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廟裏度夜
入夜，落輝城裏美麗姑娘最多的青樓迎來了一對富家公子的光臨，這對年紀相差甚小的叔侄開始了一夜的風流快活。
沈榮在青樓大設了一番酒席，與沈尋金二人各摟着一個姑娘，面上笑得猶如桃花綻放，滿面春風，春風拂過，百花盛開，好不快活。
叔侄倆的桌旁圍漫了漂亮女子，這些女子各個眉眼帶笑，見到這兩位一擲千金的主，早就笑得合不攏嘴了，而這些姑娘們看沈榮的眼神時，還有着別樣的春光。
畢竟來春樓的帥氣公子哥少，真正有錢的富家更少，像沈榮這種既有錢長得又清秀的就更別提有多少見了，姑娘們個個爭前恐后的向沈榮懷裏鑽去，生怕受到了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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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歡喜自然也有人愁，就比如某位率領一種弟兄的二爺，正躺在自家的床頭夜不能寐，一直在想着某個白嫩微胖的少年，想着那張臉上的笑容，笑得那般和藹，卻遠比吃人的惡鬼還要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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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某條街道上的一位算命先生同樣滿面愁容，這算命先生正在把玩着手裏的銅錢，銅錢已經被這算命先生的體溫溫暖的不在冰涼，算命先生抓住了手裏的銅錢，死死的捏在掌心不再把玩，深深簇眉看向西方。
然後算命先生手掐指一算，可他越算眉頭皺的越深，直至算命先生的手指僵在了原位。
沉默了片刻后算命先生低聲喃喃道：心緒不寧，算亦無果，難不成倒還真讓他給說中了？罷了.....
時也，命也，可惜了我那剛剛租來不滿一月的新房，少睡一天這得賠多少銀子。最終這算命先生緊蹙的眉頭舒展開來，邁開腿向城東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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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某些人的愁，此時的千哉卻是更愁，因為他正在爬着滿是積雪的山道，墨香山的山路自從入冬以來，就很少有人走過，山路的雪沒有被踩實，所以此時的千哉爬起山來異常困難。
太陽的溫暖已經隨着太陽落到了地面之下，所以溫度也自然的下降了，千哉雙手全都縮在衣袖之內，可是這件棉袍卻並沒有給他帶來太多的溫暖，每一步都踩進雪中，這讓他的體溫在急速下降。
帶來寒冷的不止山林間的寒風，還有千哉腳下的積雪，伴隨着千哉每一步落腳，都會有積雪灌進他的腳踝里，積雪被腳踝的溫度融化成水，水附着在千哉的腳腕，然後流淌進鞋子，又隨着他下一步落腳，這些水在沾上許多積雪又變成了冰，望着前就在不遠處的鹿仙廟，千哉的心裏生出了幾分欣喜。
雖說他的腳幾乎已經凍得沒有知覺，雖說山間的寒風如此冰涼，但是少年看着越來越近的鹿仙廟心裏卻滿是火熱，因為千哉打算以後不回沈家了，所以這間鹿仙廟成了千哉最好的避風選擇，起碼還有四壁，總比在街上露宿要強上太多了。
對於他這個在城裏無親無故，沒有結交過朋友又不捨得花錢住客棧的十二歲少年來說，這間無人的鹿仙廟成了他遮風擋雨的好場所。可上山的路途卻是難走，因為山路上的積雪，原本以千哉的腳力在無雪的山路上僅需不到兩刻鐘就能到達的鹿仙廟，在這佈滿積雪山路間，少年的行進卻比往常多了將近一刻鐘。
