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毒殺
這一夜是真的很難熬，張沽幾人一直留在濟世堂，外面的盯梢也換了一批，但就是沒有鬆懈過。
“梆！梆！梆！”三更聲響。
“少爺，你快點去睡吧，這裏有我們幾個在呢。”張三取了一件棉襖走到濟世堂後院，披在單單站立的張沽身上。
張沽搖搖頭，雙手緊了緊身上的棉襖，看着天上漆黑的夜空，悵然道：“小三，你說，我這樣做對那車夫是不是太過殘忍。”
張三聽后，呼吸一滯，說道：“原來少爺在想這個。”說著也抬頭看天，語氣有些不忍，但露出了一股堅決，“也許吧，但這世上本來就沒有公平，這也是命吧。不過少爺也不是隨便犧牲別人的人，一定有你的理由。”
張沽低頭悠悠一嘆，“自己的理由？”接着嘴角露出一絲很不好看的微笑，是在嘲笑自己，為了幫助劉協，就要去犧牲別人的生命，人的命都一樣寶貴，自己做的對嗎？
張三看到張沽表情，心裏猜出了幾分，鄭重道：“少爺，如果哪一天你要犧牲我們哪個，我們絕不猶豫。”
張沽抬起頭，直直的看着張三，張三目光清澈，“我們的命就是少爺給的，沒有少爺我們早就死了，如果能用我們的命換少爺的命，我們絕不猶豫。”
“說什麼話！”張沽眉毛一揚，生氣道，“說什麼死不死的，你們就是你們，我不會讓你們犧牲，你們更不許有這心思！”
張三眼中流露着感動的光芒，但語氣絲毫不變：“就算少爺這麼說，我們也不會改變，少爺給了我們一切，我們能報答的只有自己的命，這是我們九個同樣的想法。所以，別說今日連累一個車夫，就算哪天少爺讓我們去殺人，我們也決不猶豫。”一隻有力的手拍在張三的肩頭，是張四，他略微黝黑的臉龐重重的點了個頭。
張沽心中感動，搖了搖頭，狠狠一拳擂在張三胸口，“好好，你們的命是我的，我可不准你們不愛惜，你們少了那一個，讓我以後去哪找第二個來。”說完，仰起頭，看着天上的點點繁星，接著說道：“那車夫畢竟是無辜的，等這件事情過後，你們找到他的家人，偷偷送些錢財過去，和一條命比起來雖然不算什麼，但多少也算盡了份心意。”然後擺了擺手，“好了，夜深了，你們也去休息吧，明天還有很多事等我們做呢。”說完轉身回了屋。
張沽想通了回屋睡覺，而同樣的時間，一個人躺在床上卻無論如何也睡不着，這個人就是何進。
今天這場宴會是何進準備很久的，不得不說宴會的佈置奢華程度幾乎要趕上皇宮了，這也從另一個方面向大臣們透露這何進的心思。
宴會開始，看着群臣坐下自己下面一個個唯唯諾諾，何進的虛榮心徹底膨脹了，他彷彿覺得這個客廳變大了，變亮了，自己的椅子也變了，變得金光燦燦，耀眼奪目，一條條金龍在上面不斷遊走。何進真想長聲大笑，普天之下除了那個已經快歸天的皇帝，還有誰能讓群臣如此畏懼，只有他，大將軍何進！
何進是意得志滿的，他覺得自己的立威意圖已經達到了，就連張沽的師傅蔡邕都來了，這還不夠嗎。所以他要施恩了，要禮賢下士，要表現自己親和的一面，他知道，文士們各個硬的要命，現在讓他們害怕了，只是一時，只有恩威並施才能徹底控制住這群人，何進看的很明白，他覺得自己也算懂了點帝王權術，面上更加得意了。
於是何進倒了一杯酒，這酒是醉仙釀的極品，埋在地下三十多年，今天才挖出來。酒是好酒，杯是好杯，一個七巧影蛇杯，酒杯乃是用一整塊璞玉雕刻而成，杯身刻着一條栩栩如生的玉蛇，蛇尾浸入杯中，蛇首仰天，似乎在吞雲吐霧，整個杯子晶瑩剔透，幾能透光，放在月光下還會散發出淡淡的白暈。這杯子一直是何進一人使用，而且何進喝的酒也不允許別人沾上一點。曾經有兩個人，一個不小心碰到了這玉杯，一個偷偷嘗了幾滴酒，被何進知道后，一聲令下，將這兩人活生生打死了。
這件事一傳十十傳百，漸漸所有官宦們都知道了，於是，再也沒有人敢用何進的酒杯，喝何進的酒。但是今天，何進端着玉杯，一步三晃的走到了一個老大臣面前，笑着說道：“袁太傅，今天這第一杯酒就由本將軍敬你。”
這人正是當朝太傅袁隗，袁紹、袁術的叔父，可說是位高權重，何進做足了姿態，第一杯酒敬袁隗，正是對士人集團的示好，自己從來不讓別人碰的酒杯和美酒都讓你們士人喝了，你們還不跟我好嗎。而袁隗卻是不能拒絕，這第一杯若是回絕是明顯的不給何進面子，袁隗伸出老邁的雙手結果玉杯，杯中酒面微微蕩漾，泛起陣陣漣漪。袁隗把酒杯靠近唇邊，一點點喝下去。喝完，袁隗雙手正要遞環酒杯，忽然臉色一陣痙攣，雙手猛烈哆嗦，只聽一聲清脆的響聲，那價值連城的七巧影蛇杯重重的摔落在地上，變成了碎片，杯中美酒四濺。
“袁隗老匹夫，你竟敢！”何進看到心愛的玉杯摔碎，頓時大怒，上前一把抓住袁隗領口，卻見袁隗表情痛苦，肌肉痙攣，眼睛眉毛都繳在了一起。何進看了一愣，忽然感到手上一沉，袁隗竟然雙腿發軟，整個身子都被何進的手提着，“啊！”何進忽然一撒手，袁隗身子宛如沒了力氣，直直倒了下去。
“來人！來人！”何進大叫，頓時一個個守衛從外面沖了進來。
“叔父！”袁紹已經看出了不對勁，用力推開前面的人，衝到袁隗身前，蹲下身吧袁隗抱起，“啊！”袁紹臉色瞬間變白，他看到袁隗七竅流血，臉色紫青，伸手一摸，已經沒了呼吸。“叔父！”袁紹撕心裂肺大喊道。
“叔父怎麼了？”袁術也跑了過來，當他看到袁隗青紫的臉龐時，瞬間面無人色。“這！這！”袁術嘴唇顫抖，撲通一聲跪倒在袁隗身邊，緊緊抓着袁隗的手臂，已經沒了脈搏，袁術能感覺到袁隗的身體正在一點點變冷，袁術的心也在一點點變冷。但他起來質問何進，因為袁紹已經站起了身，對着何進怒吼道：“何進，你竟敢殺我叔父!”
