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贓並獲

說起那郭梓安扛着大兔腿，速度溜得飛快。

起初他曾被美食蒙蔽頭腦，後來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不妥。畢竟自己做的事情是偷竊，這實在愧對自己曾經受過的教育。

可隨後一想，又覺得自己過慮了。

偷竊罪名的成立，得是有法律，有私人財產的前提之下。

而那兩個半獸半人的特殊生物身上穿的分明是原始獸皮，可見這一片地區還是部落文明。部落講的是搶奪，是武力。那兩個獸人為了爭搶這麼一個獵物打得不可開交，側面證實了郭梓安的猜想。

另一方面，這隻大白兔倒在森林裏，被一條不怎麼新鮮的綠藤綁着。可見這不是什麼家養之物，也就不是某一位獸人的私人財產。

既然這兔子是那獸人打獵而來，並且獵物被另一個獸人覬覦搶奪，那麼他不過是螳螂捕蟬之後的那隻黃雀罷了。

都說入鄉隨俗。他身處這個原始的森林，不講武力，難不成還要講道德，講法律？

只怕法律兩個字都還沒講完，他就被那野人一拳頭砸暈，打包回部落當奴隸了。

若白山均知道郭梓安的想法，一定會非常生氣。

他怎麼會打自家的伴侶呢。他只會把人麻溜地抱回家，就算郭梓安再怎麼掙扎都沒有用。

森林的規則非常簡單，誰強誰就能擁有自己想要的東西。

所以他看到了郭梓安，郭梓安就是他的。

至於那些族群內的雌獸人，那是因為有族群保護，哪怕獸父獸母死亡，也會是族群里的祭司看着長大，多少有幾分感情。若是誰不顧雌獸人的意願，族群自然會出面制止。

能有如今這般文明，那都是雌獸人一點點抗爭出來的。

因為那些被強扭的瓜，雌獸人不知為何都無法活太久，因為各種原因身體衰弱，甚至有許多雌獸人在生產時離世。反倒是兩情相悅的獸人大多能多子多孫。

雌獸人是族群里的珍貴資源，在經過幾次那樣的事情后，大家都知道選擇喜歡的人才能壽命長一些。因此如今就算有雄獸人想要對雌獸人做那強硬的事情，都會再三思慮，不會再像曾經那般衝動。

