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囚夢-08
兩人在咖啡館中坐了個把小時,順便解決了晚飯。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這時,新的郵件也傳到了衛復淵的郵箱裏。
衛少爺點開標題,發現還是先前北泉讓他聯繫的地址,這次的附件體積更大,足有整整一個G。
他把附件下載下來,解壓后一頁頁打開,然後就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附件竟然是一宗火災案的調查資料。
“哎呀,來了。”
北泉將只剩幾根洋蔥和青椒的餐盤推到一邊,招手叫來侍應生收走杯盤,然後挪了挪身體,湊到衛復淵身邊。
安全距離一下子被打破,衛復淵愣了一下。
他聞到了北泉身上的香味。
與常見的男士古龍水不同,北泉身上的味道像某種植物的香。
非要衛復淵形容的話,那味道聞起來帶着艾草的氣息,細細嗅聞又覺得似乎更像桂花一點。
不知怎麼的,衛少爺忽然感到有些心浮氣躁。
他略略別開頭,將自己的手機屏幕往北泉那兒推了推。
兩人默不作聲地看完了附件里的資料。
“原來如此。”
北泉掏出紙筆,將他們現在已經掌握的線索一條一條歸納整理出來。
去年的9月28日,在距離這裏大約一站路的車站旁,有一間老房子翻新的公寓曾經發生過一場嚴重的火災。
事後調查,起火時間大約在凌晨一點半左右,起火原因是煙頭點燃了住戶堆積在一樓樓道里的垃圾。
當時天氣乾燥,老樓里可燃物又多,火勢蔓延迅速,很快就燒到了頂樓。
119出警迅速,卻被到處亂停的私家車堵在了路口進不來,所幸着火的公寓樓層不高,而且出事時只住了六戶人家,大部分人都成功逃生,唯獨頂層四樓有一個年輕女文員被困火場,最後被活活燒成了焦炭。
“被燒死的女孩名叫葉佳,死亡時剛好24歲,大學畢業一年,在一家私企工作。”
衛復淵一邊念着資料,一邊惋惜地嘆了一口氣。
照片中,那個名叫葉佳的姑娘面容清秀,頭髮整整齊齊地束成馬尾,十足就是一個認真謹慎的優等生形象。
衛少爺一想到這麼一個漂亮秀氣的女孩在人生剛起步不久就慘被燒死,只覺十分唏噓。
“你看,我們這個案子裏,三個當事人恰巧都跟這場火災有關係呢。”
北泉說著,在紙上快速記下了筆記。
“第二個死者劉飛,當時就住在出事的公寓的二樓,還有上個月底摔下棧橋的林雪,就住在被燒死的葉佳的隔壁。”
他的筆尖在紙上輕輕戳了戳。
“至於孟常禮,他老婆說發生火災時,他正好經過火場……”
北泉扭頭朝衛復淵笑了笑:
“你怎麼看?”
“這……確實有些詭異……”
衛復淵想了想,還是決定謹慎一點,不要妄下結論:
“那第一個死者又是怎麼一回事?”
在這一系列詭異的意外事故里,第一個倒霉蛋名叫吳清平,他深夜醉酒跑進工地然後被鋼筋砸死。
只不過吳清平是個老闆,身家過億,一看就不會住在這種舊城區的衚衕串子裏,衛少爺實在沒想明白他能跟火災有什麼交集。
北泉笑眯眯地提醒:
“你有沒有注意過這位吳老闆的公司名?”
“原來是這樣!”
衛復淵這才恍然大悟:
“在火災里被燒死的葉佳,她生前就在吳清平的公司上班!”
北泉點了點頭,伸手端起水杯,又再重複了一次剛才的問題:
“現在,你怎麼看?”
衛復淵皺起眉,凝神思索,片刻之後,忽然用力一拍大腿。
“我知道了!”
他模仿某小學生偵探的經典動作,伸手朝虛空一指:
“兇手一定就是A君!!”
北泉執杯的手一抖,“叩”地敲在了桌面上。
“哦?”
他抬頭,“此話怎講?”
“小說和電影裏不是經常有這樣的梗嗎?”
終於能向北泉解釋自己的推理,衛復淵那叫一個眉飛色舞。
“某個人死在某個地方,他的親人或是戀人覺得有人應該為他的死負責,但又找不到兇手,於是決定將所有可能跟事件有關的人全部殺了!”
衛少爺伸手推了推鼻樑上並不存在的眼鏡:
“我想,只有兇手才知道自己選擇被害人的標準,所以,聲稱自己具有‘預知力’的A君一定就是真兇了!”
“嗯,聽起來還挺有道理的。”
北泉反問:
“不過,A君是怎麼能讓四樁謀殺看起來像是意外事故一樣呢?”
