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記直球打過去
夜晚的涼風帶着濕意撲面而來，兩個人一前一後行走在港灣大橋上，中島敦數次抬頭看了看前方的女生，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港口黑手黨’……是什麼上市股份公司一類的名字嗎？比如說創始人來自海外……什麼的？”
“不是哦，港口黑手黨就是以港口作為勢力範圍的兇惡犯罪組織，在四年前取得了異能開業許可證。”
“哦……”中島敦點點頭，“那黑手黨就是……用機關槍衝進銀行然後突突突地掃射，然後威脅職員把金庫的密碼說出來不然就炸了這裏嗎？”
“那樣的話軍警會第一時間出動的，除非是兩個組織間的爭鬥，不然很少會有大型的槍械火拚。”
“哦……”中島敦點點頭，“那黑手黨就是……吃飯的時候可以不用給錢，用一把刀插進桌子，然後說這一片場子我罩着了？”
夏野棲川無奈地扭頭，“敦君，你說的那是小混混流氓，不是黑手黨。”
雖然不知道中島敦是看了什麼影視作品被誤導成這樣，但有一點沒錯，黑手黨的確是遊走在黑色地帶的暴力組織，普通人但凡摻和上一點就會很麻煩。
中島敦還是離這種事越遠越好。
她臉上猶移不定的神色被中島敦捕捉到，從小在孤兒院長大、仰仗別人臉色生存的中島敦當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就像他在大雪裏踽踽獨行了十八年，某天終於遇到了願意為他停駐腳步的人，她已經施予給他蘋果和酒，難道還能再得寸進尺的要她繼續添柴取暖嗎？
別人也有自己的旅途，肯停留在他生命中一瞬，哪怕是只存在了片刻的溫暖，於他而言也足夠了。
少年微垂着頭，始終不緊不慢地跟在夏野棲川身後，夏野棲川好幾次試圖放慢腳步想等他跟上來，都總是被堪堪避開半個肩膀的距離，落後半步，不肯與她并行。
“夏野小姐，就到這裏吧，謝謝你。”
夜色下，中島敦隔着兩人間看不到的一道鴻溝，與她遙相對立，他身上衣物單薄，完全起不到避寒的作用，夜風刮過的時候他打了個冷顫，卻發自內心地露出了真誠的笑容。
“我啊，在孤兒院，就一直被說是沒用的傢伙，被趕出來后也是渾渾噩噩的，今天睡哪裏明天吃什麼都沒着落，就算被老虎吃了也是理所應當的……”
“其實在河岸邊的時候我真的覺得自己快死了，所以有那麼一瞬間，我是想搶走你的手機逃跑的。”
“但我最終還是沒有那麼做，我想，那並不是戰勝了身體的本能，而是因為夏野小姐您對我展露的善意。”
“對路邊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也可以保有那樣的善意，我又有什麼資格，將自身所遭遇的痛苦施加給其他人呢？”
被趕出孤兒院的時候，院長和護士們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不可回收的垃圾，流浪在街頭的時候，路人的冷眼相待也讓他無法刻意不去回想。
但是沒有關係，因為只要懷揣了一點溫暖，就仍會對這個世界有所期冀。
“所以夏野小姐，你不用感到抱歉，因為就算重新回到河岸邊，我也很高興可以幫上你的忙。”
夏野棲川並不接話，而是靜靜看着這樣的中島敦。
不知為何，她總有一種感覺，如果這時她真的把中島敦一個人留在這裏，之後就會發生什麼她無法阻止的不好的事。
“我想你一定誤會什麼了，敦君，我的職業性質特殊，我不希望你被捲入複雜的事情當中。”
“至於你剛才說的那些……抱歉，唯有‘被老虎吃了也是理所應當’這樣的話我無法認同。”
夏野棲川向後一靠，兩條手臂只是簡單地搭上天橋的護欄，整個人就穩穩地坐了上去，全套動作乾淨利落，腦後的長發也隨着她的動作在風中輕輕飛舞，中島敦一時之間也呆了。
“別再說這樣的話了，敦君，任何人的存在都是有意義的。”
