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自從那天中也在墓碑前燒了他的生日禮物之後，不能離開中也五米遠的限制就消失了。

太宰治靠在自己的墓碑上，放空眼神。

他什麼時候才被黑白無常給帶走啊？神話故事裏不都是這樣寫的嗎？那麼他到底是什麼情況呢？被遺忘的靈魂？那麼他會一直這樣嗎？一直這樣，沒人能看的見他，沒人能聽得見他說話，一直…以幽靈狀態活下去。

如果這就是死後的懲罰的話，那麼這個懲罰實在是太可怕了。

說起來，自己的墓正好是從［書］中看見的，原本屬於織田作的位置呢。

落下的樹葉從身體中穿了過去，身後傳來了腳步聲，太宰治回過頭，動作微微一僵，鳶色的眼眸微微睜大。

在太宰治墓碑前站着的，是一名套着白大褂的中年男性，在男性的背後，站着一名金色長捲髮的少女。

男性手中拿着一束黃玫瑰，放在了墓碑前，紫紅色的眸子微微半斂。

『…森、先生？』

“愛麗絲醬。”

名為愛麗絲的金髮少女走了過來，拉住了他的袖子。

“我可能做錯了。”森鷗外伸手摸了摸愛麗絲的頭髮，聲音中充滿疲憊，“我有時候會這麼想，‘正確’真的是正確的嗎？”

“林太郎…”愛麗絲擔憂的開口。

“我過去一直在做正確的事。”森鷗外嘆了口氣，“四年前也是，在對弈中敗下陣來，太宰君當上首領，我也是在做正確的事情。”

“但…我應該早點注意到才對。”森鷗外苦笑着，“以自殺為目標的太宰君為什麼這麼著急的篡位…”

“明明…太宰君也不過是個孩子。”

太宰治突然心慌。

“森先生…？”

森鷗外回過頭去，看見了面露震驚的中原中也。

“您…？”您還活着？！

“中也君，好久不見了。”森鷗外也不意外，他看了一眼墓碑，“真的瞞的徹徹底底啊…”

摘下來的帽子被中原中也捏的變形，然後迅速對着森鷗外開口：“那麼就請您…”

“中也君。”森鷗外打斷了中原中也的話，“我已經是個死人了。”

“港口黑手黨在你手上，我很放心。”

“…我知道了。”中原中也原本也是不抱希望的開口，他走到森鷗外身邊，愛麗絲拉住了他的手，“您現在…？”

“我繼承了一家孤兒院，現在是那裏的院長。”

中原中也微微一愣，突然想到了什麼：“是中島敦那家孤兒院？”

“啊，”森鷗外苦笑，“所以，太宰君從一開始就安排好了一切啊。”

太宰治連忙低下頭，單手捂住臉。

怎麼可能呢，森先生是不會露出那樣的表情的，森先生一直忌憚着他…

森鷗外轉身，拍了拍中原中也的肩膀：“港口黑手黨，就交給你了。”

‘太宰君，港口黑手黨，就交給你了。’

太宰治恍惚了一瞬，看見了當初在病房裏，同樣說著這句話的男人，露出了似是釋然、似是欣慰的表情。

…真的沒有任何人在乎他嗎？

太宰治腦中突然冒出了這個想法，然後瞬間就被自己否定了。

不會有的，太宰治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再清楚不過了。

『……不會有的。』

——真的沒有嗎？

心底里突然冒出來的聲音讓太宰治沉默了下來。

『不會有的。』

——為什麼這麼篤定？

『因為我清楚。』

——是嗎？

太宰治深呼吸一口氣，像是在告訴那個聲音，又像是在告訴自己。

『不會有人在乎我的。』

心底的那個聲音似是輕笑了幾聲，然後徹底的沉寂了下去。

太宰治只覺得有什麼事情脫離了掌控，他看着中原中也的背影，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

中原中也是個極為負責的首領，至少在太宰治跟着他的這幾天裏，就沒怎麼看見他休息過。

『哎呀不對，這份文件是真的，但是記錄的內容有一半是假的！真是的，小矮子是瞎了嗎？』

太宰治氣鼓鼓的趴在桌上看着中原中也，透明的雙手掃了掃桌面上的文件，看着中原中也的手穿過自己的手，放棄般的側過腦袋，卻在看見桌上倒扣着的相框時，微微一愣，伸手去觸碰的時候，看見了自己透明的指尖穿過了相框，撇了撇嘴。

