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大宴朝的確還是個古代社會,在這裏重男輕女的思想也還是嚴重泛濫着。畢竟這種惡習,在地球上經過二十二世紀都沒有達到真正的男女平等,就更不可能在一個古代社會,尤其是男權當道武力橫行的古代社會消失了。
但因為之前的歷史記載中畢竟還有五位女皇帝的存在,所以相對於地球歷史上同時期的朝代而言算得上是開明了。
最明顯的一點就是——允許女子參加科舉考試。
當然了,這都是理論上的允許。
雖然法律法規上並沒有否定女子科舉的資格,最終結果你去不去是你自己的事情。這也是很正常很容易被理解的事情,雖說這個朝代還是古代的背景,但不要忘記了這裏還有人類更大的敵人——妖獸。
而人類對付妖獸最佳的利器就是文氣,文氣的產生又全部都是讀書人產生的。男人不會否認男人在讀書上的天賦,但社會形態由一半男人和一半女人構成,這一點也是沒什麼可否認的。
全部男人讀了書產生的文氣和全部人類讀了書產生的文氣誰強誰弱,傻子也會做加減題吧。
更何況這裏面還涉及到一個子孫後代教育的問題——父親要在外面為家族為自己拼事業,那麼孩子大多數的時間是由誰照顧的呢?
是大字不識一個的‘村婦’比較好,還是讀書明理的‘夫人’比較好?
說到最根本的地方——最小的九品官最起碼也需要進士的身份才能補位,就算讀了書認了字可最終也讀不了幾年書的女子又有幾個能達到進士那個水平呢?
從這個時空的古代歷史至今,總共就兩位女子各在文武上達到了‘進士’水平。一個是這個時空歷史上的那位蘇軾的妹妹蘇軫(zhen)才華橫溢的才女,另外一個就是替父從軍的花木蘭。
前者是文進士,後者是武進士。前者參加完殿試之後嫁人回去相夫教子從此杳無音信了,後者在邊境一輩子當了個小將軍也算是拼了一輩子保家衛國了。
數百年上千年的經驗告訴大宴朝所有男人,女人讀書這種事情真的不必驚慌。哪怕是最上面那個位置上坐的是女人,也不見得女人就能徹底壓過男人,就更不要說上面那位大多數情況下還是男人了。
不是司馬清風思想陰暗,反正在他看來除非是有天大利己的原因,要不然這點權利男人是不會想要讓出去的。
一兩銀子的初級蒙學學費給孫子都不見得捨得,又有幾家人能捨得給孫女?在書店裏逛上一圈女性專欄那邊大多是談情誰愛的話本還有春閨幽怨帶着香粉氣息的詩詞。女人只能做這些嗎?不見得。可當一個社會的主流男性告訴你,做這些的女人才是真正的才女的時候,又有幾個女人能堅持繼續科舉那些無聊的文章和乾巴巴的內容?
為什麼會形成這樣的價值觀認知?還不是上面有人專門引導的?司馬清風怎麼說也是一個經歷過文化訊息大爆炸時代的人,很多東西只要看見一點就能聯想到背後很多後世被拆分講解過的東西。
嗯……想的有點遠了,至於為什麼會想這麼遠——
看着韓明月身上材質較好的衣衫,回想着之前送對方回去住着的帶着丫鬟管家的院子,怎麼看也不像是一個窮苦人家的孩子。
甚至從韓明月那雙乾淨清澈的雙眼和略顯細嫩的雙手不難看出,這恐怕是誰家的小公子。
在一個連女人都可以讀書的地方,這誰家的小公子卻還不識字。想想之前送韓明月回去的時候,聽到的那個趾高氣揚毫不客氣的管家的聲音,不難猜出韓明月這個小公子在家中恐怕不怎麼受寵日子也不怎麼好過吧。
司馬清風無疑戳人痛腳,尤其還是自己的小恩人的痛腳。
二十天的短期培訓班早上一個半時辰下午一個半時辰,加起來總共三個時辰的上課時間。今天的課時已經結束,但培訓班允許學員課程結束之後繼續留在教室看書做題寫作業。司馬清風每天會多留半個時辰的時間寫完夫子留下的作業和練字,畢竟和教室里成套舒服的桌椅比起來,家裏那套臨時拼湊起來的桌椅並不怎麼舒服。
司馬清風回頭看了看教室的方向,又在韓明月的腦門上戳了戳。“剛好今天的課程結束了,我去收拾下東西今天就開始教你吧。”
不給韓明月反悔的機會,說完司馬清風直接轉身回了教室。韓明月回過神來,神情中還有點不敢置信。伸出手‘哎哎哎’的輕喊了幾聲想要叫住人,可惜司馬清風只是回頭沖他笑眯眯的揮了揮手,腳下的步伐一點都不帶停頓的。
韓明月直接傻眼了,感覺像是在做夢一樣。一直等司馬清風拎着竹籃出來,他都還有點反應不過來。他嚮往了十八年的事情,今天就要被解決了嗎?