夜風自兩人之間穿堂而過，中島敦有些看不真切對方的面容，但是她說的每一個字都清晰地進入耳中。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不幸，世界不是我們能左右的，但是我們都有做夢的能力，這樣才有美夢成真的希望。”
“帶我進入組織的那個人也這麼說，他說世界的真實是怎樣的，要親眼見過了才知道，我也是抱着這樣的想法接受了他的提議。”
夏野棲川轉頭望向他，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匯，周圍的事物一瞬間就模糊了輪廓，中島敦忽然看見了那雙琥珀色的眸子中，點綴着星輝熠熠。
“如果現在迷茫着生存的意義，那不如接下來就以此為目標好了。”
中島敦剛在疑惑她這句話的含義，下一秒他悚然瞪大眼，夏野棲川鬆開兩側撐着欄杆的手，整個人當即重心不穩向後翻了下去！
天橋下是漆黑一片的深不見底的河流，這樣的高度就算落在水裏也必死無疑！
“！！！！！！！！！！”
一切來得太過突然，最後留在中島敦眼前的，是夏野棲川試圖抓住欄杆而掙扎伸出的右手。
差之毫厘。
“……夏野小姐！！！！”
中島敦大腦一片空白，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飛到半空，風聲呼嘯，中島敦根本考慮不了別的，一切都靠着本能動了起來，還有不知從哪裏爆發出來的力量和速度。
他竟然也跟着從橋上跳了下來！
中島敦扯住夏野棲川的手腕，緊抱着就往懷裏塞，他咬着牙閉着眼，聽着身下樹枝咔嚓咔嚓被撞斷折壞的聲音，抱着懷裏的女孩一直不敢鬆手。
兩個人沒有落在河裏，而是掉在了河岸上，落下來的一瞬間塵土飛揚。
恍惚間中島敦好像聽見女生在他的懷裏輕聲念了句什麼。
中島敦渾身顫抖着，落地的一瞬間渾身癱軟，躺在地上處於當機狀態，甚至沒在思考自己怎麼還活着。
“敦君？”夏野棲川在中島敦的上方撐起手臂，叫了他一聲。
她被保護得很好，沒有一點受傷。
——“只要我活着，就一定會給他人帶來不幸。”
她想到先前抱着她的少年還恐懼得渾身發抖，如今兩個人的立場卻是轉換了過來。
“……你會不會給人帶來不幸我不知道。”
“不過你剛才可是救了我一命啊。”
中島敦清晰地聽到說著這句話時對方清晰明朗的聲線，像一道光般劈開籠罩的黑暗直直的照耀進來，飛出雲層然後落在他的鐵籠世界。
他眯了眯眼，這是他十八年來透過雲層看到的第一道光。
夏野棲川有幾縷長長的頭髮從背後滑下落在中島敦耳側，她又將它重新別回去，直視中島敦的眼睛。
“而且，敦君，你的眼睛很好看，你有沒有被人這樣誇過？”
中島敦微微瞪大瞳孔。
夜幕四合，華燈初上，夏野棲川壓在他上方，身後是橫濱這座即使在夜晚也照舊熙攘繁華的城市，本就姣好的容顏逆着璀璨的霓虹燈光，愈發添了幾分明艷動人。
心臟突然猛烈地跳動起來，中島敦覺得臉上漸漸攀升上了溫度，他偏移目光，言語閃爍。
“那個……夏夏夏夏野小姐這也是為了拉近心理距離，所以、所以對每個人都這麼說嗎？”
夏野棲川卡巴卡巴眼，噗地一笑。
“這個沒有，真沒有。”
夏野棲川回想起兩個人在河邊初遇的那一瞬，少年的眼睛紫金相間，像是整片的紫羅蘭花田都盛放在金色的落日光輝下。
“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就很喜歡你了呀，敦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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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完成撲倒成就【太宰治你別來了
太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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