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路風波

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即使沒有超能力，殺手的行動速度也比旁人快上許多，像極了那些潛伏在黑暗中，輕巧而優雅的大貓。

“Spider，”似乎才轉身幾步，那個頎長的身影就出現在了走廊盡頭，殺手的聲音淡淡地飄了過來，“要記得關門。”

快銀從驚愕中回過神來，看向滿臉都是大寫的茫然、呆愣在原地的小夥伴，輕輕嘆了口氣，篤定道：“他生氣了。”

“？”小蜘蛛好容易從滿腦子的雜亂思緒中緩過神，迎面就被丟來這麼大一個陳述事實般的雷，就又開始暈暈乎乎了。

鑒於zero去找的是斯塔克先生，而殺手從來不會傷害無辜者，這兩人也絕對打不起來，所以——

“你怎麼看出來的？”

小蜘蛛覺得自己的腦袋上飄滿了問號，殺手的神色向來淡淡得看不出喜怒，他家小夥伴是怎麼看出來對方生氣了的？

“習慣了，”快銀輕輕笑了聲，目光遠遠地投向治療室的方向，“你要接觸多了，也能看出來的。”

這間屋子整潔並非沒有原因，除了殺手的本能掩飾之外，和他在這裏居住的時間不超過二十四小時也有很大的關係。

在他身體能自由動作前，殺手被複聯的超英們放在了治療室的治療艙內，而快銀則是負責陪伴、或者說看管的人。

殺手在他們面前本就不怎麼掩飾自己的情緒，那些微表情只要認真注意，基本都能看出他的情緒，更何況，快銀為了確保自家偶像的身體狀況，和他在治療室裏帶了整整兩天。

殺手本身的情緒波動實在算不得頻繁，但發現自己被困治療室時的焦躁、無法接觸外界時的不安和發現身體失控的怒火卻是顯而易見的。

或者，那種情緒與其說是生氣，不如說是無能為力的自責與難受。快銀最難承受的就是自家偶像的這個神色了——

黑髮男子微微垂眸，眼睫的陰影擋住了那雙璀璨的異色瞳，脆弱而疏離的氣息包裹在周身，帶着疲憊、無力和蔓延的怒火。

也只有在這種時候，快銀才能清晰地感受到，眼前這個人哪怕再強，也只是一個普通的、有着無可奈何之處的人類，一個與世間格格不入，與他們隔閡深刻的人類。

快銀總覺得他接觸的人里，掌控欲最嚴重的的不是試圖將整個復聯攬在羽翼下的斯塔克，也不是四處丟監視器的老蝙蝠，而是看似靜默的殺手。

這是一種溫柔的、近乎無聲無息的掌控方式，殺手沒有特意了解任何人的情報，沒有做什麼計劃，也沒有提出什麼規則。

他只是無聲無息地擴展着保護範圍，藉著各種明裡暗裏的手段與對手博弈，而他真正想做的，也不過是斬斷意外和背刺的可能，讓他們再無後顧之憂。

多久了？

自從他們重新回歸后，政客再沒找過他們麻煩，地下世界的網絡暢通無阻，惹事的黑幫彷彿一夜之間消失了般，所有輿論都在心疼歸來的超英。

心疼超人，心疼美隊，心疼鋼鐵俠，心疼哥譚那隻黑漆漆的老蝙蝠……但唯獨沒有人心疼過沉默寡言的殺手。

他們的戰場上有敵人，卻也有隊友，有後援，有唧唧喳喳笑鬧着的休息時間，可殺手呢？

他把自己放在暗處，獨自面對整個世界陰暗面積攢着的惡意。

時間線重啟后，快銀有機會看到他的這幾次，從來就沒有他不受傷的時候。

他不是神，不是無所不能，卻生生將自己塞在神祇的軀殼裏，為他們撐出一片無所不能的假象來。

所有人都在為英雄歡呼，為美好鼓舞，驚嘆於神祇輝光，卻只有並肩作戰的超英看到，躲在軀殼深處的殺手本人，早已滿身疲憊、遍體鱗傷。

小蜘蛛雖然與zero接觸不多，也因着平日算得上優渥的生活而對情緒並不敏感，但看着快銀眼中的情緒，他多多少少還是有被觸動到的。

