了。
“冷凝弦，你……”
“動手！”
一聲令下，只聽見兵刃相撞的聲音，冷凝弦緩緩的走出了大殿不去管後面的腥風血雨。
混亂，該結束了。
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大殿的門也隨之關上了，而那廝殺的聲音也從耳邊消失了。
慕淵城，冷凝弦會幫你守好慕國，絕不會讓它落入他人的手中。
請你，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