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契約成立

那跌落感如此真實，如墜無底深淵沒有盡頭。

周圍無數光影流轉一閃而逝，影影錯錯無法看清。

阿布意識一震，好似終於落進了地底，身體被虛無的慣性沖的翻下儀式祭壇。

天地旋轉，意識模糊。

背負家族責任自幼刻苦修行，立志拿回失落榮譽的布爾凱索，第一反應就是絕不能昏過去。

不管是在這身不由己的神秘事件之中，還是身邊看着他不可辜負的下臣，乃至那敬畏他高貴姓氏的外人面前，他都不能一倒了之！

阿布猛然咬破舌頭，如長鯨吸水一般長長吸氣凝神，怒睜雙目看向那意識里上空逐漸消失的影像。

一隻人立而起背靠天空的白色老鼠，猶如俯視井底青蛙一般，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人與鼠視線相連的剎那，他意識中突然響起一句話。

契約成立。

明明能看到這句話，視界卻空空如也無跡可尋。

明明能看到這句話，卻是從耳中進去迴響腦中。

契約成立。

這分不清真假猶如幻境一樣的世界，還有那隻像人一樣看着他的白色老鼠，一同化為砂礫如風一般消散。

當阿布終於與那個神秘世界的聯繫斷開，虛弱有如潮水般湧向全身，他再也沒有力氣強撐昏迷倒地。

看着從儀式祭壇上翻身倒地的格雷沙姆少爺，一旁負責此次召喚儀式的少年法師彼得，嚇的臉色巨變魂都沒了！

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

這只是一個最最低賤的使魔召喚儀式啊！

怎麼可能會失敗！！！

連他們楓葉城冒險工會都沒有資格配備這種等級的防護密室都動用了，一個小小的使魔召喚儀式怎麼可能會出失敗！

這種儀式他都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了，這個儀式就是連續失敗十次，也不可能昏迷失去意識啊！

該死！誰出問題不好！為什麼偏偏是格雷沙姆家唯一的男性繼承人！

貴族是人民天然的領袖，是社會秩序的代表，是一個國家穩定的基石！

任何傷害到貴族繼承人的行為，都是不死不休的神聖血仇！

不僅他死罪難逃，連他無辜的家人都不能倖免！

所有跟他有關係的人，都會因為他而枉死街頭！

當大管家克倫威面無表情的將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顫抖恐懼的腦中一片空白！

他知道，他完了！

------

不知過了多久，昏睡的阿布睜開眼的時候，已分不清時間、空間和自我。

就好像意識在軀殼裏，卻無法思考。

周圍的一切都那麼陌生，陌生的讓人恐慌和不安。

他看向旁邊佇立着一位身穿禮服一絲不苟的老者，那位老者微微低着頭沒有用目光來驚擾剛剛醒來的他，靜靜等待着他的主人先開口。

疲憊的阿布，安心的再次閉上沉重的雙眼。

克倫威爾管家，真是一個溫柔的人呢。

孤獨成長的阿布依舊無法思考，心中已生出一絲渴望的溫暖。

當阿布才再次睜開眼，他只感覺自己睡了好長好長一個覺，睡得全身都像生鏽了一般僵硬。

“克倫威爾，我睡了多久？我怎麼了？”

也許是因為睡得太久，也也許是因為剛睡醒，阿布已經忘了昏迷之前的事。

從始至終都守候在床邊的大管家克倫威爾終於抬起頭，臉上沒有少爺終於蘇醒的驚喜，也沒有扭捏做作的哭喊。

慢條斯理一絲不苟的簡潔回答：

“您舉行了一次召喚使魔的魔法儀式，從而導致了您的昏迷。”

好像這張刻板嚴肅的臉，從來都不會換表情。

隨着他們說起話，不需要人吩咐，同樣一直守候在起居室門口的女僕長，無聲的對下人輕輕頷首。

充滿朝氣的年輕少女們，輕手輕腳端着為少爺醒來而準備了幾十遍的新鮮事物，並排安靜的立在大管家克倫威爾身後。

克倫威爾管家微微欠身，中斷了與主人阿布的交談。

“布爾凱索少爺，也許您現在需要一杯清水，或者一份肉湯。”

優秀的管家，哪怕再細小的事，也從來都不會替主人做決定。

隨着充滿朝氣的女僕們將手中餐盤的銀色蓋子打開，露出裏面的清水、果汁、蜂蜜牛奶、奶油蘑菇湯等十數種口味不一的飲品。

還有松露裝飾的糕點、猶如水晶的甜品、鮮翠欲滴的水果、五色肉餡餅、黑椒汁煎牛肉粒等等散發著誘人香氣的食物。

以及十數種像從遙遠的斯庫倫高原採購的巴約納火腿，這種甜中帶咸最易開胃消化的珍貴食物。

哪怕她們的主人可能都吃不了幾口，讓格雷沙姆家的主人睡醒后，有一個令人愉悅的開端，就是她們的責任和使命。

被克倫威爾管家提醒，飢餓感猶如岩漿一般燒灼肚子。

阿布先喝了一杯蜂蜜水，那燒灼感才壓下去了一點，並且睡了不知多久的疲憊身體，恢復了些許精神。

阿布靠在枕頭上，開始回憶昏迷前的事。

怔怔的沉默少許，阿布輕輕開口。

“克倫威爾。”

克倫威爾管家彎腰低首以示聽候主人的吩咐。

而女僕長和女僕們同樣彎腰、低首、後退，退出房間。

豪門貴族規矩森嚴，在主人要跟人說話的時候，下仆不得在場。

格雷沙姆家即使已經衰落，時刻等待拿回曾經榮耀的他們，規矩也不曾落下。

面對主人沒有胃口不想用餐的情況，只有四位女僕無聲的走出隊列，將提前挑選、簡單、鮮亮、可口的食物放在床頭桌上，然後恭敬的告退。

整個過程，沒有發出一點多餘而又愚蠢的聲音。

下仆們的貼心和細膩，對阿布來說早已習以為常，他甚至沒有注意到這些瑣事。

因為有更令他在意的事情，猶如烏雲一般纏繞在他的心間。

“書里描述使魔召喚儀式結束后，應該只是感到略微的疲憊，我為什麼會昏迷？而且身體還如此虛弱？”

那異世界的景象，那真實存在卻又像幻影一般的危險凶獸，還有那隻人立而起俯視他的白色老鼠……

這跟書上記載的使魔召喚完全不同，甚至比書上記載的更加神奇，比那些吟遊詩人口中的故事更加荒誕不羈。

舉行一個最低級的使魔召喚儀式，他卻前往了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