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呂千才,是也
朱邵終於忍不住了,破口大罵,他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姜年乾的事比他還要缺德!
姜年一開始故意示弱,引他近身,之後突然爆發,不論距離如何,只要能觸碰到朱邵,哪怕只是刀柄,姜年都可以順勢牽引到朱邵面前,拳力不到那就用火焰獅訣,這麼近的距離直接在面前爆發,朱邵如果不想被火焰獅訣吞噬,那就只能躲避,除非他打算魚死網破,你打我一下我也還你一下,誰都別想佔便宜。
可最讓朱邵難受的是,姜年不知怎麼就察覺到了他的刀芒詭變,即使是彈指之間也能提前作出應對。
最關鍵的是,姜年明明洞悉了一切,還裝作一副懵懂的樣子,看似沒有發現厲刀斬的變化,實則故意誘敵深入,以便重拳出擊,如此就造成了這麼一副畫面。
朱邵持刀,刀芒似毒蛇突擊,卻被早早察覺的姜年抬起左手,肉身與修為之力齊發,居然硬生生禁錮住了半凝實的刀芒,而姜年的右拳幻化出火焰獅頭,一口咬住了朱邵的腦袋。
可在下一刻,朱邵的身影一陣扭曲,最後直接消散開來,竟是一道殘影,朱邵的真身此時正出現在姜年的右側。
“呵呵,好,很好。”朱邵皮笑肉不笑,陰冷地盯着姜年。
“彼此彼此。”姜年淡淡回應。
他對這個男人已經有了徹底的改觀,表面上那些極具迷惑性的肌肉都是扯犢子的。
沒交手之前姜年一直以為朱邵是個直來直往的莽撞大漢,那一臉的傷疤看得那叫一個觸目驚心,還拿着一柄半臂長的短刀,任誰都會覺得他近戰了得,或以刀拳混合雙打,結果一交手姜年就發現,朱邵的肌肉不假,的確很健壯,但也僅此而已,雖說遠遠凌駕凡人之上,但在同等境界實在不夠看。
這也就導致姜年剛開始將所有的注意都放在防備朱邵的肉搏,當看到朱邵衝過來時他還在考慮要不要硬碰硬,躲開的話他心裏又沒底,畢竟朱邵的速度擺在那裏,自己未必能躲開。
可當朱邵臨近,憑藉靈覺,姜年突然察覺到一些異樣,短刀上面傳出陣陣詭異的波動,姜年這才明了,朱邵做這一切全是在演戲,真正的殺招並非表面的橫衝直撞,而是魯莽之下的陰險毒辣。
“他娘的,本想着用這一招吸引他的注意力,能成最好,不成也可以借厲刀斬的詭變纏鬥他一段時間,這樣我就有時間決定是去是留,沒想到還沒等到變化,這小子就已經察覺到了,不過我也不是毫無收穫,至少探了探他的底。”
朱邵的算盤打得是響叮噹,雖然姜年這麼快就察覺讓他有些意外,但多少也在情理之中,畢竟姜年若是真的有能力殺了馮齊,也不至於這麼簡單就讓他得手,這其中也包含了朱邵要試探姜年的心思。
如果姜年是在吹噓,他朱邵一定要讓姜年知道知道,什麼叫做社會險惡,但只要一發現自己不如姜年,朱邵說什麼也不會留下來白白送死。
而在剛才的短暫交鋒中,姜年的手段雖稱不上老練,但絕對有那個實力,即便沒有火焰獅訣,單單那一拳就讓朱邵深感壓力,甚至他覺得姜年仍有保留。
或許就單殺馮齊而言,姜年現在顯露出來的還略有不及,可百招之內要他朱邵落敗,卻是非常有可能。如今試探也試探了,照他性格來說,敵不過那就別打腫臉充胖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於是,朱邵憤怒中帶着些許決絕,堅定中又露出幾分視死如歸,他面帶殺氣,沉聲開口:“我本不願如此,是你逼我的。”
這話算是真假各半,真在朱邵還沒有下定決心離開,他還是要再試姜年的底細,逼迫其使出全力,畢竟他此次行動還是以格殺為主,就算暫時失敗了,也要給之後留下經驗。假在於他時刻準備撒腿逃跑,他可不想一個試探沒頭就把自己給埋進去了。
他收起短刀,凝視姜年,身上氣息緩緩攀升,“是不是以為,我的肉身之力,真就不濟?”
“是不是以為,我只有速度稱得上高明,手段卻顯得平平無奇?”
“是不是以為,我這一身腱子肉,都是假的?”朱邵連問三句,明明聲音不大,卻好比雷霆,每一句之後,他身上的威壓就增加一分,那健壯的肉身緩緩泛起金屬般的光澤,猶如銅頭鐵臂,氣勢逼人。
此時的朱邵,身體彷彿化為一座烘爐,氣血旺盛得一塌糊塗,只是靜靜地站着,都給人一種面對山嶽般的厚重,若說此前的他是空有其表,那現在則是表裏如一,舉手投足間彷彿能震撼整個空間。
“是不是以為,我弱於你?”朱邵說出最後一句,身形爆射而出。
整個空間都在震動!