緩慢且堅定踏在山路上的千哉並沒有怨天尤人，或許早在母親去世那年千哉就已經養成了可以淡然接受任何壞消息的心態，就像此時的千哉，沒有仰天長嘯，質問老天為什麼要下雪？雙親為何會離他而去，他又為什麼會受這份苦？
來到了鹿仙廟的門前，千哉懷着幾分激動，顫抖着的身體，連帶着伸出去的右手也被帶着右手，被凍得通紅的右手緩緩推開了鹿仙廟的大門，伴隨着“吱嘎”一聲連帶着門口的積雪也被帶進了鹿仙廟的門內。
廟裏一片灰暗，門前也沒有任何腳印，看來是許久都沒有人來過了，千哉走進了廟裏，門裏的一切還是如往常一樣擺放着，就連千哉曾經留下的那一束香也還擺放在供桌上，就連那束香的位置也絲毫沒有動過。
千哉又抬頭看了一眼房頂，房頂上缺少瓦片的地方，零星可以看到夜空上的星光，積雪透過這些瓦片落在地上，疊起了一小堆積雪，想一個潔白的小雪山。千哉對鹿仙廟的屋內很滿意，雖然還是有少許的涼意可以順着屋頂的瓦片滲進屋裏，但是對於這間屋子避寒的效果千哉很是滿意。
來不及歇腳，千哉又急忙跑出了屋外。因為千哉要生火取暖，還有他的鞋子也需要烘乾，，明天一早他可不想穿着一雙被凍成冰的鞋子往山下走去。
墨香山上的枯木樹枝並不少，但是這些樹枝都被深埋在積雪下，所以千哉只能憑着感覺去尋找，好在今天的月光明亮尋找起來不會太困難，千哉先是用手撥開地面上一層厚厚的積雪，然後才能看到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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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仙廟裏，微弱的火勢慢慢擴大，這些掛着少許積雪的木枝並不好燒，不過好在火苗終於燃燒起來了，而且還有着越燒越大的趨勢，千哉此行的結果運氣非常好，找到了他雙臂能抱走最大的木枝量后，千哉還無比幸運的發現了一顆死去樹。
樹上的樹葉和樹杈所剩無幾，枯樹足有千哉的腰粗。千哉一邊笑着一邊在雪地里跌倒后爬起，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在用了半個時辰的功夫后終於把它拉回了廟裏。
看着越燒越旺的火堆，千哉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想着火勢漸大后，就可以點燃這根枯樹，那麼自己這一夜就不用擔心廟裏的溫度了。
圍着火堆，千哉笑着從懷裏取出了兩個饅頭和一個包子。買包子的時候包子鋪的老闆可以說是第一次見到像千哉這般吝嗇的人，買個包子還要跟人家老闆討價還價一番，最終在千哉的軟磨硬泡之下，老闆同意了給千哉便宜了一顆銅板，給千哉樂的頓時把錢塞進老闆懷裏，生怕老闆反悔的飛快跑路，當時只留下了一個滿臉呆愣的包子鋪老闆在風中凌亂.....
說起來，千哉原本並不打算買包子，可是吃了兩個月自己種的青菜后，他的嘴裏早已經淡出鳥來了，聞着肉包子的香氣，他實在沒能忍住感動的眼淚從嘴巴裏面流出，然後掏出了銅板買了包子。
在暖和的火堆把千哉凍白的腳丫映照得通紅，千哉圍在火堆前，取出了白天時在聚君源買的《搜神後記》，一邊吃着饅頭，一邊感受着火堆的溫暖，看着手裏的書。
饅頭雖然已經被壓得變形，但是千哉咀嚼在嘴裏，卻覺得是這般美味，吃的渴了千哉就隨意抓起一塊雪塞進嘴裏。不多時兩顆白饅頭就已經下了千哉的小肚，千哉拿起了最後一個包子，剛剛咬了一口，千哉含着包子的口就僵住了，沒有把包子咬下。
因為千哉聽到了廟裏某個角落傳來一絲不易察覺的響聲，像是有什麼小東西在拖某種事物在地板上滑蹭。
千哉下意識尋着聲音往聲源看去，藉著微弱的火光千哉似乎看到了角落裏有一個黑團正在聳動，千哉陡然一驚，不知為何又把目光投向了鹿仙雕像，千哉只覺得心中一陣毛骨悚然。
千哉看過的書大多都是那些有聲有色描繪着光怪陸離的鬼怪故事，此時廟裏的氣氛，帶給了千哉無限遐想，千哉越想越是心驚......
