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提着腦袋去救人
朱翊說著說著，慢慢便沒了下文，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倏然抬起頭，雙眼爍爍放光的看着韓溪蕊。
“對呀，我怎麼就沒想到呢！小丫頭，你能不能……”
韓溪蕊在朱翊開口的那一瞬間，便已經知道了他在想什麼。可她沒有馬上做出反應，只是歪着頭，一副看傻子一樣的神情看着他。
最後，見朱翊興緻勃勃的開了頭，可又蔫頭耷腦的沒了下文，韓溪蕊就知道，他那榆木腦袋，總算是想明白了。
“你不能……”朱翊近乎絕望的，艱難的說出了最後三個字。
“六皇子，不是我駁您的面子，也不是我不想幫忙，只是……您看我，若說讓我遠赴金陵，只要您能想出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我便義不容辭的走這一遭！”
韓溪蕊的話，算是安慰，但更像是判決，徹徹底底的斷了朱翊心裏最後一絲希望。
“我知道，我明白，我也就是想一下，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朱翊的語氣聽的韓溪蕊心裏堵得慌。
她承認，她自私了！
可是，就算她大無畏，不怕死，肯犧牲，眼下這種實際情況，她也沒有一點可能離開京都，遠赴金陵！
馬車一路平穩暢順，很快便來到了郡王府朱漆大門前。
臨下車前，韓溪蕊再也說不出更多安慰朱翊的話，只能在她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答應明日早些入宮給華妃娘娘請脈。
就在韓溪蕊扶着韓錦娘的手，準備走下馬車的時候，朱翊無精打採的喊住了她。
“噢，對了，還有一事，忙忙活活的，險些忘了與你說。伸手！
朱翊一邊說著，一邊從腰間的荷包中小心翼翼的取出來一枚翠玉珏，伸手放在了韓溪蕊的掌心。
“小丫頭，這是蘇胤讓我轉交給你的，他說……他說這枚翠玉珏暫且交由你保管着，若他這次有幸大難不死，必會親自向你取回。可是，若他……若他真的回不來了，你便留着，做個紀念也是好的！”
韓溪蕊看着手心中的那枚翠玉珏，通體靈透盈潤，沉甸甸的，帶着一絲徹骨的寒意，從掌心迅速蔓延至全身！
朱翊看着韓溪蕊呆愣愣的模樣，還以為她不認得這枚翠玉珏，輕嘆一聲將她的手指握緊。
“小丫頭，你許是不知，這枚翠玉珏非同一般！往小了，它世所罕見，價值不菲！往大了說，日後若有急難，它許就能保你一命！這枚翠玉珏，我從未見蘇胤離過身。今次，他將這枚翠玉珏託付與你，想來……在那小子心裏面，你可是比我這堂兄還要重要！”
朱翊說著，苦澀的笑了一下。
“得了，時辰也不早了，你還是快些回府吧。切記，一定要收好這枚翠玉珏，萬莫讓旁人瞧見！”
韓溪蕊慢慢收攏五指，用力的握着那枚翠玉珏，堅硬的玉身硌的她掌心生疼！
可是，只有這樣的細細索索的疼痛感，才能讓她逐漸模糊的視線變得清明起來。
“你想不想救蘇伯父？”韓溪蕊豁的抬起頭，泛紅的雙眼帶着堅定地神情，一瞬不瞬的看着朱翊。
朱翊被韓溪蕊這忽如其來的問題問蒙了，他當然想！若是可以，他恨不能現在便乘一匹快馬，晝夜兼程的趕過去！
可惜……就算他不要命的趕過去，也同樣於事無補！
他既不精通醫術，也不精通拳腳，就那點三腳貓的功夫，也就唬人還成。最要命的是，他腦筋還不靈光！
就連朱翊自己都想不出來，他千里迢迢的趕過去，除了添亂，還能做什麼？
可聽到韓溪蕊這樣沒頭沒腦的一問，朱翊還是本能的，重重點了點頭。
“我這有個主意，險是險了點，一但被發現，那便是抄家滅門的罪過！可若事成，我便可以名正言順的去金陵一趟！不知……六皇子可敢與我一試？”
“小丫頭，你說什麼呢！你……你到底要做什麼？”朱翊被韓溪蕊的話驚住了，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她。
朱翊不是怕，也不是不敢，他只是心裏沒底！韓溪蕊說“抄家滅門”，這得是多大的罪過呀！
這小丫頭，該不是瘋了吧？
“我都不怕，你怕什麼？你只說敢還是不敢！左不過，此事除了你，也沒旁人幫得上忙了！”
韓溪蕊既已下定決心，便見不得朱翊這副婆婆媽媽的模樣，不耐煩的催促了他一句后，便仰着脖子，一副視死若歸的架勢。
“好！你都不怕，我怕什麼！小王還從未聽說，歷朝歷代有被抄家滅門的皇子！我倒要聽聽，你這小丫頭的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
