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 無，名天地之始。
“林……林大人，你怎麼來了？”
馬車緩緩馳來，停在小玲瓏山館門前，林如海在黛玉和小公子攙扶下，也從馬車上走下來，緊接着輕輕咳嗽一陣。
看到林如海過來，館前兩個小廝，一個連忙迎上來，另一個則跑向院子中。
“慌張什麼？難道我不能過來了？”
面對這些鹽商小販時，林如海完全換了一副面孔道，失去了往日溫文爾雅，則變得咄咄逼人，嚴厲非常。
“不，不敢……，我家老爺知道林大人過來，肯定會早早恭候着了。”
小廝連忙點頭哈欠，卑躬屈膝道。
“哼！倒也不必如此！只要你們行得正、坐得直，也就不必怕我！”
林如海甩了一下衣袖，也不讓他們攙扶，還是靠着黛玉和小公子，在兩個人相持下一點點走進山館中。
等他們身影消失在館中后，小廝才吐了吐舌頭，扮了一個鬼臉。
“切，這個老不死的怎麼還沒死？前段時間不是說已經不行了？今天怎麼還好了一些？難道是迴光返照？”
小廝說得聲音很小，幾乎是用只有他自己聽到聲音，但小公子還是回過頭，衝著他淡淡一笑。
但就是這淡淡一笑，讓他感覺魂飛魄散，彷彿置身在冰窖之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汗流浹背、冷汗直流！
“林大人，你老人家要來，何不通知一聲，好讓我們出來迎接？”
聽聞林如海過來，無數人趕緊跑出來道，幾位總商程夢星、汪應耿、馬曰琯、馬曰璐站在道路兩側紛紛拱手行禮。
“素聞小玲瓏山館，乃是天下文士第一等嚮往之地，我只是帶女兒來瞧一瞧，你們不必緊張！”
林如海從兩側人群中間走過來，接着輕輕咳嗽一陣，他今日身體雖有好轉，但積勞已深，卻非短時間內可以轉變。
“早有聽聞，揚州巡鹽御史林如海、林大人，積勞成疾、時日不多，已經是風燭殘年之軀？今日所見卻不盡相同，果然是謠言害人、誤人匪淺。”
等林如海走過去之後，一些人開始竊竊私語道，特別是那些文人，他們不受林如海管轄，更是不假以辭色。
“幾位總商與林大人相輔相成，共同管理整個揚州區域內鹽販，但今日一見，彼此之間關係卻頗為微妙。”
“這裏面學問就大了，關係極複雜。林大人要依賴總商管理鹽販，他一個人就算分身有術，也做不到監管整個揚州區域鹽商。但若表現得太老實、忠厚，豈不讓這些總商看輕了，玩弄於股掌中？”
“況且……林大人是一個好官，也是一個為民着想的官，若不使用一些手段，豈能駕馭得住這些鹽商？任由他們哄抬鹽價？最後受苦受難的還是普通百姓！”
這些人飽讀詩書，雖然受惠於幾位總商，但不少人對林如海表現出敬佩。
“這些年正是因為林大人在這裏，揚州區域內鹽價才始終無法漲上來，揚州鹽價不漲，全國鹽價更不敢漲。”
“很多人並不知曉，因為林大人功勞，才讓全國百姓吃得起鹽，能夠買得起官鹽。雖然有人不希望林大人好，但願意林大人好轉的人還是更多。”
這些人說到最後，隱隱傳來一聲嘆息。
程、汪、馬幾位總商帶着人夾道相迎，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走了出來，三派代表人物此刻還坐在山館中，彼此身後跟着不少各自派系的人，鼎足而坐。
三派的人以三角圍城一個圓形，中間燒着一個火盆，從裏面飛濺出不少火花。
“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世界上本無這麼多繁冗紛雜、陳腔濫調規則，因為後來人多了，制定規則越來越多，才會處處掣肘、局限在固有思維中，一個人被封在盒子裏，靈感就會四處碰壁，始終無法迸發出來。”
揚州八怪一方，其中一個人闡述出自己觀點道。
“前人留下來的規則，是先哲一次次實踐，大量時間積累，沉澱下來智慧，正是我們後世之人應該學習經驗，借鑒前人道路，才不會在漫漫人生中迷失方向，只是自以為是，陶醉其中！”
婁東畫派、正統畫派一方，也派人闡述出自己觀點。
其實本質上，這放在現代就是一場辯論大賽。辯論雙方各執己見、各有道理，很多時候並沒有純粹對與錯，不是非黑即白。但雙方陷在各自思維中，總會認為自己是對的，而且是唯一的，非要說服對方不可。
爭辯的人盤坐在上面，而他們圍坐在下面，則扮演着吃瓜群眾一角。
林妹妹只聽了一小會，就感覺到無聊，拿眼睛瞟了小公子幾次。
“我父親……是怎麼回事？”
林如海聽得聚精會神、津津有味，兩個人卻偷偷從後面跑了出來。
林黛玉拉着小公子，來到園子裏一個無人地方，向他說道。
“沒，沒怎麼回事啊！”
小公子遲疑一下道。在他前面不遠處有一個葯田，旁邊正好有一個水井，應該就是“紅葯階”到“澆葯井”之間地方了。
“我父親昨天還不好，怎麼過了一個晚上，今天身體就好轉了？你是不是又有什麼瞞着我了？”
林黛玉盯着小公子眼睛，想從他眼睛中找到什麼東西，但很快搖了搖頭，果然還是什麼也看不到。
既沒有感情變化，也感受不到情緒波動。不管他說什麼，好像都是這個樣子。
這是最令她不爽一點，她感覺二哥哥隱瞞了很多事情，偏偏不願意告訴她。
“好妹妹，我雖有一些事情，現在並不適合告訴你。但妹妹只要知道，哥哥絕對不會對妹妹不利，也不會讓任何人對妹妹不利。”
小公子搖了搖頭，他將手放在黛玉腦袋後面，讓她貼近自己胸口。
“哼！最好像你說得一樣！”
林黛玉輕哼一聲，但並沒有反抗，和小公子緊緊貼在一起道。
“噓！有人來了？”
小公子做了一個噤聲手勢，連忙拉着林黛玉躲在一旁草叢中，兩個人並不高，蹲下來之後正好藏在半高樹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