姜年瞳孔一縮,這與之前的朱邵完全不一樣了,不知道他用了什麼秘法還是這就是他原本的力量,肉身之力大增的同時,居然速度都沒有絲毫衰減,反而更勝一籌,甚至連姜年的靈覺都有些捕捉不住朱邵的痕迹。
朱邵瞬間來到姜年面前,直接用肩頭一撞!
砰!
姜年居然有種被一座小山撞擊的錯覺,一股大力猛地將其掀飛,可朱邵的肉身雖強,但姜年的也不弱,早在與馮齊一戰中,姜年的肉身堅韌程度就已經令人驚訝,即便是朱邵正中其胸口,姜年也只是覺得氣血翻滾,略不好受罷了。
而相對於朱邵的顯而易見,姜年的肉身之力就內斂許多了,而朱邵更是心頭一震,他是掀飛了姜年不假,但他自己卻能清楚地感知到這一下給對方造成的傷害並不大。
“肉身層次乙級。”朱邵默默估算。
姜年朝天空打出了一拳,藉助衝力迅速回到地面,而朱邵正乘勝追擊,朝姜年面門揚起一拳。
姜年下盤穩定地面,毫不畏懼,回應一拳。
轟!
暴躁的靈力宣洩而出,辟界燈的燈火瘋狂搖曳,開啟出來的空間都在這一刻劇烈抖動,姜年與朱邵同時倒退,各退五步隨即一腳踏定。
“再來!”
雙方都戰意盎然,其中姜年最盛,在這種純粹肉搏中,他竟然感受到自己的肉身之力正在緩緩提升,他這才意識到,他對自己的氣血力量還沒有徹底掌控,相反修為靈力倒是走在了前面,而且這種戰鬥方式似乎會讓他更快地熟悉修為,熟悉身體。
他由一個普通人直接晉陞至開蘊境六重,這其中跨越的步子太大,要知道,開蘊境六重與五重、四重等可不一樣,這是一條分水嶺,是近乎質變的提升,而姜年走得太快,根本來不及去掌握這股力量,這也是他當初會被僅僅五重的盧開河碾壓的原因。
當時的姜年對境界修為的認知好比小白一個,空有境界卻駕馭不了,只能算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之後他回想起在夢境中,自己四拳打爆黑衣人,那時候的體悟非常寶貴與重要,是造就他這麼快掌控修為的關鍵。
起初姜年還疑惑自己為何會做那樣一個夢,江老對此只說了一句“對你有好處”,便再無解釋。
之後姜年在醫院修養,靜心思考,回憶與馮齊、盧開河一戰的過程細節,終於得知,那個讓自己打爆黑衣人,打爆董午的夢並非無的放矢,還記得在當初那個夢中,姜年彷彿能洞悉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清晰看到靈力的每一分走向,以至於他能夠完美地掌握如泉涌般的修為,那四拳赫然是他的巔峰之力,只可惜,那個夢只是江老給他設下的一個引子,讓他對自己的力量有個基本的認知,屬於精神升華,肉身卻沒能與之共同進步,所以姜年清醒之後,才會什麼也不懂,什麼也不會,面對遠遜色於自己的盧開河,都能被其輕易碾壓。
但也好在他那時蘇醒不久,對於夢中感悟還保留着非常清晰的記憶,所以在盧開河的刺激下,姜年無意中回憶起夢境中,自己的巔峰力量,這才能將修為融匯一處,算是初步了解、掌握。
姜年不禁懷疑:事情能這麼巧合,自己才蘇醒就被引入戰鬥,是不是江爺爺故意安排的,就是為了讓他儘早成為真正的修士。
轟轟轟……
朱邵與姜年一次次分開,又迅速碰撞在一起,時而拳與拳打,時而腿與腿踢,時而你撞我一肩,我回你一肘,激烈程度讓人嘆為觀止,這是最純粹與直接的肉搏,那種骨頭與骨頭相擊的聲音,足以讓在場所有人熱血沸騰。
就比如那縮在角落的九個人,目睹如此酣暢淋漓的戰鬥,無不心生激昂,若不是還保留有幾分活命理智,怕不是現在都站起來拍手叫好了。
這一切幾乎都在電光火石間發生,來來回回交手了不下七十回合,激烈的戰鬥使他們雙方身上都掛了彩,暫時而言,雙方都沒有落於下風,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朱邵哪怕再強提氣血,現在也隱隱有了頹勢。
砰!
