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慘案
王李二藏身在鎮口河邊的蘆葦叢中,偷偷觀察着整個迎仙儀式的進行,與往常區別不大,為首是兩個身穿青色麻衣道袍、騎着靈駿的道人。
其中一個年老的道人,在王李二的印象里他已經來過了好幾次,另一個面貌三十齣頭的男子倒是沒見過,從兩人交談的語氣和神態來說,兩人應該是以年老的道人為首。
其他的都是些身着各色服裝的侍從,每個人手上都牽着一匹託運貨物的馬匹。
唯一與往常不同的是,仙使一行中多了一頭渾身深青色的巨牛,足足比尋常公牛大了兩倍還多,體重恐怕重了五六倍有餘。
深青色巨牛拖着一張巨型黑鐵牛車,上面拉着一塊石缸大小的黃色岩塊。
第一眼看上去土黃色岩塊並沒有什麼怪異的,再仔細一看巨牛竟然十分吃力的拖動着牛車在石路上緩慢前行,在石路上留下了兩條石粉車轍。
這是什麼天材地寶?怎麼有如此沉重?圍觀的眾人無不驚目。
為首的兩個道人中較為年輕的道士,對眾多凡人聚集的目光,顯得十分煩躁,另一個年老的道士則十分享受的和圍觀凡人打招呼。
牛車上的黃色岩塊換做精土岩,是一種廣泛應用在煉器、煉藥和培育靈植上的尋常靈材,同時精土岩也是多種稀有靈礦的伴生礦石!
這就導致了精土岩在市面尤為受到重視,特別是大塊的、重量不合乎常理的精土岩,更是讓人為之瘋狂。
尋常石缸大小的精土岩至多有個兩千五百斤,而深青巨牛最大的拉貨量應該是在一萬五千斤左右,看巨牛如此吃力的樣子,不由得讓人遐想。
···
“看來常龍師弟似乎有些心事?”為首的年長仙使問了一句。
常龍看了眼前方牽馬的的王鎮長和周遭簇擁着的仕女,又看了一眼牛車上的巨大岩塊,不悅之色盡顯:“普雲師兄,精土岩之事非同小可,我等物資尚且充足,何不了連夜返回山中,早早交差了事。”
普雲向著圍觀的眾人擺了擺手,輕描淡寫的說道:“師弟呀!你我皆是外門弟子,此行不過是押運凡間的供奉,這塊精土岩哪怕特殊了點,後面也同樣是上交供養堂,就是裏面開出了絕世仙材,又與你我何干?”
“快一日、慢一日又何妨,山中日子苦悶,今日好好休息沾沾那人間煙火氣,回到門中再找這樣的機會可就難咯!”普雲接著說道。
常龍漠然不語,普雲年近花甲又是外門弟子,過不了幾年就要入世還鄉,私下裏早已暗中收集財物,實屬敗壞門風。
這一路上押運供品是真,收受賄養(凡人私下裏給仙使的財物賄賂,又稱賄養)也是真!青山鎮作為此行最後一個凡人城鎮,王鎮長仗着在門中關係橫行鄉里,富得流油,普雲自然不會放過。
普雲並沒有惱怒常龍的冷淡,在他看來常龍不過是一個愣頭青罷了。
偌大個宗門運轉起來,涉及方方面面,例如:外門弟子的月錢,就有很大比例的銀兩。
凡間供奉的便是這些銀兩的主要來源之一,對整個宗門來說極其重要,但這些凡間供奉又不是宗門根本,需要但不是必要,由此產生了一條奇葩的規定:凡間供奉在未運送到供養堂之前,任何一個長老都有資格扣下凡間供奉,收為己有。
凡間供奉偶見珍品,暗地裏許多押運隊長都被長老們發展成了眼線,一有發現,便立刻派人扣下。
普雲做了多年的押運隊長,深諳此道,作為門中盤龍長老的眼線,他常年幫助其留意一些凡間遺寶,從中獲利。
拖延回山的時間,當然不僅僅是為了那一點點財物賄養,他早已聯繫上了上層,並收到回復:明日將攜帶長老令牌在進山路口會和。
如果福緣深厚,精土岩開出絕世靈材,說不定能向盤龍長老求得一枚築基丹,在修仙之路上再拼一把!
