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在流星雨中逝去的你

第29章 在流星雨中逝去的你

從車站步行約十分鐘的醫院,病床上。

少女安詳地睡着,今天也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那我要動手了。」

黑井拿出手機,仔細查看設定。我知道畫面上顯示出來的是一種叫作視網膜APP的特殊時光機──嚴格說來是這種時光機的「子機」。只要用這個掃描星乃的視網膜,就能創造出現在時間的「點」。這也就意味着製造出星乃回到這個世界的立足點。

「麻煩你了。」沒有確切的證據。

然而,我內心深處有個角落就是相信。相信星乃會回來。因為──

為防萬一,我把病房的門上了鎖,不讓人進來打擾。然後黑井的指尖湊近沉睡少女的臉,輕輕撥開她右眼的眼瞼,把手機畫面對過去。光條掃過,緊接着……

「唔……」

星乃悶哼一聲。

多天來一直閉着眼睛的少女,就這麼乾脆地醒來了。

「星乃……?」

我叫了她一聲,少女的眼睛就跟我對看。微微睜開的右眼充血,表情有點空虛。

「感覺怎麼樣?」

「……爛透了。」

她以細小的聲音回答我。

「你真的,是星乃……沒錯吧?」

少女這麼輕易就回來,讓我反而想懷疑。

「……啰唆。我現在身體不舒服,別管我。」

聽到她口氣這麼差,我有了確信。

是星乃沒錯。

過了三十分鐘后,少女從病床上坐起。她喝了一口水,然後用熱毛巾用力擦臉,扭轉身體。她住院一周以上,全身上下都霹啪作響,還嫌纏在手上的點滴管礙事,粗暴地揮開。

「現在是幾年幾月?」

「西元二○一八年一月。」

「……回來了啊。這裏是哪裏?」

「靠近車站的私立醫院。真理亞伯母很擔心你。」

少女對「真理亞」這個字眼有了反應,垂下視線。看來倒也像產生了幾分罪惡感。

「對了……平野同學。」

「什麼事?」

「我、我說啊……」

她說話突然變小聲,舉起右手……

「給我。」

說出這麼一句話。

「給你什麼?」

我不知道她在說什麼,歪了歪頭。

結果這次她鼓起臉頰,伸出手說:「就叫你給我啊。」

然後噘起嘴唇,這麼說:

「平野大地券。」

西元二○一八年一月四日。

真理亞流着淚,緊緊抱住今年第一次醒來的女兒。「真、真理亞,我好痛……」星乃不知所措地任由她抱,然後小聲道歉:「對不起。」翌日,星乃出院了。

回到銀河庄,我請星乃重新說明之前這種種的來龍去脈。她用伽神春貴的電池SpaceWrite到了七年前。她直接的動機,取得電池固然是其中之一,但看到我和黑井讓人生重來,也跟着想這麼做。然而當她回到最舊的點時,已經來不及拯救雙親。然後當她無計可施時,卻在二○一八年一月找到了「點」──這些事情她擇要說給我聽。至於十歲的星乃身體怎麼樣了,她也不知道。說不定十歲的星乃會昏迷不醒,又或者飛向未來的情形和飛向過去不同?雖然不知道我們是不是又犯下新的「罪」,但只有黑井莫名自信滿滿地說:「這應該不用擔心吧。」她的解釋是不同於回到過去,飛往未來的情形下,既然有着已經刻下的歷史,就不容易發生嚴重的副作用。但這不只是我,星乃聽了似乎也不太信服。

我即將和星乃用迅子通訊機聯繫上之際,出現那段「二位元資料」,這點我也試著問過星乃,她先說了句「我是沒有確切證據」,然後把她的推論說給我聽。

星乃從七年前的過去對現在送出通訊時,是把她母親天野河詩緒梨當時在用的「ISS」艙外實驗平台作為中繼站來使用。也許就是這麼做的結果,導致迅子通訊紀錄之類的東西穿越時空,讓「ISS」也接收到,然後被轉換為二位元資料──她是這麼說的。這終究只是推論,不知道真相。只是這和犁紫苑說中這是「來自遙遠時代的訊息」這件事奇妙地吻合了。