愣在了原地許久，千哉緩緩把嘴裏的包子取了出來，因為千哉看到角落裏的那團黑影再次聳動了一下，在心裏默念了一聲白鹿保佑，千哉壯起膽子悄悄地靠近了那團黑影。
藉著微弱的火光，千哉終於看清了角落那團陰影，這讓千哉不禁鬆了一口氣，然後千哉又是一陣悲涼。因為千哉看到了一大一小兩隻貓，大貓背部狸色，腹部則是白絨絨一片，小貓一身橘色。
確切的說是一隻貓，因為那隻大貓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已然咽氣身亡。
剛才的響聲就是那隻小貓弄出來的，千哉赤腳默默站在在一旁觀察了一段時間，他發現那隻小貓不知道從哪叼來了一塊肉，肉被小貓叼着拖動沾滿了灰塵，可小貓卻不在乎，小貓把肉放在大貓的身邊，嘴裏不時喵喵叫着，似乎是在呼喚大貓吃肉。而這隻小貓卻不吃這塊肉，餓了就找些木枝聞了聞，然後傻傻的咬着，渴了就喝一些被火堆融化的髒水。然後又跑回大貓身邊趴下，時不時給那隻大貓舔毛。這隻小橘貓一直在等待着大貓起來，似乎在詢問母親為什麼不動了？母親為什麼不喂自己喝奶了？
千哉站在一邊，渾然不顧腳底的一片冰涼，他看的眼圈早已通紅，鼻涕不知在何時流到了唇上，這隻小橘貓的身世與自己何其相似，惘然間他想起了母親的身影，想起了母親在院裏教他吹笛子的時光，想起了送給他笛子的若依，想起了父親......
赤腳愣在了原地不知多久，直到鼻涕終於流到了他的嘴唇上，千哉這才回過神來把鼻涕抹去。可是千哉的這個抹鼻涕的動作卻驚動了那隻小橘貓，小橘貓頓時警惕起來，瞳孔放大，死死地盯着千哉。
千哉心頭一軟，不想這隻可憐的小貓再被自己嚇到，他想起了自己沒有咬掉的包子，聞着近在咫尺的香味，千哉把包子掰成兩半，最後舔了一口包子餡然後緩緩的把兩半包子放在了地上。
那隻小橘貓，從始至終都是一片警惕的盯着千哉，見到千哉這個龐然大物，緩緩的把那個白嫩的東西放在了地上，然後又退後了一段距離，小橘貓的眼裏似乎寫着幾分疑惑，還有一絲好奇，但更多的還是警惕。
唉......
悠悠地一道蒼老嘆息聲不知從何響起，千哉扭頭向廟裏四下看去，然後又把疑惑的目光定格在了鹿仙的雕像上，最終他把那聲細不可聞的嘆息聲化為了自己的幻覺。
就在千哉尋找聲音主人的時候，一直在暗中保護千哉的子騫更是一驚，身處在鹿仙廟外的子騫同樣在尋找着聲音的主人，子騫四下望去，只有片密林越往遠看就越是黑暗，雖然今晚的月亮格外明亮，映射在雪地上帶來些許光明，但是這片光明也僅僅限於身前的進出，子騫又往鹿仙廟周圍雪地里的腳印看去，子騫發現鹿仙廟周圍除了有千哉搜尋木柴時候走過的腳印就再也沒有別的腳印了。
難道說暗中那人也跟自己一樣是踩着千哉的腳印過來的？子騫順着鹿仙廟周圍的腳印，圍着鹿仙廟小心翼翼的走了一圈后，發現腳印的盡頭處都沒有站着人，就在子騫也要把那道嘆息聲也要歸位自己幻覺的時候，子騫卻看到了千哉面上帶着同樣的疑惑。
子騫猛然發現這道嘆息聲確確實實是有人在旁邊，可是以他的功夫都沒法發現對方隱藏在何處，那麼就只有一個結果，對方的功夫或者說是隱藏技巧遠在自己之上，這個結論讓子騫很不舒服，同樣作為高手，他很不喜歡這種不確定因素，因為在暗殺間，這種高手可以輕易的取得他人的小命。
可是這種高手想要暗殺自己或者是千哉為何卻遲遲沒有動手呢？難道對方還有其他意圖？會是什麼意圖呢？難道對方沒有惡意？聽着那聲嘆息聲，對方似乎並沒有敵意。不管對方有沒有敵意，總之這種不確定因素讓子騫很不舒服......
