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太子進御書房時，愣了一下。
因為御書房中不止有慶帝，有幾位內閣大臣，還有……葉流雲。
內閣大臣在，太子不意外。
坐在東宮的位置上這麼久，如果連有幾個大臣進御書房議政都打探不出來，他這個太子也真是白當了。
甚至於，他就是專門挑了有外臣在的時候來的。
但是他真沒想到葉流雲也在。
大宗師來去無蹤，葉流雲進不進宮，進了宮在哪裏獃著，還真不是他的暗線能打探出來的。
他的目光在葉流雲身上輕輕淺淺地滑過，然後面不改色地在慶帝面前跪下來，道：“兒臣見過陛下。”
葉流雲在就在吧，反正他已經決定的事情，也不能因為多出一個葉流雲就更改。
“你來幹什麼？”慶帝手裏拿着摺子，顯然剛剛正在和幾個大臣商量什麼。
“兒臣來懇請陛下徹查南疆使節行刺之事。”太子抬頭看着慶帝，目光端正清明，一字一句道，“兒臣認為，二哥是被冤枉的，南疆使臣蓄意栽贓陷害，挑撥我慶國內部矛盾。”
慶帝放下了手裏的摺子，看着太子的目光很複雜，他道：“你是來給老二求情的。”
“不，兒臣是我為了我慶國的基業而來。”太子道。
慶帝沒說話。
太子的表情看似平靜，然而藏在袖子裏的手已經握得死緊死緊，把事先在東宮準備好的說辭在心內又過了一遍，然後看着慶帝，緩緩吐出：“兒臣……兒臣明白陛下的一片苦心，我大慶雖然是當世第一強國，但北有根基深厚的北齊，東有東夷城掣肘，天下尚未歸一！我慶國的統一大業尚未完成！所以我大慶的君主必須是一個明君！然而皇子王孫，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身邊竟是恭維迎奉之人，要在這樣的環境裏長成明君，何其艱難？陛下想為我大慶挑選一位明君繼位，我雖為太子，但若不能證明自己能肩負起延續慶國霸業的職責，亦不配為君！”
太子這番話，等於挑明了他已經明白慶帝是故意讓他與二哥相爭的，並且是在內閣大臣和慶國的大宗師葉流雲面前挑明的，只是措辭比較為委婉，還給慶帝加了個為了慶國的統一大業如此偉光正的名頭。
事實上，太子只是把上一次小公主請他和老二吃飯時說的話，改了一改而已，但把前面這一大段擠出來，緊張的情緒緩解了一二，看着慶帝的眼神也堅定了，道：“可是我與二哥，不論最後陛下選擇了誰，不論我們如何相爭，都應當是為了能夠成就我大慶的霸業，讓我大慶更加輝煌強盛，而不是為了讓外族窺探到我大慶內部的縫隙，藉機挑撥離間，試圖分裂我大慶，擴大朝堂之上的裂痕。”
世人都知道，因為大皇子血統的關係，皇位大概率不是太子的，就是二皇子的，而眼下太子跪在這裏，為二皇子求情，所用的理由還不是會顯得有幾分虛偽的兄友弟恭的“孝悌”的名義，而是為了整個慶國的國家利益。
哪怕就是裝的，這份表態也足夠讓人動容。
何況太子的態度異常真誠。
真誠得在場的幾位內閣大臣都沒看出破綻來。
就像他真的是這麼想的一樣。
慶帝看着這樣的太子，神色複雜。
幾位內閣大臣在短暫詫異過後，有的眼神中露出些許欣慰滿意之色，但只是些許。
而最近從定州軍中返回京都，升任大內侍衛副統領的宮典，也許是因為作為武人，到底直爽，竟是直接將這份欣慰讚歎掛在了臉上。
最終，慶帝嘆了一口氣，道：“去叫老二過來。”頓了一下，又補了一句，“叫你妹妹回去，身體不好還這麼瞎胡鬧，我看他不聽我這個當爹的，倒是會聽你這個當哥哥的。”
這話有些“超綱”了，不在事先演練的範圍內，太子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接，只得微微垂眸，思索了一下回道：“二哥也經常這麼說……他總是抱怨安樂偏心，疼我超過疼他。”
聽得此話，慶帝臉上不見喜怒，倒是多了點兒難測的別樣情緒，開口道：“你覺得呢？你覺得崽崽更偏心誰？”
太子看了慶帝一樣，回道：“我覺得安樂最偏心父皇。”
這話把慶帝逗樂了，只是那笑意分外清淺，一閃而逝。
“去吧。”最後吐出這兩個字打發了太子，慶帝竟是似乎有了淡淡的倦意。
至此，太子才算鬆了一口氣，有一種打完一場大仗感覺，向慶帝行了一禮後起身出門。
看着太子邁步離開，走至院子中小公主身邊，低聲勸着什麼。
在門口守衛的宮典，看到信步走到自己身邊的葉流雲，忍不住道：“我慶國的未來可期啊。”
宮典出自定州軍，是葉重的師弟，而葉重是葉流雲的侄子。
換句話說，宮典可以算是葉流雲的半個徒弟。
宮典這話是對自己的師叔說的。
內里的意思也很清楚。
宮典在定州軍中時就知道朝中太子與二皇子爭儲爭得十分激烈，可是不見如此激烈，太子依舊能夠以國事為先，大局為重，如此賢明的太子，讓宮典這樣耿直的忠臣，對慶國的未來充滿了信心——慶國下一任的君主，應該還是一位明君的。
葉流雲深深看了宮典一樣，轉頭看向院子裏。
“回去歇歇吧，父皇肯見二哥了。”太子勸小公主道。
但小公主顯然不聽。
“等老二來了再說。”小公主回太子道。
太子聽得，嘆了口氣，轉聲吩咐研秀道：“去搬把椅子。”
研秀領命，沒一會兒就返回來，太子拉着小公主道：“等老二來不用站着吧，咱們坐着等。”
小公主拗不過，就坐了。
他坐着，太子站着。
小公主伸手一拉，把太子也拉下來，一起坐了。
太子轉頭看看小公主，小公主撅起嘴，扭頭不理他，但太子卻樂了，扭了扭屁股，坐得更靠里了，和小公主緊緊地貼着。
兩人就這麼等着老二應詔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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