總之,星乃從過去回來了。雖然不知道這是否意味着她和失去雙親的過去做出了訣別,但我有一種預感,這次的SpaceWrite,往後對於星乃將有重大的意義。她憑自己的意志從過去回到了「這裏」,這讓我再欣慰不過。

就「與過去訣別」這個角度來說,還發生了另一件令人意外的事。

事情發生在星乃出院的隔周。

「平野學長!天野河學姊!」

我們在醫院的等候室等著,上戶樹希就跑來叫我們。

「今天很抱歉,要各位跑一趟……咿!」上戶嚇了一跳,臉都僵了。轉頭一看,星乃以兇狠得幾乎能殺人的目光狠狠瞪着他。「馬、馬、馬上,家兄和家父,就要來了……」膽小的少年邊說邊後退。

「別這樣瞪人啦。」「平野同學別說話。」少女始終很不高興,咒罵著撇開臉。但她仍然不安地牢牢抓住我的衣服。

「這醫院可真氣派。」

我們身旁站着惑井真理亞。今天這一天,對星乃而言是重要的日子,不能少了身為星乃監護人兼養母的她在場見證。坦白說,真理亞對今天此行本來並不贊成,說服她的人是我,而說服起來更困難的是星乃。星乃再三推託不想離開公寓,但我拚命說服:「五分鐘就好,不,三分鐘也可以。」結果她總算提出「那就三十秒」這小家子氣的條件,被我帶了出來。她上面穿運動服,底下穿着動畫人物圖案的涼鞋,實在不是去見初次見面的人該有的打扮,但這也沒辦法。

接着──

這個人出現在寧靜的醫院等候室。

首先看到的是個坐輪椅的男性。他微微低頭,今天穿的不是醫院的睡衣,而是我們第一次看到的西裝,往我們這邊過來。推著輪椅的是個年紀大概有六十幾的年長男性。星乃躲在我背後,真理亞露出嚴肅的表情。

「這是家父。」

上戶這麼介紹。

「這次承蒙各位百忙之中撥出時間,非常對不起。同時,我也要為我們的致意與道歉拖延到今天,致上歉意。」

年長的男性恭敬地一鞠躬,遞出名片。上面寫著「井田尚樹」這個名字,以及一家上市企業董事的頭銜。

「我是惑井真理亞。」接着換真理亞遞出名片,名片上可以窺見JAXA的標誌。接着她看着星乃說:「這是我的養女。」做自我介紹。

長輩間的招呼結束后……

「──那麼,哥哥。」

上戶這麼一催,父親推的輪椅上坐着的男性──Europa,也就是井田正樹,抬起了頭。他大概去理過頭髮,看得到用整發劑梳好髮型的頭。雖然黑眼圈很深,但包括他穿起來不太搭的西裝在內,可以看出他為了今天已經極盡所能打理好服裝儀容。星乃一直躲在我背後窺看情形,抓着我衣服的手灌注了力道。

井田正樹恢復意識是短短几天前的事。聽說正好是星乃從「過去」回來的那一天,而當井田正樹醒來,就像擺脫了附身的鬼怪似的,恢復到就算不再打電玩也能正常進行日常會話。

而提議進行今天這場會面的,是他的弟弟──上戶樹希。說服父親,以及與我交涉安排這次會面的也是上戶。

──請問能不能讓我們安排一個讓家兄道歉的場合呢?

起先,上戶提出這個提議時,不只是星乃,我和真理亞也都反對。事到如今才說要道歉,以為道歉就能得到原諒嗎?別想得太美了──我們當然會有這樣的心情,我不打算接受這個提議,也覺得一定不會成立。然而,上戶再三請求的熱忱,加上上戶的父親──也就是井田正樹的父親也正式提出請求,於是真理亞與星乃,再加上我,開了一場緊急家庭會議。這時我們原本還朝拒絕的方向討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星乃抗拒──但我討論到一半也開始感覺到,這次的事也許會是個很大的機會。

