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再見故人
第四十五章再見故人
“東柳西楊”乃是大唐武林唯二的頂尖勢力。天下十道內三教九流、奇人異士若能受到任一家的相邀招攬，也就意味着在武林之中爭得了一席之地。
尋常時候有名士入駐，易劍山莊會於天下廣發“易劍帖”，於劍下樓中大擺盛宴各路豪傑三日，不僅給足了招攬人士的名聲，更是向天下展露了易劍山莊的手腕。然而燕羅入駐易劍山莊，卻力求低調，不僅懇請楊平山隱去了他“狼刺”的名號，甚至全莊上下都沒幾人聽到消息。燕羅只在山莊一處僻靜的亂樹林中圈了一小塊地方，按照廬州老家的樣子復刻了兩間茅廬落腳，然後就馬不停蹄的回到廬州將陳天佑和榮長松二人重新接回荊州，在易劍山莊安頓好。
陳天佑前半生隱忍不得志，中道一步登天，沒承黑道畏慕幾年就跌落深淵，直落得半身殘廢的破爛皮囊，過去幾十年以為就要這樣屈辱離世，卻真不曾想到自己調教的徒弟竟有朝一日能為楊平山招攬，自己也能在這名滿天下的易劍山莊中謀得只瓦片磚，當晚激動的老淚縱橫通宵難眠。
等到燕羅在易劍山莊安頓后，肖離不知從何處打探到了消息，竟差了劍下樓的夥計送來一個小小木匣。燕羅收到木匣后也愣了一會，念想肖離應該不會坑害自己，便放心去了木匣上的封印火漆，打開之後竟是飄血樓的甲等刺客玉牌，原來肖大樓主真將陳廬州的乙等晉為了甲等。燕羅拿着甲等玉牌撓了撓頭，哭笑不得，只嘆道“現在真的已經黑白兩道通吃了。”
如此安穩過去了一個多月，這些日子燕羅在楊靈風的引介下，逐個拜訪了莊子裏的各戶名家，終於見識到了易劍山莊這盤龍卧虎的深厚底蘊。燕羅不少次暗中驚嘆，易劍山莊人數不多，但每一個都是頂尖高手，楊平山若是真發了狠調動全庄的力量，殘君閣或是飄血樓可能一夜之間就會被易劍山莊踏平。
反觀楊平山那邊，先皇遺命茲事體大，柳家堡一事暴露出來的隱患如芒刺在背，楊易之大婚之後就馬不停蹄聯絡各地當年“剿密軍”的殘部，計劃重整當年武林之風氣，以護大唐李家王朝。
這日清早，天上落下晚春一場毛毛細雨，雨水輕輕的鋪在山莊的青苔石板地面上，還沒有來得及聚攏成潭就融進土石中幹了。
早飯過後約莫半個時辰，莊子外忽的一陣人聲喧嘩馬蹄嘈雜，遠觀去乃是一隊豪華車馬緩緩駛來，隊中豎著的竟是“江南商會”的會旗。
江南商會這一路車隊，離莊子尚有五里地時，便催一騎快馬先行送上紫檀木拜匣到莊子上。楊平山自然是認識拜匣上的江南商會的會徽，打開一看乃是江南商會少會長馮子勁與少會長夫人的拜帖，便差楊靈風去莊子外迎接。
楊靈風趕到莊子門口時，商隊一行人也正好停頓，由樊兵止引着拴馬卸貨。
馮子勁下馬之後，便向楊靈風行禮笑道：“楊妹妹有幾年沒見了。”
楊靈風亦回禮道：“當年輸你半招劍法，我到現在都記着，這回我要全部討回來！”
馮子勁大笑道：“我不過一個小小的行腳商，這些年替我爹分擔了不少生意，功夫早就荒廢了，肯定比不上楊妹妹。”
這時，馬車上傳來一聲輕盈女聲：“這一定就是易劍山莊的楊女俠了，今日一見名不虛傳。”
楊靈風循聲望去，就見一華衣女子從車上下來，由身邊丫鬟輕輕拍去身上沾染的灰塵，與馮子勁站在一起。
馮子勁趕忙介紹道：“楊妹妹，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夫人沈微漪，她老家便是荊州的，恰好回來省親，便帶來一起拜訪了。”
楊靈風與沈微漪互相行禮，她才道：“你大婚時候，我們莊子上出了些事情，沒法親自道賀。今日才見了少會長夫人真面目，果真郎才女貌。”
馮子勁微笑道：“客套話不說了，我如今是代表整個江南商會前來拜訪，所謂之事重大，楊老莊主可在莊子上。”
楊靈風點頭道：“在的，我爹正在會客廳等你。”說著，便讓樊兵止安排商隊的夥計落腳休息，自己領着馮子勁和沈微漪往山莊會客廳去了。
廟堂之上，武后得勢；江湖勢力，易劍山莊柳家堡聯合已是定局；應武商行本就是武后勢力，能與之抗衡者唯有江南商會，現在拉攏江南商會乃是重中之重，而眼前的少會長馮子勁不僅是下一任掌舵人，也是柳家堡柳召鴻的得意弟子。