雙方沒有停息再度交鋒,只是這一次的局面卻出現了傾倒,姜年一拳砸在朱邵胸口上,前者靈活地躲避來自後者的膝蓋,緊接着,朱邵噴出一口鮮血,姜年屹立不動,而朱邵則是第一次不敵退後。
此時的姜年呼吸沉重,卻抑制不住激動,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容,他彷彿能聽見自己的肌膚在興奮的尖叫,似乎對徹底完美地掌握所有力量而極度渴望,姜年心頭湧現一股豪氣,肉身之力明顯的提升,那種極致的美妙令他陶醉。
反觀朱邵就笑不出來了,他身上紫一塊青一塊的,仍保持着高手風範,哪怕退後也還是背負雙手,冷漠地盯着姜年。
但其實朱邵內心早已罵上姜年不知多少遍了,他娘的,這小子越打越猛就算了,居然還越打越強,他的肉身之力彷彿沒有盡頭,打到現在都不見他有半點疲憊,還越來越精神了。
朱邵算是看明白了,得,現在還成了這小子的陪練,助他提升。他心裏咬牙切齒,你小子能這麼造下去我可不能,我這一身氣血都是嗑藥嗑來的,本來就不是我的力量,等藥效一過,我副作用起來,還不得被你活生生給打死!
朱邵已經能感覺到肉身的逐漸頹敗,心想不能試探下去了,已經足夠了。
早在來此空間之前,朱邵就在舌頭下藏着一顆爆血丹,就是為了不時之需才用上的,他哪裏真的有這麼強悍的肉身啊,都是預謀好的,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可是安排的妥妥噹噹。
“這小子太變態了,居然能在戰鬥中提升肉身之力,而且順帶着連修為都增強了不少,真不知道這是他原本的力量沒有開發出來,還是一直有所隱藏,現在交手七十多招,我已經出現不敵之勢,馮齊敗我於五十八招,如果這小子還有未發掘的潛力,說不準馮齊真就陰溝翻船,死在了他手上。”
朱邵不想打了,打下去完全是自找麻煩,於是他大吼一聲:“九天雷霆封魔誅仙混元拳!”
他神色肅穆,體態莊嚴,腰桿挺得筆直,左手托住右拳,直視前方,看着姜年的眼裏無悲無喜,似乎喊出這個名字都需要帶着最虔誠的心,彷彿整個世界,唯此拳最為浩意長存,堂堂正正。
緊接着,一個極為浩瀚的威壓轟然降臨空間之中,姜年心神狂震,這股氣息太過恐怖了,甚至讓他有一種以己身對抗整個天地的感覺。
“這是什麼拳!”姜年被鎮住了,心裏一個聲音在尖嘯着告訴他,怎麼跑,要麼不讓他打出這一拳!
姜年有些猶豫,他不想逃,他還想借朱邵磨練一下己身,可這一拳實在恐怖如斯,他直犯怵,被這一拳打下可能他就瞬間灰飛煙滅了。
而在看到姜年的猶豫后,朱邵心底又罵娘了,“你怎麼還不走!”
他可維持不了多久,這什麼破拳他隨口想了個嚇唬人的名字,又激起這麼一股嚇唬人的氣息,要是姜年再等下去,他可就要穿幫了!
沒辦法,朱邵只能硬着頭皮,向姜年邁出一步。
這一步,朱邵瘋狂催動那股神秘氣息,令之威壓躍遷至頂點,並且他面無表情,緩緩抬起了手。
終於,姜年實在受不了這股壓力,不想去冒這個險,但他又不太甘心,一個箭步來到辟界燈面前,咬牙道:“修士不可干擾世俗,我若是拿起辟界燈,你這股氣息就會被外界察覺,你就不怕惹禍上身嗎!”
“殺……”朱邵心裏一喜,嘴上緩緩說道,拳頭已經抬至肩部。
姜年氣得牙痒痒,但卻深知自己抗衡不了這一拳,太誇張了,一個開蘊境修士也能施展這麼恐怖的神通嗎?自己莫不是太無知了,人外有人,真是不能小覷天下人。
最後,姜年一把拿起辟界燈,沖了出去,緊接着,那股浩瀚氣息轟轟地向外蔓延,姜年心想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到了不得已的情況還是有人會破壞,見朱邵還沒有收拳,姜年展開全速,幾個閃爍就消失在河邊。
此地空曠,正值無人之際,氣息的蔓延並沒有第一時間被人發現,而姜年也是跑急了,沒能注意到氣息蔓延的速度其實在突破空間的那一刻就變得非常緩慢起來。
朱邵目睹姜年遠去,瞬間收斂氣息,放下拳頭,揉了揉被打疼的臉,咧嘴笑道:“嘿,還是太嫩。”
“是嗎。”突然,一個聲音在朱邵耳邊炸響,朱邵猛地一激靈,慌亂地張望四周,卻不見姜年的身影,即使困惑,但他還是咻得爆發速度,眨眼間便消失不見了。
“留下姓名!”姜年的聲音再一次出現。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呂,名千才是也!”笑聲從遠方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