當然風險是有的。坦白說,我不想讓他們兩個見面。然而,即使今後一輩子都不見面──不,正因為一輩子都不見面──我覺得今天這一天是必要的。

「來,哥哥。」

上戶催促,坐在輪椅上的井田正樹就將視線朝向我。星乃仍然躲在我背後,但這也無可奈何。光是她現在能在場就已經很夠了。

「非……」

接着聽見說話聲。

「非、非……非常抱歉……」Europa以沙啞的聲音說了。「之前的……種種,真、真的……非常……抱歉……」

這是謝罪。是針對Europa事件──在網路上的一連串中傷,以及入侵天野河詩緒梨的病房,犯下殺人未遂案道歉。

「我、我、我做了……很過分的事,真真,真的,非常抱歉……」

對方結結巴巴地道歉。星乃一直待在我背後。只是,感覺得到我的上衣被她在背後用力抓緊。

Europa生硬的道歉結束后,身為父親的井田尚樹對真理亞再度一鞠躬。「犬子做的事,無論如何賠罪都是天理不容。只是,在能力範圍內,我們會儘力致歉與補償。」

「關於這件事──」真理亞以僵硬的聲調回答。「我們家小孩說不接受任何這類的表示。」

「可是……」

「只是,對於一連串事件,我們會要你們負起責任。今後不在網路上寫下任何誹謗中傷的話、不接近我們家小孩,這些就不用說了,也要請他寫下不接近月見野高中的誓約書。改天我會請律師在場見證,請問這樣可以嗎?」

「好的……我們全都會照辦。」Europa的父親以認分的表情鞠躬。他的表情僵硬,從旁看去都覺得他很難受。

「──不過……」

這時,真理亞說話的聲調稍微變了。

「今天,各位願意安排這個道歉的場合──」她看向星乃,與她對看一眼后,微微點頭。「我想,對我們彼此來說……都會是以後要往前走……所不可或缺的事。」

真理亞慢慢地慎選遣詞用字說完,父親又深深低頭,說道:「……您說的話,我們銘感五內。」我不知道這是出於身為父親的責任感,還是作為一流企業重要人物的保身之計。可是我覺得今天這一天,對星乃來說會是重要的一天──覺得要和過去訣別,這很可能成為一個重要的分歧點。

未來會怎樣,我們不知道。

然而就算是這樣,我認為傷害過別人的人好好跟對方道歉是超越善惡的責任。和能不能因此得到原諒,加害者會不會洗心革面等問題處在不同的次元,是身為一個人的責任。最重要的是,要讓受害者能往前走──朝「未來」前進,這件事是只有加害者才能做到的。

這一天,星乃一直沒說話。

回到銀河庄后,她飯也不吃,蓋上棉被,似乎一直在思考。

回家路上,我回想起Europa道歉的模樣。他顯得擔心受怕,身體頻頻在發抖。Europa這個網路ID讓我們大費周章,搞得雞犬不寧,但脫掉匿名這層保護衣之後,跑出來的就只是個怯懦的中年男性。

我還不知道星乃是如何看待今天的事,只是,我覺得她就在這一天擺脫了Europa這個名字的束縛。

寒假快要結束的一月某一天。

「──平野大地。」

回頭一看,先映入眼帘的是耀眼的夕陽。遠方有一名少女,黑髮被風吹動。

「怎麼會在這種地方碰到?」我沒想到會在這樣的街角遇到,有點吃驚。少女似乎是跑着過來,臉有點發紅,肩膀上下擺動著喘氣。

「因為我有東西,要交給你。」

黑井在書包里翻找了一陣。

「這個。」

那是一本書。《孤獨黑暗的另一頭》。當然是黑井的著作。

「你的書印出來啦?」「嗯。我想趕快送給你。」「明明用寄的就好。」「……也對。可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腳就是走了過來,有什麼辦法呢?」

黑井撇開視線,有點不知道該看哪兒。很難得看到她這種舉止。

夕陽下的黑井,頭髮就像稜線似的被照出輪廓,平常顯得沉重的黑髮隨風搖曳,瀏海底下露出大大的眼睛。黑井這種我在「第一輪」時完全不知道的模樣,不折不扣就是個青春文藝少女,讓我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像是在和另一個人說話。