若放在二十一世紀，大家便會明白，雌獸人的病叫產前抑鬱。

再仔細想一想，如果在這個世界還講法律，還講道德，郭梓安可就活不下去了。

畢竟，他每吃一次肉，吃的都是野生動物。

尤其疫情之後，國家已經出台了全面禁止食用野生動物的法律。這山裡哪只不是野生動物？他若是不吃，豈不是要餓死。

另一方面，山裏的動物奇奇怪怪，與那野生動物保護法里的動物也對不上號。

就說那兩條尾巴，尾巴尖還帶發光的黃鼠狼，飛舞的時候會落下發光鱗片的蝴蝶，還有那足足有藏獒那麼大的大腳兔子。這些動物真要尋個出處，也只能往《山海經》上找了。

因此，或許在現代文明社會，他的行為有不妥。但在這個原始的世界裏，他的行為是可以被允許的。哪怕在道德層面會被譴責。

這森林裏的東西，這大自然的無主之物，能被一個人獵走，為何不能被第二個人偷走？

斷沒有因為這無主之物曾經到過某一個人的手裏，就絕對歸那人所有。否則那些修仙小說里，進入秘境爭搶資源的小說主角豈不是都要被世人譴責？

想通所有，郭梓安才安安心心地偷了那隻超大白兔的一條腿。

不不不，他這不是偷，是智取。

這可是從兩個看起來戰鬥力超強的獸人身上得來的食物。

就是不知最後贏得那巨大兔子的獸人會不會追過來，找他算賬？郭梓安有些擔憂，又有些期待。

他還挺想會會這個世界的獸人，看看着世界上的獸人有多強。

*

郭梓安回去的路上，特意繞到了大荔枝樹那裏。不過這次沒能瞧見長頸綠恐龍。

郭梓安放下兔腿，三兩下就爬到樹上，摘了十顆大荔枝。

帳篷處的大荔枝吃完了，因此郭梓安早有準備，拿了一個大布袋來裝。

然後又去了金針菇林，摘了一朵巨型金針菇。

看着雖然數量很多，但長得很慢的金針菇，郭梓安有些擔憂。不過這幾天吃的東西都沒毒，感覺這附近能吃的植物並不少，他不需要這般快就愁着未來的事情。

至於儲存食物，哪怕夏天過半，秋天前開始儲存也不遲。

他瞧這森林也不像冬季會下雪的模樣，說不得這邊還有柑橘等冬天的食物可吃。

郭梓安扛着東西去溪邊清洗。兔腿的血雖然流得差不多幹了，但在帳篷附近處理兔腿，就算再小心，還是會留下血腥味，肉沫等，引來蛇蟲鼠蟻，甚至招來肉食動物。

他能捕殺動物，自然也有肉食動物會把他當作美味宵夜。

這世界本沒有什麼道理可講。

郭梓安本想再像昨天那般切成一塊一塊，可仔細想想，他穿過來之後，吃的不是湯水就是地球的食物，還沒嘗試過其他煮法。

再看這條兔腿，兩端有骨頭，不正好適合慢烤。

他今日看了兩個原始人為一隻獵物打架，今晚正好來一頓原始的烤肉大餐，好好嘗試一下當原始人的滋味。

郭梓安越想越心熱，把雪白的兔皮剝下來之後，便沒有再分切成塊。

隨後又洗了洗巨型金針菇，用獸皮墊在肩膀處，扛着回去。

郭梓安有烤架，但這兔腿實在太大了，這腿可是有一米五的長度。一般烤架怎麼托得起這龐然巨物。

郭梓安挑了兩塊合適的石頭洗乾淨，擺放在火的兩端，然後把兔腿放到這兩塊石頭上。

火焰舔舐兔腿，兔腿的表面一點點變色，汁水滴落，枯枝發出噼啪的聲音。

這幾天，郭梓安用的樹枝有點多，但樹大有枯枝，這裏又是森林，僅僅是供給郭梓安一個人使用，這枯枝倒也算消耗得起。加上郭梓安休息得早，除了進食其他時間都不會燃燒枯枝，因此郭梓安曬樹枝的次數不算太多。