小矮子把相框放在辦公桌上，肯定是很重要的人吧？不過為什麼倒扣着？

太宰治相當好奇，也因為這樣的狀態下什麼也幹不了，而且不會餓不會累，也沒人看的見他，他也只能觀察觀察周圍了。

比如小矮子喜歡在工作之後點上一支煙，卻不抽。平時喜歡偶爾小酌一杯的紅酒也不喝了，因為現在是首領了。

小銀在解開心結之後沒有離開港口黑手黨，也沒有和芥川龍之介和好，每天下午雷打不動的會給中也送一杯咖啡，然後彙報工作。

但是這麼多天以來，他就沒有看見過這個倒扣的相框被翻起來過。

所以說這個相框裏是誰的照片呀？

太宰治心痒痒的不行，從桌上起來，卻看見中原中也也起身了。

赭發青年站在原地頓了頓，視線落在了桌面上的相框處，拾起，丟在了最下方的抽屜的最里側，原本的位置，重新放了個煙灰缸上去。

太宰治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後退兩步，單手捂住臉，胸膛起伏着。

“——夠了。”

冷漠的聲音響起，太宰治眸色冷漠。

“我說夠了，太宰治。”

周圍景色頓時變成了灰白色，所有事物瞬間停止，從鳶眸青年身後走出來的捲髮青年笑了笑。

“呀，首領先生。”

“你玩兒夠了嗎？”首領宰冷冷一笑，“玩夠了，就送我出去。”

太宰歪了歪頭，輕輕一笑：“不，出去的權利不在我身上哦～”

首領宰一愣，臉色更難看了：“…你什麼意思？”

“因為如果不管的話，”太宰無辜的攤手，“首領先生絕對會再會去自殺的吧？”

“雖然說你自不自殺跟我沒什麼實際的關係就是了。”

“特意製造個幻境，就是為了這個嗎？”首領宰無力吐槽，疲憊的揉了揉太陽穴，“能別想一出是一出嗎，你知不知道我這邊會很困擾的！”

“幻境？”太宰撐在沙發背上，藍眸中沒有了高光，“你真的這麼認為嗎？”

“…你真的認為，這是個幻境嗎？”

“幻術要想騙人，需要真假參半。”

“你見到的屍體，那是我。”

太宰輕輕一笑：“一部分是根據亂步先生和中也的記憶製造，另一部分是根據您的行為猜測製造出來的，但是‘中原中也’，則是由中原先生本人蔘演的。”

首領宰：“——？！”

“也就是說，”太宰靠近了辦公桌，伸手從抽屜里拿出了那個相框，“不論是被燒毀的禮物，還是這個照片——”

這是一張兩個人的合照。

左邊的黑髮少年右眼綁着繃帶，右手按着身邊的赭發少年的頭，赭發少年滿臉嫌棄，左手向後一別，正好打在黑髮少年的右手上。

“——都是真的哦。”太宰把相框放在桌上，“同時，這些也都是中原先生的選擇。”

“首領先生，在這世上，並沒有誰離開誰就活不下去的。”

“所以在您死之後，中原先生選擇遺忘您，”太宰空無一物的手心中，突然燃起一朵金色的蓮花，“但是您現在還活着。”

“可你現在站在我面前，”首領宰不為所動，“你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了，誰把你拉回來的，我就不用多說了吧。”

“那是因為，我不像首領先生一樣是個自殺狂魔啊。”太宰輕輕一笑，“而且，森先生他們也是為了中也。”

“…原來如此，是［組合］的那隻章魚吧。”首領宰立馬意識到了，“…後手沒用嗎？”

“嗯，完全沒用哦。”太宰歪了歪頭，“話說，首領先生也差不多該注意到了吧？”

首領宰：“………”

“如果說首領先生完全沒有任何想活下去的欲.望的話，”太宰靠近了首領宰，“是不可能還能現在這裏的啦～”

“…從剛才我就想說了。”首領宰眼神死的看着太宰，“就算一開始我有自殺的想法，那是因為沒有能制止我的人，你覺得我在你的世界，會有人讓我自殺嗎？畢竟我一死的話，萬一你回不來了呢？”

太宰：“啊這…”

“種花家有句古話，”首領宰抬手按下太宰翹起來的呆毛，“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啊。”

“我現在都竭成鹹魚了好嗎。”

太宰死魚眼：“……您別說話，讓我靜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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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領宰：沒想到吧，我根本沒想自殺。

王族宰：……好丟臉，鬧了個烏龍_(:з」∠)_

大家！！！新年快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