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危機

三角眼道人似乎知道那些冰箭不會有更好的效果，他從懷中又掏出一張符咒，揚手扔在半空之中，符咒飛快燃燒，化作一縷輕盈氣流纏繞在在道人身上，道人本在水中的身體霍然拔高，生生浮出水面，微微晃了晃而後站直了身體。

又一張符咒扔在半空，卻沒有如往常那般迅速燃燒而後化作常人不可想不得見之物，這次燃燒的速度很慢很慢，似乎那張符咒在水中浸泡的時間有些久，久到能將水也燒燃的非凡火焰,也不能將之飛快化作灰燼灑在江中。

道人身上的破爛道袍還淅淅瀝瀝滴着水，腳下踏着一塊木板，木板在江中如生根的千年老樹一般一動不動，正前方是雖緩慢卻堅定行來的大船，身後是奮力遊動卻被江水不停衝擊，沉浮不定的呂雪。

道人神色肅穆非常，左手虛托着右手，右手成拈花狀豎在胸前，睫毛垂下，口中輕輕念詞，頭上頂着燦爛的冰花，面前是緩慢燃燒的符咒，腳底下就是波濤洶湧的彌合江，恍然之間，似乎有幾分真正的仙風道骨。

能知道卓小河臨時決定離開同峽鎮的消息，能迅速在江上安排這樣的襲擊，主事的人物當然不會簡單，見到道人面色冷峻，好像忘記身處何地自顧自如冬季梅花一般傲放，自然不可能如他所想。

“弩！”

弓箭手們突然潮水般退下，拉出來一張門板大的床弩，兒臂粗的弩箭光是造型，就讓人感覺到陣陣寒意從腳底沿着背心一路而上，然後在額頭上化作細密的冷汗冒出來。

“放！”

弩箭帶着金屬特有的鋒利寒光，猛地朝着道人胸腹筆直射去，產自北苑的強勁鋼弦爆發出的力量響起風雷之音，三角眼道人猛然抬頭，但不見有其他動作，頭頂上的巨大冰花驀然橫移胸前，正正擋在弩箭前方。

大船上的床弩能穿破幾尺厚的鋼板，常常作為水戰的終極武器，自然不是浪得虛名，巨大的力量狠狠擊打在冰上，濺起的碎冰掉落在江中，順着江水往下漂浮前進，從碎冰上反射出的細細剪影里看過去，道人正被弩箭帶着冰塊撞擊在胸腹上，平平往後移動一丈之遠。

三角眼道人的三角眼依舊睫毛低垂，仿若沒事人一般依舊低聲念着什麼東西，那張符咒在他面前已然燃燒了三分之二，飄飛晃蕩如調皮隨風而動的棉花，一刻不老實在淡白色火焰中扭曲着身姿。

一縷鮮血從他的嘴角線一般滑下，道人完全置之不理，好像完全沉浸在身前那張薄薄的，如精靈一樣在火焰里跳動的符咒之中。

“弩！”

見到床弩的效果不錯，船上的人聲音有些高亢得意，隨着他簡單迅疾的大喝，床弩的弦被絞起，兒臂粗細的弩箭重新裝在弩機。

“我來。”

這個聲音有着不容置疑的味道，然後一把懸着白色流蘇的劍柄擋在了床弩前方……

卓小河木然轉動目光，看到大船的船舷上走過來的那個身影，幾乎凝固的思緒彷彿有剎那之間的解凍，他想起那天晚上的雨，編織細密如同一件藝術品的淡黃色斗笠，斗笠下不染雨水乾淨整潔的一襲白衣，唯一不同的是，今天此人手中多了一把劍。

正是那個雨夜之中的白衣人！

白衣人站得筆直，眉宇間有按捺不住的興奮，三角眼道人的破爛道袍似乎有着某種大隱隱於天下的神秘氣息，讓他嘴角勾起一絲莫名意味的笑容，淡淡阻止了將要繼續發出的床弩，是因為他對自己的劍更有自信。

何況藏於鞘中的劍，早就已經迫不及待要飲鮮血，尤其是一位仙師的血。

……

……

卓小河站在草叢之中，雙目泛紅緊緊盯着江面。

他不知道如何會有大船在江上攔截，也不認為普通人有那個膽子截殺一位高不可及的仙師，儘管這位仙師不過是個半吊子，但光是那手符咒的絕活就能讓許多人死去。

東街的少年本就不是一個笨人，江風數次吹拂，江中你來我往幾次交手的功夫，船舷上出現那個白衣人的時候，卓小河明白了許多。

這種大船在同峽鎮中有不少，但能在同峽鎮上配備如此多的冷厲無視生死的弓箭手，就是府衙也做不到，能這樣做到的，只有同峽鎮能家，家財萬貫，白玉為堂，黃金若沙的能思才能胖子家。

卓小河明白那個白衣人的可怕！

暗夜之中飛射而來的鋼針，迅若奔雷打在刀身，需要多大的力量？

他雙手抓住一簇草，狠狠捏在掌心，汗水已經將這簇草弄得漿糊一般，卓小河卻渾然不覺。

呂雪在往對岸奮力遊動，頭卻一直看着卓小河這邊，她看不見卓小河，但她知道卓小河還沒有走遠，因此呂雪蒼白着唇，不斷地搖着頭，她知道卓小河能看見，知道卓小河能明白她的意思。

卓小河雙眼中的血絲越來越濃，憤懣的吼聲憋在喉間，一種悵然的無力感如彌合江水一般瘋狂湧進心頭，第一次如此恨自身如此孱弱，如此無能

在道人和呂雪身陷危機之時，他卻無計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