「幹得好啊,春風波卡老師。」

「唔……」黑井悶哼一聲,話接不下去。

「怎麼啦,波卡老師?」

「這個名字……你可別在學校叫喔。」

她有點難為情地撇開視線。這也許是我第一次看到黑井的這種表情。

「對了,幫我簽名啦。簽『春風波卡』。」

「咦?」黑井瞪大眼睛。「你怎麼想要這種東西?」

「有什麼關係,幫我簽一下嘛。你在『這邊』還沒幫任何人簽過吧?」

「是沒錯啦……」黑井格外忸怩,然後拿起原子筆說:「既然你這麼堅持……」

簽到一半。

「……呵呵。」黑井忽然笑了。

「怎麼啦?」

「沒有,沒什麼。我是想起前幾天的你們,就覺得好笑。」

「前幾天?」

「真沒想到講完那些什麼炸蝦券、平野大地券之後,天野河星乃就跑回來了……實在太意外,讓我的理解跟不上。呵呵呵。」

黑井又笑了幾聲,在書的封面簽下自己的名字。

「只是,也許正因為會像這樣,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黑井用至今看起來最開心的表情,遞出了簽名書。

「故事這種東西,才會這麼有意思啊。」

新年的街道上,人們的表情也顯得比較開朗,我懷著比較新鮮的心情跑在街上。手上便當店的塑膠袋擺動,香氣不時刺激鼻腔。

銀河庄二○一號室。

艙門開啟后,少女在房間最深處慢慢昂起頭。「好慢喔/肚子餓了啦/你到底都在磨蹭什麼啦。」少女發出三連段毫不客氣的抱怨,又把頭縮了回去。這艘太空船的船長總是很會使喚人。

「拿去,便當。」「拿來我這邊。」「我放在這裏了。」天野河星乃這個人物,寵了就會無止盡地得寸進尺,所以我把便當放到桌上,開始燒開水。星乃一臉不高興的表情站起來,大聲踢開地上的破銅爛鐵走過來。途中還不知道勾到什麼線,絆了一跤,變得更加不高興。

「茶。」「正在煮。」

星乃一副等不及的模樣,接過幕之內便當。「沒有附炸蝦券。」「因為今天是買幕之內便當嘛。」「哼……」她不客氣地說出不滿后,當場坐下大口吃了起來。這個少女不討厭吃魚,但對細骨頭就有點神經質,現在也是多疑地開始仔細挑選鮭魚紅肉。

「對了。」我從書包拿出簽名書。「黑井拿她的書給我,要看嗎?」

「不看。」

我得到一點都不客氣的快答,只是我也不指望。就算進行SpaceWrite又回來,也不代表這個少女生來的個性就會變好。

我正想着這樣的念頭。

「──平野同學你啊……」

星乃忽然叫了我的名字。

轉頭一看,少女盯着我。桌子底下,可以看到她在手掌上畫的東西──多半就是在畫「☆」號。

「我說……」星乃小聲說道。「我說你是……騙子,可是──」

──我不會把SpaceWriter交給任何人,也不會靠地球人幫忙。所以──平野同學是騙子。

那是我把自己是時空穿越者的事告訴她時,她對我說的話。

「我有那麼一點點……」星乃以生澀的語氣說了。「覺得懂了。」

我問她懂了什麼。

「第、第、『第一輪』的『我』……為什麼把SpaceWriter交給你。」

──這項SpaceWriter的研究,是我從媽媽提出的假設和爸爸留下的發明當中得到了靈感,然後進一步發展而成。正因為這樣,我絕對不會把這個東西交給任何人,也不會讓任何人拿去用。

