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 烽火連夜神爐歸 引戰（二）
前門立了一個牌坊，就見樓宇從兩邊讓開，中空的一個大空地上搭起一個個鍋爐灶來。
下炙煮煎的攤子，鍋燒白煙，跑腿小二端送，往來食客絡繹。
方爐底下翻抖散的一揪子炭火星子亮起一陣子，鼓風吹得火騰騰而起掛起灶邊，黑鍋翻炒，刮蹭得鐵鍋唰響。
人群嘈吵，戌末，正是熱鬧時候！
一個個攤剮鍋下碗，一個個攤上堆着些碗碟，邊上擺幾個酒缸水桶。
人也多得很，小販在外嚷，木桌板凳帳里放，幾乎坐滿人。
瓷壺老叟，茶水熱湯，士人閑聊，販子吆喝，正靠黑柱邊凳子上歇息打卦的幾位猛漢，店家門口門坎下人群邊蹲着摔牌的總角小童。
妖獸仙侶，徒庶異人，頭挨頭腳擦腳，縷縷行行，便是看得上哪家吃哪家去，人多馬雜。
邊有夫妻烤肉，丈夫烤得紅光滿面，妻子叉得合不攏嘴。
道上自有拉夜輦車，載人遊玩的夥計。
修真人士，佔得也多，多是成群結隊而來，薄縷獸衣，各有打扮。
如天見走前邊有一戴鳳翅襆頭，着對龍對鳳菱紋錦衣，帶着家僕悠哉悠哉閑逛吃着的貴公子，看這樣子也是有修為之人，如天看這身衣服倒還不錯，駐足觀望了一會兒。
就瞥見前頭燈火帳下有一群青衣官兵持刃暗暗巡過來。
火光爍爍。
真是要啥啥都有，面面白帳搭在上邊。
進來十尺，幾孩就迷了眼睛，口水直咽。
不過幾孩並無多待之意，順着走過去，該吃啥買啥，況且還有幾市要逛，不進坐板凳桌椅，看見啥買啥帶回宗里去便是。
幾孩繼續聊聊逛逛，哪兒熱鬧哪兒湊，買他幾斤多，兩三碗數不在話下，反正錢也是如天在出，幾孩使勁拿就是。
道上的人幾乎朝兩邊攤邊擁去，道中倒還寬出不少，走得自在，見一些娃兒就在腳邊追打，爭着鬧着不停，眼就見兩小兒被正站攤邊買着的家長背過手來就是一頓呵斥。
抬頭一看，岔口間明爐高桿上一掛，旁邊高樓間的花燈拉起，兩帳邊紅籠微搖微擺，映着人群綿延出二里左右。照得喜慶洋洋，端得舒服。
幾孩扇子該扇扇，風頭還是要有的。
帳有木杆撐，昏帳長二里，高低錯落致，下掛明懸爐。
升煙氣息淹滅帳頂，順着下墜着的老舊成黃的鼓囊帳彎，飄出縫去。
如天心裏想，這以前是白面，用久了，都熏成這樣了。
呵！好傢夥，剛剛還見有幾個酒樓在牌坊后，擱這兒全部成了攤子了。樓也沒有了。
這夜市燒炙，分為爐燒鍋燒。
爐燒，以火烤，炭煨為主。
鍋燒，以貼鍋，煎炸為主。
雖是一方偏見，一己之言，但這在世俗攤子中，也逃不出個大概。
臨大場。
排排大方烤爐，大的鐵釺叉烤，小的用竹骨木簽在爐排上串成一串烤了吃，烤至色如琥珀，皮似真金即可，外焦里嫩再淋上醬汁或撒上乾料便吃，下置炭火香果木料，此為爐燒之一。
用泥料糊上一層，埋進炭火或炭爐中，此為炭煨，也叫稱燒，燜燒。也是爐燒的一種。
鍋燒便是鐵鍋貼肉，煎炸炒都算。做法更為豐富，就不多舉。
攤里不置桌椅，只置幾個石墩上加軟座，中一方煎爐，一方燒爐，幾把鐵釺鐵叉，松柳木座旁擺放，自個加。
攤里一般擺個大酒缸，供客人任意瓢舀。
這裏攤特色多，若是松柳木之常木，還應付不了叼嘴客。
故也要用草果竹炎、麻荄甘蔗，楓梨桃荔，香馥南天等各類草木炙炎烤出來的，才解得了食客的饞癮。
尋常糊辣麻就不說，有些還要用松香木，各花枝，花油，軟泥，栗殼熏刷一下再烤。
有些還要刷上些米醬，籽麻金酥，茶水腐乳腌上一會兒才吃得安逸。
尋常食客如此挑嘴，那三孩來那豈不是把他們弄了服服貼貼？