兩又各有心思殊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此時那群和王家老祖暗中勾結的神秘外鄉人已經開始行動了。
···
日頭偏西,熱鬧的人群隨着迎仙儀式的結束而散去,王李二正準備從蘆葦叢中現身,突然一個黑衣男子從橋底的翻了上來,身子輕巧的在空中一個翻轉穩穩的落在橋上。
男子身型塊大,剛才的的動作卻像貓一樣靈巧敏捷,再說橋下的石柱並無可以着力的點,他是如何藏身橋底的?
最令王李二后怕的是,他不知道黑衣男子男子是在什麼時候藏身在橋底的?在他之前還是之後?難道他已經發現了自己?
弄不清來人的身份,雖然覺得此等人物不可能是因為自己而來,但是心跳卻不由加快了起來。
黑衣男子緊接着從懷中掏出了一塊黑色的令牌,正欲施法,忽然覺察到了什麼,望着道路的遠處看了一眼,身子一動,好似游牆壁虎一樣再次藏身到了橋底。
王李二正在驚慌未定,遠處的道路上,一個佝僂跛腳的年邁老人瘸步走來,傾斜的夕陽將其背影拉的細長,在光影的襯托下多了幾分偉岸。
王老瘸!他這時候怎麼會從外面回來?
原來自鐘鼓樓事件之後,王老瘸一心想在限定的時間內尋回王李二,王李二曾跟隨他到其他村子做過些法事,在其他村子裏還算有些熟人,王老瘸便猜測他是不是隨着進村的道路去了其他村子,全然沒有想到兩人的方向竟然南轅北轍,又機緣巧合的在此處相遇。
一種說不透的感覺,王李二害怕極了,心裏默念到:不要上橋!不要上橋!
可惜路只有一條,王老瘸最終還是上橋,似乎感應到了王李二的心聲,在橋上停了下來,轉身回頭看向了遠處。
“王二啊!你到底去哪了?”
憔悴的目光讓王李二心痛,看着王老瘸身上,大個大個的腳印,王李二恍然明白過來,自己逃走時那些打罵聲是從何而來!
多年的朝夕相處那份感情已似骨肉血親,王李二眼睛一酸,淚水像是泄了的堤壩一樣。
噌!肉體被利器穿透的清脆聲音,一把利劍穿透了王老瘸的胸膛!
“呸!走得慢就算了,還如此磨蹭!”黑衣男子拔出利劍,拿出那塊黑色令牌,抬手在空中劃了划,令牌黑光頓閃直接,直接墜入了橋體中。
一系列動作趕緊利落,王李二那滿眶的淚水,頓時化成無盡悲憤和恐懼,只覺得心臟蹦蹦蹦得跳動起來。
事情做完,黑衣男子滿意的點了點頭,環顧了一下四周,覺得王老瘸的屍體有些礙眼,腳一踢,便飛到了河中,再一揮手,屍體便消失不見了,只在河水中留下了淡淡的血紅。
又過了良久,失神的王李二才回過神來,天色已經黑了一半,神秘的黑衣男子早就消失不見了。
不過王李二還是窺見了黑衣男子的面貌一眼,古銅色膚色,黑色和綠色條形紋絡在臉上勾勒出神秘紋絡。
來到河邊,王李二明明記得王老瘸被一腳踢到了這裏,可就是看不見,還好伸手一摸空無一物地方傳來了衣物的觸感。
摸索中,王李二感覺到了王老瘸動了一下,輕促的呼了一口氣,隨之僵直發硬,沒了生氣。
王李二再也忍不住了,低聲啜泣起來。
不知道那個神秘男子為什麼要濫殺無辜,但王李二心中已經埋下復仇的種子!
···
過了半個多時辰,王李二剛剛立好了王老瘸的簡易墳墓。
咚!鎮長中心傳來了巨大的爆炸聲,巨大的氣浪把蘆葦吹得倒伏在地,緊接着橋上黑色的光芒一閃,一個巨大的黑色光幕將整個青山鎮籠罩在了其中!
