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悲催的宋大頭
無奈之下,宋學勤想了個笨辦法:用刺刀砍腳蹬,從齊腰高砍起,一直砍到頭頂。這辦法雖然笨,很管用。摸到甩在地下藤條往脖子上繞幾個圈纏上,爬沒幾下夠着了樹杈。抓住樹杈就好辦了,一個樹杈一個樹杈地踩着上,到一定高度,覺得看不見下面了,選了個穩實、兩根樹杈挨很近的樹杈停下,把自己用藤條牢牢栓在上面,只留下兩隻胳膊一個大頭可以隨意活動,這才長出一口氣,閉目養養剛才費出去的力氣。
宋學勤是個不操心的人,儘管不久前爬不上樹嚇出一身冷汗,閉上眼不一會兒竟然睡著了。半夜倒是醒了很多次,不知道什麼動物聞到人味,在樹底下打他主意,撲騰得厲害;這次是他睡得難受,硬硬的樹棍長時間硌得他疼,又翻不了身,渾身不舒服。
一早醒來,天還未亮。他實在忍不了背上的疼痛瘙癢,乾脆不睡了,割斷藤條坐起來,從包了摸索出一盒罐頭打開吃。吃了一口,心情立刻舒暢起來:這是一盒豬肉罐頭,這幾天大豆罐頭把他吃膩了,遇到一盒肉的實在像中了獎。
吃完罐頭,宋學勤把罐頭盒卡在樹杈上,拿壺想喝點水,打開壺蓋將壺仰起朝天也沒倒出一滴水來,這才想起,昨天兩壺水已經喝了個底朝天。閉眼想想,此地方圓千米之內沒有水源。他看天色已麻麻亮,乾脆下樹走路,走到有水的地方潤潤乾渴的嗓子。
宋學勤行走的方向選擇了正東。
他的判斷是正東走一公里離饅頭山兩公里多,利用樹林的掩護再折向南,繞虎頭山、勺子山去二號藏洞。
鬼子昨天一路追殺的陰影尚留在心裏,所以一路他調動五官注意周圍的任何一點風吹草動。走出百把米,他突然看見幽暗的樹下有一對暗綠如兩個夜明珠似的東西。“狼!”他差點喊出來,慌亂之下,宋學勤向身旁的樹爬去。
民間所說“狗急跳牆”是有道理的,任何動物遇到危險,大腦產生一系列生化反應,交感神經分泌腎上腺素,腎上腺素又稱“戰鬥”或“逃跑”激素,它使心跳加速,瞳孔放大,血液被輸送到主要肌肉,使整個身體處於激髮狀態,此時無論戰鬥和逃跑,都強於平時數倍。
所以狗急眼時為了逃命,可以跳過平時跳不過去的高度,話雖是貶義,理是真的。
人亦是動物。
宋學勤此時情急之下,分泌出大量腎上激素,身旁的樹不用砍出槽,“噌噌”幾下就爬了上去。
狼這種動物,屬於猛獸中的次級獵手,但生性十分兇殘,攻擊獵物不擇手段,而對人類有所畏懼,這也許是獵人的功勞,不太主動襲擊人,除非真餓了,尤其是不成群的時候。
宋學勤運氣不錯,遇到的是一隻獨狼。
不過狼又是一種很聰明的動物,能從人的行為中權衡利害關係。見眼前的人只是逃,確認此人沒有傷害自己的能力,前腿一弓,用力蹬動後腿向宋學勤撲去。
幸虧宋學勤大急之下弄出不少激素,爬得飛快,反應也隨着激素的分泌提升不少,猛力向上一竄……狼撲過來的時候,尖尖的鼻子只碰到他的鞋尖……
天色漸漸亮起來,狼蹦高竄低地見沒法夠着樹上的美食,不甘地望了一眼縮作一團的宋學勤,只好放棄。
宋學勤大鬆一口氣。抹抹額頭的汗,抱着樹榦喘着粗氣。
得感謝這頭狼!
宋學勤正緩解緊張的情緒的時候,忽然看見遠處樹林裏,樹枝不規則晃動,不似風吹的集體擺來擺去。
他挪挪身子,正面朝向饅頭山望去。
不到十分鐘,穿黃軍裝的鬼子出現在他視野中:一、二、三……五個人朝這邊走來,速度比較快。不一會兒,左右相距這五個人五十米的樣子,又各出現了鬼子,數目相同。
宋學勤心想:幸虧狼把自己逼上樹,不然走在底下他發現鬼子的同時,鬼子也能發現他,再想躲避就困難了!
他觀察自己上的這棵樹,枝葉雖不怎麼繁茂,但大體能把自己遮住,尤其是樹葉黃中帶點淡綠,與他穿的鬼子軍服比較協調。當然,如果站在樹下專門往上尋找,很容易看到他。
他默默祈禱:鬼子都是笨蛋,千萬別向上看!