肉味兒在灰黃幕下繚繞，摻着酒香，腴滑肥潤，板肉膨起，各柴各火上烤爐架上哪叫一個肉香撲鼻，百香四起。
架子上的肉在幾孩眼裏肯定多多益善。
里走了又看。
炙豚、棒炙、腩炙、肝炙，各類家養，外打的常見小野妖獸。
蒜醬肘炙、丸炙、銜炙、餅炙、釀炙白魚、炙筋皮、炙蚶、炙蠣、炙車螯、炙蟒、炮五肋等。
炙花肉，群仙炙、炙金腸，炙豬皮肉、角炙腰子、燒臆子、酒炙胘肚、假炙獐、炙雞等肉炙美食。
燒羝肉、燒乳豬、燒羊牛肝、蜜炙火蹄、蜜炙火方、燒狼心、燒鴨、炮野鴨、炙鵝掌、蒸炙鱭魚、炙鱔。
辣煙瀰漫，幾孩看了眼睛都直了，一個勁兒地逛，一個勁地買，一個勁地吃，辛辣脂嫩，酥脆爽快，汗也出來了，一個勁兒得逛。
豕、鹿、牛肋、牛乘，要了。
豉豆醬類，好酒好水，買了，拿上去配着仙食吃，滋潤。
蠱雕獸肉乾，也買個幾斤存着。
土燔天麻蠡鶿肉，一個帶個幾份，慢慢吃。
有首古詩作得好，夜來鄽市共燒烤，囈語持樽幾人休。
你這酒再不品，熱湯冷飲總有下肚的，吃得過火，辣麻了舌嘴，也要配點熱湯冷飲下肚。
溫涼甘甜的街邊小吃也是多。
粥飯糕羹。
黑末雪梨糕，雲頭對爐餅，素娜國公碎金飯，剪雲析魚羮，紫龍糕，糝參鱉臛，春香泛湯，滑餅，水晶餚肉……
百榴羹，紅糖涼蝦，還有各行體質的團飯，金木水火草藥飲，冰沐梅團，虎皮花生，都是街攤上的。芝麻卷，棗泥糕，醬黃瓜，蜜餞冰蟲，香須梅，荷葉包蔥餅，各膳粥茶水……林林總總四時檀飲。
令人眼花繚亂，吃下來，嘴裏直辣呼氣，再喝一碗涼水，幾孩那滋味，比神仙還神仙。
本來修士之流，俗食本不可多吃才是，可如天幾個哪管這些？一吃必吃個飽夠。
幾孩過足了嘴癮，繞出攤子，見前面就有幾個正二八經的仙食館，看價，貴得要死，也沒興趣，又繞了出去。
接下幾人又逛了鳥丹兩市，看俗鳥丹物，買了點衣物棋玩，俗世新奇玩意兒，就去仙市了。
這仙市是最大的，最奇，也是最貴的，專供修仙人士轉悠。各人各買所需幾株草藥，幾顆靈丹，就打算回了金門館歇息去。
幾孩聽交待，一直沒敢出金門館十里。不過到了生地兒，也由不得你，不想原路回去，一繞就繞出去里余，到了一個叫糠市之地。
咦？這地方亂糟糟的，樓房破敗，卻也不小，可圖上為甚看不見？幾孩看看你，唉，瞧見了，寫在永平安康兩坊馬市左六個大字的中間，不仔細看幾乎是瞧不到。
幾孩見有個銅酡巷的小巷，可過到西大街上，就走了進去。
小巷裏有糞臭之味飄來，路上也不幹凈，幾孩匆匆而行。
過去見馬市裡燈火通亮，排排獸馬栓在欄里。見口正有兩人蹲站，一身披黑袍，一也披黑袍，幾孩匆匆而過，不由瞥一眼，可這不瞥不要緊，一瞥幾要幾孩的小命。
如天眼見一人正給馬槽填料，就瞥見那袍外那手，長羽翅，生鱗皮，手是鷹爪，不覺生奇，招呼幾人看，幾孩也看過來。好傢夥，誰知那喂馬料的有所察覺，直接一個眼神瞪來，幾把幾孩的鳥膽都給嚇破。
這這這……這是妖人，這妖人生的鳥嘴青眼，晚上瞳目幽綠，白天倒好，可晚上遇見，又着急趕路，是個人都會嚇一跳。
幾孩明白，原來是妖族人士，也不再怕，再看那妖時，那妖瞳一愣，拍了拍旁邊那位，那人轉過頭來就盯着自己，瞧了自己半響。突然從馬身中鑽出一到黑影來，覆蓋過巷口，傳來一聲戾聲：“哈哈，就是你！小子！得來全不費工夫！哈哈！虧得我好找！哈哈！”
幾孩嚇了哆哆嗦嗦，動都動不了，舌頭打結：“這…這這，快燒金箔！遇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