衛復淵再度被問住。
“這……可能是用了某種陷阱吧。”
他試圖讓自己邏輯自恰。
“推理小說里有一個專門的題材就叫‘不可能犯罪’,兇手總是會設計一些很精巧的陷阱,把謀殺偽裝成意外事故什麼的。”
衛復淵忽又靈光一閃:
“比如那個掉進窨井裏燙死的倒霉蛋劉飛,我猜他搬起來的那個井蓋,其實早被人換成了泡沫或者木板制的假蓋子,不然很難解釋他一個竹竿身材怎麼能抬得動兩百斤的東西!”
自認已經破案的衛復淵朝北泉一挑眉,雖然沒說出口,但臉上的表情分明寫着“快誇我”三個字。
“或許吧。”
北泉微微一笑:
“可是A君如何讓劉飛的心愛之物準確地掉進窨井裏?又怎麼避開監控探頭偷換井蓋,事後再把真正的井蓋換回去呢?”
衛復淵回答不出來。
可他又不願放棄自己的推理。
“或許……A君佈置了磁鐵一類的機關,還、還篡改了監控記錄吧!”
衛少爺含糊地說道。
“不要緊,不管真相如何,我們很快就能找到答案了。”
北泉沒有繼續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
他低頭看了看手錶: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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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駛出西直門大街,往南開去。
他們正在前往第三個死者孟禮常的死亡地點。
孟禮常當時為了逃避酒駕可能遇到的檢查,專門往偏僻的岔路鑽,此刻倒是正好方便了北泉和衛復淵的行動。
衛復淵車技很不錯,依照導航的提示,三下五除二拐到了出事地點。
“應該就是這裏了。”
衛少爺將車子靠邊停好,特意多留了個心眼,確定已經踩下腳剎,才熄火下車。
扎穿孟禮常的鐵欄杆原本是一戶人家的花壇柵欄,出事以後早已拆除,現在就剩下底部一圈螺絲印子了。
衛復淵打開手機的電筒功能,蹲下來仔細研究了一會兒,沒看出什麼名堂來。
“這都過了一個多月了,就算當初還有什麼痕迹,現在也早該沒了吧?”
他心說我一個學工管的,又不是搞刑偵或是痕檢的,就算在這裏蹲到天亮也不見得能發現什麼。而且此地雖然偏僻,畢竟還是居民區,萬一被路人當做可疑人員報了警,那自己該怎麼跟警察解釋他倆大晚上的在這裏瞎逛呢?
“要不然,我們還是回去吧?”
衛復淵站起身。
“查案的事就交給警察吧,最多我們寄封匿名信告訴他們A君很可疑就行了……”
北泉抬了抬手,打斷了衛復淵的話。
“你什麼都看不到嗎?”
他問。
衛復淵:“??”
大晚上的,又是在死過人的地方,冷不丁來上這麼一句,着實讓人脊背生寒。
衛復淵抖了抖,“看、看到什麼?”
“……果然看不到嗎?”
北泉輕聲嘀咕:
“明明是天生的……我還以為你起碼能‘看到’呢。”
衛復淵豎起耳朵,依然聽不清北泉那句話中含混過去的四個字到底是什麼。
就在他想追問時,北泉已經打開了他不離身的那隻黑色提包,從裏面取出了一隻尾指長的香水瓶。
衛少爺:“??”
北泉拿着小瓶子走到衛復淵身前,拔開瓶蓋,“低頭。”
衛復淵條件反射地略一垂頭,與北泉四目相對。
下一秒,一道冰冰涼的水霧噴到了他的左眼上,不疼,但有一種古怪的異物感。
他條件反射的伸手想去擦,卻被北泉更快一步抓住了他的手,同時往他的右眼也噴上了水。
然後北泉放開了衛復淵,往後退了兩步。
“現在,轉身看看。”
他微笑着說道。
衛復淵莫名其妙,一邊揉着眼睛,一邊回頭。
下一秒,衛少爺的臉“唰”一下變得慘白,整個人條件反射地往後一仰,連退數步,猝不及防撞到北泉身上,腳下再一踉蹌,一屁股就坐到了水泥地上。
“啊——”
衛復淵的慘叫剛發出一個音節,北泉就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巴。
“噓、噓——”
北泉湊到對方耳邊:
“別叫,別怕,有我在呢。”
衛復淵連打了兩個哆嗦,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但說話的聲音依然微微發著抖。
“那、那是什麼?那到底是什麼!?”
他抬起手,顫巍巍地往前一指。
衛復淵的指尖的正前方,正是那道在事故后被卸掉的欄杆。
在普通人的眼中,那就是一片空地,什麼都沒有。
然而衛少爺卻清楚地看到,一團灰色的人影就蹲在那片空地上,雙手抱膝,臉埋在膝窩裏,一動也不動。
“你你你、你剛才到底幹了什麼!?”
衛復淵拚命揉着自己的眼睛:
“為什麼,為什麼我會突然產生那、那兒有、有個人的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