路過宋學勤樹下的是兩個鬼子三個偽軍,他們眼睛一直盯着前方,確實沒往樹上看。
直到左右兩邊的鬼子和偽軍全部過去,宋學勤才悄悄溜下樹。他推斷鬼子不止這三個搜尋小組,一定從饅頭山有很多個這樣的小組四散出去。搜尋到一定位置,會再掉頭回到饅頭山。所以不敢久留,想着往東邊趕,到最東面的山根相對容易躲到山裏。
可往東趕,誰知道在什麼地方遇到鬼子呢?
他可沒蘇淇,張翠麗那樣的本事。百米,至多一百五十米,他只能在高度注意的狀態下。才可能發現點動靜,再遠他只有憑運氣了。而等他發現鬼子的時候,鬼子說不定也發現了他。即使沒被發現,臨時藏身是個大問題:跑,肯定不行,鬼子到處有人又有槍;這片林子裏唯一的藏身辦法只有上樹,他能發現鬼子的時候距離已然很近,以自己爬樹的身手要爬上去十之八九弄出不小動靜……
宋學勤邊走邊憂心忡忡,這會兒他最羨慕的就是蘇淇和張翠麗,如果有她們聽、聞能力,根本不用操心,遠遠地、神不知鬼不覺就繞過了鬼子。
宋學勤給自己鼓氣:就這麼個現狀了,賭一把運氣,能順利跑到山裏,運氣好;不能,只當昨天就報銷了,自己還多賺一天!
他抖擻起精神,向前跑去。
鬼子這次排出的陣型,從饅頭山出發看着蠻嚇人:十個小隊,每隊30人,每個隊分6組,每組間隔50米,一個小隊間隔300米寬;十個小隊算上各小隊相互間隔距離,幾乎繞饅頭山一圈,三千三百米左右。
但出發后卻越走越稀疏。
一個小隊的幾組人之間始終是300米的寬度,而小隊與小隊之間越拉越遠,走出一公里后相互只能在望遠鏡中看見,六,七上十公里后,望遠鏡看都很難了。而規定他們前方必須搜索到出口的位置。也就是說,最短的距離四五公里,最長的距離超過二十公里。
每個小隊回搜的時候,先右行800米,再往回搜,第二天再轉四五度角向外搜,第三天、第四天依次類推……看似搜得很密集,實際對於偌大的茅坪山區,漏搜的地方不是一點兩點,而是絕大部分。何況被搜的人不會待在原地不動。所以用這點人馬搜索這麼大區域無疑如瞎貓碰死耗子。
而這“死耗子”不是一般人,而是“特別人”!
這些“特別人”雖然從戰力上說比普通平民強不了多少,但逃避躲藏的功夫比特種兵都強!
他們一是千米之外就知道敵人在哪兒,大概多少敵人;二是能尋找到最合適的躲藏地;三是絕不會迷路!
吉野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只是可騰出來的人手就這麼些,還有個道理:搜索的重點在可藏人的地方,實際上縮小了不少範圍。
四天時間,吉野只能孤注一擲!
陳川林最早從噩夢中醒來。
他夢見小兒子大哭大鬧,哭着鬧着一口氣沒上來,腳踢蹬了幾下昏死過去。
他老遠能看見,拚命往家跑,可是無論怎麼用勁兒,家總是離那麼遠。他不斷念叨:再晚來不及救了,再晚來不及救了……跑得大汗淋漓,離家門還是那麼遠……
醒來,他覺得像真跑了很久,渾身都是汗,胸口憋悶的難受,氣喘不勻。坐起來揉揉胸口,才慢慢好起來。
他不信迷信,知道自己這些天心裏總是惦記孩子們,人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思念多了,夜裏夢到不奇怪。他坐在草鋪上,感覺洞裏有些憋悶想出去走走,又怕踩草的聲音驚醒蘇淇和谷成。
洞裏黑黢黢的,不知現在是什麼時辰。他抬頭看向洞口,洞口的石頭堵得比較嚴實,從縫隙中似乎看見一絲灰白的光。
早晨了,他想,昨晚三人說了很久過去的事,睡覺時谷成說已經兩點多了,這會兒也該天放亮了。
干坐着實在不舒服,陳川林還是決定到洞外透透氣。他小心翼翼站起來,輕輕邁向洞口,還好,草是昨晚上割的,很軟,並沒有多少聲響。走到洞口,摸着石頭接縫,陳川林挪動石頭,用了不小的勁,石頭太重,只移動了一點點,怕石頭掉下來砸了自己,又怕驚醒了別人,不敢往旁邊掀,正一籌莫展,蘇淇醒來,見陳川林蹲在洞口,拍拍谷成:“醒醒,醒醒。”
谷成一骨碌爬起來:“鬼子?”
蘇淇笑起來:“看你那點賊膽吧!”
谷成這才清醒:“黑咕隆咚的,這麼早把人喊起來幹嘛啊?”
陳川林看還是弄醒了他們,歉意地說:“把你們吵醒了,睡不着了,想出去透透氣。”
谷成划亮火柴看看錶:“喲,八點多了,今天醒這麼晚!”
“我說怎麼外面好像有亮了呢!行,睡好了來幫我弄石頭。”
昨晚堵洞的時候他們都是兩個人抬回來堵的,陳川林一個人不敢使最大的勁兒當然弄不動。出了岔洞,才看見白柔柔光已經把外面的洞口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