等司馬清風一路將人領到竹林後面的小涼亭的時候,看着桌面上真的已經擺放好的三字經,韓明月才有了真實感。
“蒙學這邊開始都是從三百千開始的,今天先從三字經開始?”三字經這本書吧,不僅字數少還朗朗上口。對於一個成年人而言,一天學過七□□句是絕對沒問題的。
司馬清風將筆墨紙硯也都拿了出來,挑眉用目光詢問韓明月。韓明月也說不清楚此刻是什麼心情,小心翼翼的伸手摸着司馬清風放到他面前的三字經。
“其實我會寫字,不過我只會抄佛經。”心頭的苦澀帶了幾分落在了臉上,韓明月看着眼前的三字經眼眶都有點發熱。
十八歲半,從三歲開始記事至今也有十五年了。說出去有幾個人敢相信,每個月能領到二兩銀子月錢的自己,還從未真正的擁有過一本啟蒙的書籍。
也許是觸摸到的這本書,也許是司馬清風坦然的氣勢,不知不覺中讓韓明月居然有了想要傾吐心事的衝動。
雖然,只有那麼一點點。
“我從小就被教導要乖巧懂事聽話,尊重長輩敬愛父母。家中從未為我請過一天的教書先生,也從未讓我學過一天的字。小時候我娘偷偷的教了我幾天字,被那人發現之後就讓娘親守了十天的佛堂。家裏都說我有佛心,所以從小就讓我抄佛經。可是裏面的字怎麼讀什麼意,卻從未有人教導過我。”
韓明月的聲音很輕,語氣甚至聽不出什麼埋怨。也許是傷心的太久也傷心的太多,曾經奢望過的父愛現在對他而言就是熟悉的陌生人罷了。
對於那個熟悉的陌生人,不在意了,甚至連怨恨也就沒有了。
司馬清風靜靜的坐在一旁,目光溫和的看着韓明月。聽着韓明月平淡的語調,也沒有露出什麼同情的神色。
在大宴朝是個人就能參加科舉,但總還是有一定的底線的。比如說——身份證明。
現在從韓明月的話中也不難聽出,恐怕他家中的人是不喜他識字的。這些對於司馬清風而言,沒有一點意義在。
司馬清風作勢伸手在袖兜里掏了掏,掏出一塊奶糖塞到了韓明月口中。看着那個剛還一臉淡然卻又感覺很遙遠的人,眼帶驚嚇的看向自己,司馬清風笑的眼睛都眯了起來。
“今天先學二十個吧。”
纖長有力的手指在書面上點了點,韓明月微微紅着臉翻開了第一頁。“人之初,性本善……”
二十個字真的不多,司馬清風也不是一個會教人的人。幸好韓明月也不是牙牙學語的小童。帶着韓明月讀了幾遍,這種朗朗上口三個字一頓的句式很快就記住了八句。說是二十個字,一下子就是二十四個。至於有沒有重複的,誰又在乎呢?
司馬清風的教學簡單粗暴,就是帶着你先讀。等背下來了,再自己一個字一個字對照着認。身體年輕二十,實際心理年齡已經二十八的老男人早就忘記了當年幼兒園是怎麼開始學習識字的了。
現在這種方法是笨了一點,但對一個成年人而言也不算是太難。
更何況,韓明月還是一個挺聰明的成年人。
兩個人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一個教一個學。等韓明月會背那八句話之後,很乖巧的拿着毛筆開始抄寫。好記性不如爛筆頭,這話才是真的不論到哪裏都是通用的。
韓明月抄寫三字經,司馬清風也在抄寫三字經。每天一百文錢的收入可不能斷了,在他不會紡織和各種深加工的情況之下,身上沒錢心裏沒底啊。
兩個人在涼亭里待了一個半時辰,等到天色都開始變暗的時候才開始收拾東西。韓明月興奮的繼續念叨着之前背熟了的那八句話,司馬清風也在考慮明天帶飯的問題了。
雖說從後山看兩人居住的地方山連着山,但要是從前面回去,出了洪陽鎮西門往回走兩里路差不多就要分道揚鑣。
通往‘山廟’那邊有大道可走,韓明月走回去也就半個時辰的時間。按照正常人的腳程,司馬清風回去得一個時辰。
兩個人約定了明天繼續教學的事情,司馬清風一路將人送到了那座大宅子不遠處,相當於大門口的地方。
一路上司馬清風總是有意無意的引導話題,讓韓明月對那些從未見過的盛世美景還有文章內容心生嚮往,完全沒有注意到腳下的路。等回過神來看見兩人所在的地方,再一次吃驚的瞪大了眼睛。
“你……”
“我從這邊回去,近。”司馬清風坦然的笑了笑,又伸手在韓明月腦袋上揉了一把。揮手搖了搖,進了林子。韓明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司馬清風已經出現在了半山腰上。
從林子裏走出來,專門衝著韓明月揮了揮手。韓明月眼睛瞪的圓乎乎的,看着司馬清風所在的位置,又誇張的看了一下他站立的地方距離那個位置的路線。
司馬清風說近,還真的是很近了。以司馬清風這速度從這邊走回去,起碼能節省半個多時辰的路途時間吧。
韓明月頓悟了,羞愧的差點想要捂臉。恐怕之前回來的路上,司馬清風都在配合他所以腳步才走的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