然而楊平山對此也有兩大顧慮，一是江南商會的老會長馮尋鍾年輕時候立的規矩，江南商會絕不問廟堂之事。二是馮子勁乃是柳召鴻的得意弟子，若不是他與沈微漪指腹為婚，以柳召鴻的性子極有可能銷了與易劍山莊的婚約，將柳西鳳下嫁馮子勁，哪裏還輪的上楊易之吃上這一口天鵝肉，雖然如今事已至此，就擔心馮家父子二人心中有那麼點疙瘩。
馮子勁夫妻二人來到會客廳，朝楊平山便行晚輩之禮，道：“江南商會馮子勁攜夫人見過楊莊主。”
楊平山慈笑道：“當年柳家堡一別，已經過去好些年了。如今江南商會少會長的名號，已經頗有馮老會長的重量了。”
馮子勁謙虛道：“同行謬讚，晚輩這才行商三四年，大唐之下還沒走個六七成，離我爹還有十萬八千里的距離。”
楊平山吩咐上來香茗點心，安排馮子勁夫妻二人落座，終於話題轉入正題，問道：“子勁今日來訪，相比也是承了馮老會長和柳堡主的意思吧。”
馮子勁道：“正是。師傅同意楊柳兩家聯盟的事情，我爹已經知曉了。想必晚輩今日不登門，楊莊主也要差人去江南商會吧。”
楊平山只道：“我倒有件事……子勁如今在江南商會裏，到底能否替得了馮老會長拍板做主？”
馮子勁眉角隱隱一挑，旋即露出一縷自信微笑：“前輩放心，今日之事，我有全權決策。”
楊平山拍案道：“好，既然如此，那我老少二人就直白了說。”
馮子勁道：“我們做生意的人，就講究說亮話。”
楊平山又道：“先皇駕崩一年有餘，如今廟堂之上的風波，想來江南商會比易劍山莊應該更清楚。”
馮子勁點頭道：“先皇之後，太子李顯繼位，可惜朝堂之上太子並無多少嫡系，三言兩語得罪了太后，僅兩個月就被貶為廬陵王，現在流放至均州。如今豫王李旦繼位，但隱約傳聞已是太后當權。”
楊平山道：“我等‘剿密軍’殘部，當年無一不受太先皇聖恩蔭庇，先皇更是曾與我們並肩而戰，馮老莊主當年更是剿密軍的最大後援。先皇駕崩前夜，託人送來遺命，這大唐社稷，絕不能落了外人手中。”
馮子勁低眉聽完，只道：“剿密大戰，晚輩從小就聽父親和師傅講述，年少時候恨不能早生些年歲，也能上陣殺敵。只是，全國各地商會夥計，上下拖家帶口少說萬人，全仗着馮家靠山，若我孤家寡人、若我不是商會繼承人，我定然拍案響應，可現在我不能押着萬人去賭國運。”
楊平山微怒道：“你可知江南商會的最大競爭對手應武商行，就是武后的勢力！”
馮子勁道：“自然知道，前些年應武商行親衛中的‘十衛’，甚至還對我們的商隊動手。”
楊平山又道：“那你還能坐的安穩？”
馮子勁氣勢稍有頹勢，身子靠在椅背上，以手托腮，嘆了一口氣道：“江南商會之崛起太過迅猛，雖說如今生意遍佈大堂內外，雖說已是全國三甲，但底蘊實在太薄，怎麼能和應武商行這近百年蘊藏的龍頭相抗衡。”
“應武商行不僅行商天下，更是能親自培養出名震大唐的‘親衛’護衛隊，其中頂尖‘十衛’前三更是躋身武林一流之列。應武商行行商，靠的是威名嚇退攔路小鬼。而我們江南商會行商靠每年打點黑白兩道，或是聘請黑道刺客護衛。”
“前年‘十衛’對我們動手的時候，我們就已經覺察到了天下將變。我去年年關與父親提及此事時，也只能決定忍辱蟄伏，決意韜光養晦五十年，哪怕收攏全國的生意範圍，也要耗費心血培養出一批頂尖高手，在我的子輩繼承商會時，能真正的和應武商行抗衡。”
楊平山頓時語塞，馮子勁所言不錯，應武商行不僅富可敵國，其親衛之名也是如雷貫耳。就算“東柳西楊”正道兩大勢力庇護，但若公然與太後為敵，楊柳兩家子弟斷然不能分心保護應武商行。
楊平山目光移到沈微漪的身上，念想着當初燕羅從喬南申手中救下沈微漪乃是個大人情。但少會長夫人大婚前夕被擄走這件事極其隱秘，於江南商會極不光彩，也會暴露燕羅狼刺的身份。楊平山決難開口。
正當楊平山猶豫不絕時，忽聽門外響起一個冷漠低沉的聲音：“馮少會長決意卧薪嘗膽也是個英雄豪傑，可惜了你真當江南商會自甘人後之後，應武商行就會放過你們嗎？”
話音未落，就見燕羅跨進會客廳。
燕羅的出現，頓時驚了在場眾人。
楊平山本不想暴露燕羅狼刺身份，沒料到燕羅卻自行出現。
而馮子勁雖不認識燕羅狼刺身份，但卻認識燕羅就是從“十衛”手中救下他一隊人馬的“燕大俠”。
更加驚動的，便是一直在旁邊小憩的沈微漪，她怎能料到竟會在易劍山莊遇到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