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一百年是折磨
李夕月還沒徹底離開地牢，因為今晚來看李冰雅不是真正的目的。
她真正要見到的人，是一個多年好朋友。
背叛整個無望城的好朋友。
“你們不用帶我去了，我想自己去。”
弟子們愣了愣，把手裏的鑰匙交到李夕月手中。子夜在後面，默默看着她，態度表明了一切，他願意在外面等着她。
李夕月邁着沉重的腳步往深處走去，那是一間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牢房，地上鋪着一張帘子，還有草絮。沒有像其他重罪犯人一樣被拴着手腳，這名囚犯坐在了角落，背對外面。頭頂一束微弱的光芒降落下來，整個畫面顯得有些凄涼。
聽到腳步聲后，江小猴有點不敢置信。江小猴突然回想起在荔香園居住的那段時間，那個時候，李夕月的腳步聲總是這樣放慢，然後故意躲在門後面嚇唬他。
江小猴已經在這個坐姿上保持了將近兩個時辰的時間，扭過頭時，脖子骨頭髮出“咔咔咔”的聲音，聽起來好像七老八十的人。
定睛一看，居然真的是李夕月……不過，已經不是那個十歲屁大的李夕月，而是出落得亭亭玉立，長得傾國傾城的人。此時此刻站在江小猴面前，讓他一瞬間感覺很迷茫。
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在關係崩塌的那一刻，漸行漸遠。
李夕月打開牢門的鎖，走進去，沒有一點防備。
她知道江小猴現在肯定打不過她的。
“你……你來幹什麼？來殺我的嗎？”江小猴舔了舔乾澀的嘴角，因為很久沒人和他說過話，他每天只能聽見窗外的鳥叫聲，還有偶爾的腳步聲，除此之外，一片死寂。
寂靜得江小猴想尋死都不行，因為他身邊被結界籠罩着，只要他敢撞頭，結界會把他反彈回去。
李夕月掃乾淨地面的草絮，然後坐了下來，盤腿，像當初那樣。
“你身體還好么？”
江小猴愣了愣，嘴角突然激烈抽搐起來，緊接着表情變得異常扭曲！他說他恨李夕月，可是李夕月卻來關心他。
真是莫名其妙！他們是要做仇人的啊，李夕月是不是沒搞明白這回事？江小猴很生氣，他想揍李夕月一頓，然後痛罵李夕月是個白痴。
“還沒死。”
李夕月點點頭，打量着江小猴，已經成熟很多，不再是當年那個青澀的男孩。
“你想出去嗎？”
江小猴猛地抬頭，突然罵道：“李夕月你是不是有病？！”
他情緒很激烈，可是，他越這樣，李夕月的回應就越平淡。他的激動沒有得到相應的回復，會讓他感覺很不爽。
就像是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軟綿綿的。
江小猴幾乎是氣得咬牙切齒的狀態。李夕月只是輕輕一笑，唇邊勾起好看的弧度。
“我沒病啊，只是問問你而已，江小猴你幹嘛那麼暴躁？我哪裏得罪你啦。”
“你就是得罪我了！李夕月，你別在我面前裝出一副聖母的樣子，我告訴你，我跟你已經不再是朋友了！”
李夕月的目光仍然沒有一點波瀾，看着江小猴那樣扭曲的面容時，心裏只覺得惋惜。她以前一直覺得，江小猴是個可塑之才，只要突破當前境界，肯定會更上一層樓。
誰知道，江小猴最終還是劍走偏鋒。
她不去可憐江小猴，只是覺得，老天爺有時候，確實有些不公。江小猴身世太慘，遭遇更慘，她只是希望江小猴在最後關頭時，能過得開心一點。
“不是就不是吧，你管不着我。”緊接着，李夕月扣緊江小猴的手臂，輕輕一彈，原先籠罩在江小猴身上的一層白色結界，此時直接如玻璃一般破碎開來，叮叮哐哐的散落在地上。
李夕月深吸一口氣，從容不迫地笑道：“你可以回到原來的生活，江小猴，我放你一馬，但同時也是懲罰你。”
她施了個咒，符篆上詭異的符文泛着白色光芒，像金剛圈一樣籠罩在江小猴頭頂，然後一圈一圈的刻在江小猴身上。
這是一種阻止江小猴自殺的符文，時效一百年。
而江小猴在剛剛，被她剝奪去了所有靈力，從此變成凡人之軀。
她說過她不會去殺江小猴，就一定不會。
但是，江小猴需要受到一點懲罰。
“你對我幹了什麼……”
李夕月居高臨下地看着江小猴：“我送你回人間，你好好生活吧，這一百年的時間，你可以用來反思自己。等你心裏真的想明白那天，江小猴，我還願意和你做朋友。”
江小猴眼裏充滿了絕望。他要活一百年。
對江小猴來說，等同於永生，等於每時每刻都要享受折磨，他的腦海中會不斷播放着近些年來干過的壞事蠢事，他的意識會折磨自己，直到一百年結束后的那一刻，才能徹底安息。
江小猴抱着自己的腦袋，拚命想撞擊前方的牆，然而江小猴發現，他的手不受自己控制，每當產生想死的慾望時，腦袋就頭疼欲裂，促使他改變這個想法。
李夕月在一旁冷眼旁觀，然後，漸漸退了出去。
深吸一口氣后，李夕月不斷往前走，好像將那些前塵往事，都拋之腦後。她知道很多時候，人總是要捨棄掉一些東西的。
離開地牢后，李夕月重見光明。外面日光熠熠，和地牢裏的陰涼完全不同，僅僅一面圍牆，就隔着兩個不同的世界。
“子夜哥哥，接下來你打算起航哪裏？”
李夕月眺望着坐在不遠處桃花樹上的子夜，眼睛裏充滿了笑意和愛意。她小跑過去，翻飛的衣擺就像是一朵綻開的花。李夕月猛地撲進子夜懷中撒嬌。
“子夜哥哥等我都等困啦。”
子夜此時支撐着頭顱，長發盡數散落在肩膀周圍，好笑道：“你什麼時候開始習慣喊我為子夜哥哥了？聽着怪膩歪的。”
李夕月輕哼一聲，恢復少女的明媚。知道子夜在開玩笑，可還是忍不住輕輕捶了子夜一下。
“就要煩死你！讓你再也離不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