星乃明言絕不會讓任何人動用SpaceWriter,所以她懷疑我用SpaceWriter來到這個時代,肯定是用了某些不正當的方法。

「現在,我覺得,可能……懂了一點。」

星乃吞吞吐吐地說下去。

「平野同學,那個……不是,那、那麼壞的人,所以……我一定……把SpaceWriter,借﹑借給你……用了一下下,也說不定。」

「…………」

星乃說出了令我意想不到的話。我覺得一股熱流上沖,有種自己的罪行得到原諒的感覺,這樣形容不知道恰不恰當。

「可是……」少女說到這裏,有點難為情地手上拿起一個東西。

「你,這個──」

是那個小手冊。她密密麻麻寫上「夢想」的手冊。

「我寫在這裏的……要、要保密。」

「你是說太空人這件事?」

「嗯。」

「也不必隱瞞吧?」

「因為……又還沒有決定,而且──」星乃眨眼次數變得頻繁。「這、這是我第一次,被人看到,所以……」她紅著臉低下頭。

「知道了。保密是吧。」

「嗯。」

少女說到這裏,像是要掩飾自己的難為情。

「那、那這個!」她對我提出一張紙片般的東西──在炸蝦券上劃了兩條平行線而改成的「平野大地券」。

「嗯?這張券怎麼了嗎?」

「你馬上去買炸蝦便當跟柳橙汁。」

「為什麼是我去買?」

「這是『平野大地券』耶。」

「我話先說在前面,這可不是『可以對平野大地下任何命令券』啊。」

「要先集滿五張?」

「也沒有這種規則。」我拿她沒轍地聳聳肩,抓起錢包站起。不過也好,就當作是紀念她從過去回來,請吃個便當和柳橙汁,我也不是不願意。

「還有,要點什麼好呢……」

星乃開心地喃喃自語,急忙把「平野大地券」收進有魔鬼氈的錢包里。總覺得我以後會被使喚得更厲害,不由得微微感到後悔。

「啊,順便幫我買『吹彈可破布丁』喔,平野──」

接着星乃在這第二輪,第一次這麼叫我:

「『大地同學』。」

【mastermind】

朝天聳立的超高層大樓。

大樓最頂樓的一個房間裏,兩個人物面對面。

一個是坐在椅子上的男性,他翹起長腿,背靠在椅背上的模樣,充分飄散出儘管年紀輕輕就已經在全球知名太空企業身居要職者的氣派。右眼的單眼鏡不時被窗外射進的陽光照出反光,就像目光般射穿眼前的人物。

辦公桌前站着一名少女。這名看似只有十五六歲的少女挺直了腰桿,站姿十分優美,紫色光澤從她的一頭長發上流過。嘴角的笑容透出胸有成竹的感覺,讓這名少女顯出一種超出她這年齡該有的存在感。

「──所以,小姐你的意思是說,希望在敝公司就職?」

「六星先生,我不是找貴公司,是找您求職喔。」

少女委婉地否定,然後又露出微笑。

男性將履歷表扔到桌上。「你似乎有個誤會。」他以演員般宏亮的美聲回答。

「敝公司設有錄取在學生的面試,我不是面試官,也不是人事部的人。靠個人關係來從事就職活動,我覺得應該是犯規的吧?」

「可是,您也不是完全無關吧?」

少女緊接着回答。她的臉上充滿了認為獲得錄用是理所當然的自信,對這個比自己年長且位高的男性,也毫不退縮地展現存在感。

「犁紫苑同學。」CyberSatellite公司執行董事六星衛一以開導的語氣說。「關於你解開那篇太空加密文的事,我也很願意肯定你的才華。但要不要只因為這一點就錄用你,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話是這麼說──」

「而且──」六星露骨地打斷對方說話。「敝公司並不是缺人才缺到得僱用還在學的高中生,也沒有計畫用高中女生來炒作話題。」

「您這幾句話,聽起來像是『小丫頭,搞清楚你自己有幾兩重』?」

「要怎麼解釋是個人的自由。」

六星站起來,像是在強調事情已經談完。

「哎呀,好遺憾,虧我還以為這會是一段良緣呢。」

「可以請你不要說得像在談婚事嗎……敝公司的員工會送你到玄關大廳。」

當他拿起內線電話,準備叫人來──

「不用擔心,我知道怎麼回去。只是──」少女說到這裏,聲音突然轉低。「那段太空加密文『其實是來自遙遠「過去」的訊息,如果社會大眾知道這件事,應該會嚇一大跳吧』。」

這時六星停下手,重新放好內線電話。

「你是指什麼事呢?」

「我是指什麼事呢?」

兩人視線交會,互相露出微笑。少女連眼睛都在笑,但六星的眼睛沒有笑意。

「職位就選六星先生的秘書好了……我敬候佳音。」

少女輕柔地甩動頭髮,開門走了出去。微微吹進的風讓少女的履歷表輕輕飛起,推回到六星手邊。

「哼……」六星衛一用指尖重新戴好單眼鏡,朝着在履歷表的照片欄位上優雅微笑的少女……

「別得寸進尺了──」忿忿地撂下這句話。

「『蓋尼米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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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住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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