不過兩三個月之後，就得想想別的辦法了。

因為兔腿實在太大，這烤肉的時間非常漫長。郭梓安嘗試用燒烤叉烤那巨型金針菇吃。

可惜這巨型金針菇不適合直接被明火燒烤，菇肉很快就癟了下來，味道其實還可以，有一點點韌，只是比不上水煮時的口感。

郭梓安是個有嘗試精神的人，見這樣的口感不好，第二次把金針菇片切得厚了一些，並且離火遠一點，這樣一點點地加熱。

因為這次片比較大，烤熟的時候，那金針菇表面帶着一點點金黃，內里汁水保留更多。

郭梓安吹了吹，一口咬下去，那味道美得郭梓安難以相信。

表皮帶着一點點硬脆，但內地汁水豐富，菇肉有韌勁，像吃灌湯包般時鮮美的汁水湧入口中，又像咬着奶茶里的爆漿珍珠。好吃的郭梓安捧起臉，滿臉幸福。

幸福的郭梓安落入白山均眼裏，白山均那顆心卻是立刻就抽疼起來。

他的伴侶竟然因為吃那高白帽菇而開心，這日子該有多苦啊。

是他不好，一連離開了這麼多天，他以為一隻大腳兔獸能讓伴侶幾日無憂，卻不想他伴侶竟然餓得要在森林裏找食物，還勇敢地從他手裏搶到了一條兔腿。

白山均眼裏有心痛，更有驕傲。

他多想給族群里的人好好看一看，這一個能夠從他手裏搶到東西，聰明過人的雌性是他的伴侶。

可他還不能，他必須先和他的伴侶生幾個小獸人，不然他這麼優秀的伴侶被其他雄性獸人給搶走了怎麼辦。

族群里從不限制雄性獸人爭奪他人的伴侶。雌性只配強者擁有。

但雌性天生喜歡幼崽，有了幼崽，心就會在幼崽身上，不會再輕易被其他雄性獸人搶走。

因此為了族群里的穩定，防止雄性獸人之間的內部消耗，族群便有了一個與伴侶在外生活，直至孩子三歲再回族群的規定。

至於雌性會否被其他族群的雄獸人所搶走，這便得看雄性獸人的本事了。

不過為了防止這種情況，雄性獸人尋找的生活地方都比較隱秘。

更有一點，雄性獸人本就不能傷害那帶崽的獵物。相對地，帶崽的雌性更不能傷害。雌性懷孕前三個月肚皮看不出來，雄性獸人便明白那些有固定雄性伴侶的雌性不能輕易去碰，免得發生意外。

因此這種離開族群生活的規定，倒也相對地穩定。至今沒有出過什麼大的亂子。

兔腿實在是太大了，難以全熟。郭梓安吃了幾片金針菇之後，實在等不及，只好抽出小刀，把兔腿表面熟了的肉割下來，用碟子裝着吃。

郭梓安吃新東西的第一口必須是原味。

可這原味兔腿肉好吃得實在讓郭梓安不敢、不敢、不敢相信。

剛才的烤金針菇已經很好吃了，這兔腿肉更是好吃到一種難以相信的地步。

仍舊是鮮味，肉味，兔肉表面焦脆，可偏偏內里的肉嫩得就跟那豆腐一樣，滑嫩鬆軟。一邊脆，一邊軟，就像那冰火兩重天般處在兩處極端的口感。郭梓安很難具體描述這兔腿肉有多麼好吃，但就是好吃得連舌頭都想要一併吞下。

兔腿肉滑入喉嚨的下一刻，嘴巴里的口水就開始分泌，誘惑他繼續下一塊。

郭梓安沒忘記嘗試新東西要等十五分鐘，以防中毒或過敏，他這一次只割了一點點焦脆的表皮。

這樣吃，完全是一種新口感。這烤得脆脆的肉帶着一絲絲金黃，肉有些干，可是與唾液相交之後，這脆肉很快就變軟，輕易被他吞咽。

郭梓安想起了這口感，不正是廣東粥裏面常常搭配的薄脆嗎。只是這兔肉比薄脆更好吃一些，還帶着肉的味道。

郭梓安可真忍不住了，接連把兔腿片小了一圈才停下手中的刀。心想這不愧是兩個獸人搶奪的東西，實在好吃得難以置信。

白山均原本還好奇郭梓安手裏那可以割肉的小片是什麼物品，隨後就被郭梓安那迫不及待進食的模樣給驚呆了。

他的伴侶究竟吃了多少苦，才會連這麼點時間都等不及，餓得要割還沒熟透的肉。

只怕這已經餓好多天了吧？

白山均越想越覺得自己這雄獸做得不好，他不再躲藏，扛着缺了一條腿的巨兔獸從樹林走出。

郭梓安正打算等待十五分鐘，卻察覺有巨物慢慢從樹林裏走出。他先是一驚，隨即看到熟悉的缺腿兔子，以及那個頭髮雪白，有一雙可愛貓耳朵的男人。

兩人四目相對。

兔腿被架在火上，火舌與油脂交織發出的滋滋啦啦聲悅耳動聽，肉香味四處飄散。

郭梓安：……

他這算不算人贓並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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