“舉逍”，快吃吧，你肯定也餓了對吧？廟裏的千哉輕聲對那隻小橘貓說道。
舉逍這個名字是千哉臨時取的，想到對方的孝順外加一身橘色絨毛，便臨時為小橘貓取名為舉（橘）逍（孝），又叫舉子逍。名字裏也隱含着千哉能夠希望舉逍能夠擺脫這片凄苦，真正的能夠逍遙起來。
不管舉逍能不能聽懂，千哉輕手輕腳地走回了那個正在燃燒的那顆枯樹旁，藉著火堆的溫暖，他緩緩地躺下身子，很快就睡了過去。因為他實在太累了，不說剛剛爬山已經差點把他的腳凍僵，腳趾不能活動，單說拖着那顆巨大的枯木在雪地里拖行，就已經超出了一個十二歲少年能夠做到的極限。
舉逍在見到了千哉這個龐然大物倒下后，頓時變得輕鬆了起來，舉逍覺得這個龐然大物倒下了之後似乎也沒有那麼可怕了，舉逍在經過了許久的沉默之後輕手輕腳的向包子靠近。
貓走路本就沒有半點聲響，所以舉逍的動作沒有驚擾到千哉，或許即使發出了聲響，千哉也不會有什麼反應，因為此時的千哉早已睡去。
舉逍先是聞了聞那半塊包子，聞到了肉香味后，舉逍又伸出舌頭在包子餡里舔了舔，似乎在確認這個東西是不是能吃，舔過之後，舉逍開始毫不客氣的大口朵頤了起來，但是舉逍只挑這包子餡吃，不吃包子皮，很快一半的包子餡就被舉逍咽進腹中，另一半包子卻被舉逍留了下來，叼去了母親的身邊。
然後舉逍又開始好奇的打量起了火堆，因為舉逍發現，火堆那裏很暖和，舉逍的前爪抬了起來，過了許久之後才邁動了步子，終於向千哉靠近了過去，舉逍很享受這片溫暖，然後舉逍又覺得有些不妥，因為舉逍的四隻爪子還是冰涼一片，所以舉逍大膽且貪婪地爬上了千哉的身體，舉逍發現這個龐然大物的身體遠比冰涼的地面舒服多了。
舉逍見到自己在這個龐然大物的身體上踩了許久也不見千哉有什麼反應，這才安心，緩緩趴在了千哉的胸膛之上。
就在舉逍趴下的那一刻，貼在千哉胸膛上的白玉鹿，被舉逍壓在身下的白玉鹿，開始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只是這白玉鹿散發的光芒太過微弱，熟睡中的千哉不知道，一直守在廟外的子騫也不知道，因為那抹微光已然被舉逍壓在了身下。
就在白玉鹿散發著微光的同時，漆黑空中的那道明月的光芒似乎更加強盛了一絲......
今天是元旦，凡事過往皆為序章，願命途風霜盡，乾坤氣象和，歷添新歲月，福滿舊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