群臣們一開始只聽到一聲脆響，然後是何進大叫，接着是袁紹袁術兄弟兩人痛苦大叫，都在擠着想往前一看究竟，但現在袁紹一句話吼出來，頓時都明白了。
“袁太傅死了？”
“被何進殺了？”
“怎麼可能！”
一個個聲音在大廳里不斷傳出，刺激着每個人的神經。
“胡說！袁紹你不要血口噴人，這和本將軍有什麼關係，是他自己死的！”何進張口辯解，他被袁紹吐火的眸子嚇住了，沒想到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小子發起怒來竟然可怕如斯！
“胡說？！我叔父分明是喝了你的酒中毒身亡，你還敢狡辯！”袁紹大怒，說著伸手到腰就要拔劍，卻摸了個空，他竟然忘記了自己今天沒有帶劍！
何進的兩隻眼是看到了袁紹的動作，疾步後退到衝進來的守衛後面，大喝道：“袁紹，你不要以為本將軍怕你，酒里的毒不是我下的，這裏是大將軍府，不是你能發瘋的！”
“大將軍府？”袁紹冷笑，他一步步走向何進，雙拳噼里啪啦一陣爆響。
“擋住他！擋住他！”何進大叫，但守衛們卻不敢上前，反而隨着袁紹的前進，一步步後退，他們也被袁紹的殺氣震住了。
忽然一隻有力的打手攔在了袁紹身前，“本初，你先冷靜下來。”
“曹阿瞞，你也要攔我？”袁紹看清擋住的那人，冷聲道。
曹操聽到袁紹當眾叫出自己小名，心裏一陣火燒，強壓下火氣，沉聲道：“此事太過蹊蹺，大將軍要是殺人何必在這宴會上殺，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你冷靜想想。”
袁紹停住腳步，目光轉冷，他也是被袁隗的死刺激的失去了方寸，聽到曹操一說，頓時冷靜下來，正如曹操所說，何進是不會傻到在自己的宴會上當中殺人的。
“就是，袁紹，你聽聽曹操的話，袁隗不是我殺的。”何進躲在眾多守衛後面大聲叫道。
袁紹冷冷看了何進一眼，轉身回到袁隗身邊，又仔細看了看那些落在地上的酒液，此刻這些酒液都泛起了白沫，發出一絲略帶腥味的氣息。
袁紹此刻冷靜了，但是袁術卻還沒有冷靜下來，袁術對袁隗的感情一點不比袁紹弱，甚至更有過之。因為袁隗是支持袁術繼承袁氏家主位置的，或許是因為袁隗也是次子，所以對袁術格外看重，可以說袁術對袁隗比對他父親袁逢更有感情。袁隗的死，讓袁術的心徹底冰冷了下來，他不管是什麼人下的毒，袁隗是喝何進的酒才死的，如果何進不敬酒，那死的就是何進，怎麼會是袁隗，袁術心裏不斷這麼想着。
袁術的手掌握了又松，鬆了又握，目光冰冷的看着躲在守衛後面的何進。袁紹回來了，袁紹只不過是在演戲，叔父死了，他恐怕已經高興死了，怎麼會傷心，一切都是在我面前演的戲！
袁術輕輕放下袁隗的屍體，站起身來，一步一坑的走向何進。
“公路，先送叔父回去。”袁紹按住袁術的肩膀，看着這個臉色冰冷的弟弟。
“讓開！”袁術冰冷道。
“這裏是大將軍府，叔父的死還有很多疑點，我們回去從長計議。”袁紹整個身子擋在了袁術的前面。
“讓開！雜種！”袁術的聲音不帶一點感情。
剛才袁紹喊曹操阿瞞，如今袁術喊袁紹雜種，真是一報還一報。
袁紹目光一縮，但按着袁術肩膀的雙手沒有半分移動。“你難道要把我袁氏推到這風口浪尖。”袁紹低喝道。
袁術臉色一僵，目光狠狠的在何進身上掃了又掃，如果每道目光是把利刃，此刻何進已經是一團肉屑。
最終袁術回去抱起了袁隗，和袁紹離開了大將軍府，留給眾人兩個冰冷沉重的背影。
這宴會也開不下去了，何進大手一揮，撤宴！徹查！
那個車夫被帶來了，最終問出了三個莫須有的假冒官兵，這三個人自然不可能找得到，於是這個車夫被何進打得半死後讓人送去了袁府。
袁隗的死訊也在第二天傳遍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