光幕之中,伴隨着鬼哭狼嚎之聲,黑色霧氣四起,不多時就遍佈整個鎮子。
不待王李二細看,黑色光照籠罩下的青山鎮,依然什麼都看不到、聽不到。
青山鎮王府中,往日豪華無比的迎客閣炸成廢墟,普雲常龍兩人被四人牢牢的圍在中央,其中普雲面色極其雪白,鮮血從小腹的一個十字型傷口不停流出。
常龍面色也好不到哪裏去!適才引爆了一顆震元符,他的氣血靈海一陣翻騰,內傷在所難免。
普雲常龍都不是易於之輩,冷靜下來,心裏皆知今日乃生死大劫。
雙方僵持之中,一個若有若無的呻吟聲從廢墟中傳了出來,王家老祖略一思索,施法一抬。
原來是王鎮長,沒想到剛才那番劇烈的爆炸,他竟然還能撿回一條小命。
刷!一道血刃飛過,王鎮長頓時頭身分離,大股的鮮血頓時噴涌而出,如涓涓細流般流入了王家老祖腰間的一塊紅色血玉中,仔細一看血流中還裹挾着王鎮長的香囊,落入了王家老祖的手裏。
眾人皆驚,這王鎮長是這個王家老祖的直系子孫,兩人又似手足兄弟般長得相似,怎麼在眾目睽睽下,以如此殘忍的手段斬殺?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王家老祖看着手中香囊,氣不打一處來。
適才迎客閣中,因為王鎮長私貪了不少他的睡仙香,導致在偷襲普雲二人的關鍵時刻,睡仙香消失,普雲得以馭使出法器,擋住了關鍵一擊。
常龍更是掏出震元符,距離最近的一個魔修直接被炸成碎塊,倒是另一個一臉滿臉黑青的高大修士,在同樣近的距離下還能生還,倒是令他有些吃驚。
“王葵星,身為玄青門弟子,你可竟敢勾結魔道修士殘害同門?這裏可是玄青山腳!要知道這批人間供品極為重要,我已和門中長老約好,在明日早晨在鎮上匯合!你莫要自誤!”
普雲這番話自然有威嚇王家老祖等人的意味,更深層次的意思,其實是給常龍打氣。
常龍面色極為微妙,一來是欣喜有逃生的希望,二來明白過來普雲一路上磨磨蹭蹭,原來是準備聯合長老扣押供品,看來姜還是老的辣呀!
王家老祖王葵星一聽長老之名,臉色果然變了,其餘三個魔修更加不堪,一旦暴露,他們潛逃的難度會比王葵星大得多。
“呸!愣神什麼!玄青門長老來不來還是另外一回事呢!就算他話是真的,你等還要再陪他敘敘舊嗎?”嬌媚女子不愧為在場修為更高的人,這份果敢狠辣在男人中也是少見。
話音未落,狐媚娘手中十字寬刃匕首已經狠狠的刺向了普雲。
普雲神色緊張,適才被睡仙香迷得神魂顛倒的,就是這女子僅僅憑藉身法武術偷襲成功,要不是睡仙香突然消失,常龍師弟掏出符籙···
而且十字匕首似乎也是一把不俗靈器,普雲小腹的傷口一直在不停的流失精血和靈力,施了復春術也只能減緩流失,根本不能治癒傷勢。
狐媚娘帶頭,剩下的三名男修又怎甘於人后,王葵星從背上取出一把青色寶劍,快步加入戰團。
滿臉青黑色紋絡的男子氣勢一盪,周身上下青黑兩色紋絡頓時大亮。
另一個修為低微的魔修則拿出一面惡鬼小旗,輕輕一揮,周圍黑色霧氣,紛紛凝成獠牙惡鬼,撲向常龍。
四人中,修為最高的三人默契得圍攻受傷的普雲,修為低微的那人則藉助陣法之力拖住常龍。
普雲暗罵一聲,施法打入地面一道綠光,隨後地面上瘋長出數條碗口大的青色藤蔓,纏上了狐媚娘三人的周身。
三人的行動大大被阻緩,遠處拿着小旗的魔修見狀,旗子一搖,地表黑霧聚集,將藤蔓死死的壓制住了。
“哈哈哈!兩位道友!我都魔宗的游鬼陣滋味如何?”狐媚娘見狀大笑說道。
普雲常龍心都涼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