韓溪蕊原本還是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結果，聽完朱翊的話，沒繃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小子還真是腦子裏缺根線，這都什麼時候來，他還有心思開玩笑！是呀，皇子哪有抄家滅門的，除非皇上自己個兒活的不耐煩了！
韓溪蕊衝著朱翊招了招手，示意他湊近，然後俯身與他耳語了兩句。
說完之後，韓溪蕊坐直了身子，怔怔的看着朱翊，等着聽他如何回應。
“這個……能成嗎？一但被太醫院那些老狐狸查出什麼端倪來，豈不是要前功盡棄了？”
朱翊的擔憂是有道理的，太醫院那些老傢伙，對待后妃的病情，或許會酌情考慮，看人下菜碟。
可是，在對待皇帝陛下的龍體安康上，他們可是削尖了腦袋，一絲一毫都不敢懈怠！
雖說他們這些老東西過於陳腐，醫術也不如韓溪蕊精湛。可他們好歹也是醫藥世家出身，哪一個人都不是混世的，若沒點真本事，能在御前伺候嗎？
“你放心！只要你嚴格按照我調配的計量用藥，我保證沒人能夠查出端倪。除非你自己手腳不利索，被人逮到，那可真是無可抵賴了！”
“那……你說的那種藥粉，可會損傷父皇龍體？”
“你當我真的不想活了？毒害當今聖上，我便是死一百回也不夠呀！放心吧，少量無毒！只不過……不能長期使用，經年累月的，便會產生依賴與幻象。如何，做還是不做？”
朱翊一臉愁容，猶豫不決的看着韓溪蕊，他心裏早已是一團亂麻，諸多考慮，讓他沒有辦法即可下定決心。
“我知你在顧慮什麼，若只是你一人冒險也罷了，可若是要你拿着華妃娘娘的性命一同冒險，你自然會猶豫不下。我們郡王府上上下下近百條人命，我也擔著干係！此事的關鍵在你，不在我，所以，你若沒有堅定的信心，十足的把握，還是不要做得好！畢竟……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什麼一人做事一人當！”
韓溪蕊也是一是血熱，直衝天靈蓋！
現下想想，每天陪在她身邊那些鮮活的性命，只要一個不慎，可能就會全部身受極刑、人頭落地！
她若是真的決定了要這樣做的話，便是拿了所有人的性命去賭。
而且，她自己也沒活夠！
好不容易死而復生，哪怕這個地方讓她諸多不滿，相當不適應！可人的本性，不就是貪生嗎？
有時候，能活着，就已經很幸運了，還奢求什麼呢？
但那個少年……韓溪蕊忍不住低頭看向手中的那枚翠玉珏……
那個把性命交到她手裏的少年，他總是那麼自命不凡，卻還是在這個時候做起了最壞的打算！
身處困境之中，蘇胤卻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
若他能回來，便會親自來取。若他回不來，便讓韓溪蕊帶着他的那一份，繼續活下去。
這樣沉重的託付，韓溪蕊真的承受不起！
她才不要背負着另外一個人的人生，繼續艱難的活下去！這麼一樁辛苦的活，誰愛承受就誰來承受，反正她才不要接手！
干就干，大不了就把這條剛續上的小命還回去！
至於其他人，欠了她的還給她，大家一了百了！她欠下的，大不了來世再還！誰還沒點冤親債主！
就在韓溪蕊再次堅定了信心的時候，朱翊似乎也已經下定了決心。
“我做！想來，母妃若是知曉得話，也一定會支持我的！舅父是外租家唯一的血脈，蘇胤更是九代單傳！說什麼我也不能袖手旁觀！”
朱翊語氣堅定的說完這些話，又一臉為難和歉疚的看着韓溪蕊。
“小丫頭，這從萬不得已拉上你一同冒險，就算小王欠你一條性命！來日曆，但凡你開口，小王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定會……”
“得得得，好好的還沒出事兒，也讓你說的這個不吉利！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真真是個榆木腦袋！”
韓溪蕊越聽朱翊的話越說越肉麻，渾身的起皮疙瘩都掉了一車廂。實在是聽不下去了，趕忙擺手打斷了他的話。
“時辰不早了，廢話也不多說了，此事，你還是要先與華妃娘娘知會一聲。我今夜便開始調配藥粉，定不會有差池。”
朱翊一直目送着韓溪蕊的身影消失在郡王府大門內，這才吩咐車夫，調轉方向，返回宮內。
當夜，韓溪蕊便開始細細琢磨那個藥粉的配比和用量，古代的藥材沒的說，可就計量方面不夠請准。
整整一夜，韓溪蕊忙的眼睛都沒有闔上過，翌日一早，翠竹看着韓溪蕊眼下的淤青，心疼的話都說不出來。
“小姐，您這又是何必呢，宮內的貴人再金貴，您也不能這般不顧自己的身子呀！”
“翠竹，我這樣子現下如何？”韓溪蕊樣子雖然憔悴，可說話的時候，精神頭倒是還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