從殺手的房間出來，隨手帶上了門，活蹦亂跳的少年少見地有些蔫了，連話癆的勁頭都減了不少，沒精打采地順着走廊向隊長和巴恩斯中士的房間走去。

已經走遠的殺手對身後發生的一切自然毫不知情，現在的他滿心滿眼只想和膽大妄為的小斯塔克好好談談。

方才只是一時被震驚的情緒晃了神，等他正經緩過神來，不用旁人提醒，zero自己就能輕而易舉地從托尼的說辭中找出無數破綻來。

先不說三天兩頭在復仇者大廈亂竄的小蜘蛛知不知道敏感區，就是考慮到他身邊的快銀，這裏都不需要人來帶什麼路，更何況，這個被指定帶路的，還是才剛進入大廈、完全不了解這裏佈置的他。

心裏這樣想着，殺手腳步不停，輕車熟路地走進了斯塔克的工作室：“托尼，我想我們需要談談。”

“沒什麼好談的，”剛才還假作工作的鋼鐵俠放下了手中的零件，偏頭避開了殺手的視線，強調似的又加了一句，“沒什麼好談的。”

正主在他面前，Jar在忙着管控直播的事情，復仇者大廈的網絡對他毫無防備，手環毫無預兆地亮起，快速地完成了信息提取。

緊接着，殺手看了眼他，又看了眼手環上顯示的信息，瞭然地挑眉，隨手拉過椅子坐了下來，輕輕嘆了口氣。

“托尼，別這樣，”他的聲音像是隨口吐出的嘆息，又帶着點深思熟慮后的釋然，“黑色可不是什麼好看的色彩。”

相比於光芒萬丈的超英，身處黑暗的人總會身不由己地染上點不屬於自己的顏色，而黑色卻並不適合光明。

“可你也不喜歡黑色，”頂着壓力，他死死盯着眼前的人，“而且你要知道，你不是一個人。”

看似玩世不恭的人其實比誰都清楚，能把斯塔克工業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托尼在商場和政治中也絕不是什麼好哄的小孩，政客的機鋒他都明白。

殺手的意思他自然清楚，但這絕不是他放任的理由——

誰會喜歡黑暗？

沒有人。

即使幾十年前，殺手因為各種原因踏入夜色，他無法改變，但如今，明明有足夠資本脫身的人掙扎在黑暗中，卻純然是因為他們的原因，要他無視，他根本做不到。

“我可以不是人，”那雙異色瞳中極快地閃過一絲看不分明的情緒，殺手接着輕嘆了口氣，“但我必須是一個人。”

是人、是鬼、是神、是佛，都行，但，絕不能有陪伴者。

他行走在滿目黑暗中，只要有了弱點，哪怕是不能稱之為弱點的弱點，都會被周圍的事物衝上來撕咬，更何況是擁有光明本身？

他之於超英，能，且只能是有事時守望相助的隊友，而絕不可能成為平日裏有來有往的好友。

殺手之王高高坐在地下世界的王座上，親手用孤獨為自己加冕。

“你當然是人，”小鬍子的富豪又把剛才放在一旁的零件捏起來擺弄着，他的語氣中帶着不容置疑的強勢和堅定，“但，你絕不是一個人。”

他們都在，要錢，有他和老蝙蝠，要名，有隊長和超人，要戰鬥力，在座的都是，就算要玩弄人心，也有黑寡婦和冬兵，殺手憑什麼獨自面對？

又想起了那幾場令人焦心的戰鬥和那人戰後的遍體鱗傷，男人的語氣越發篤定了起來，他近乎執拗地重複道：“你絕不是一個人！”

沉默。

漫長的沉默。

殺手的異色瞳中有他看不懂的情緒劃過，最後，終於平靜下來的殺手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輕笑出聲：“呵。”

彷彿確認了什麼一般，他的氣場肉眼可見地鬆懈了下來，此前被妥帖掩在深處的疲憊和虛弱幾乎瞬間便展現了出來。

再怎麼外表強悍，再怎麼算無遺策，在這個時空中，無論樓蘭還是zero，歸根到底，都還勉強算是個普通人類。

“安東尼-愛德華-斯塔克。”殺手平靜地，一個詞一個詞，念出了他的全名，“安東尼-愛德華-斯塔克。”

“我護不住你，”平日裏情緒冷靜到冷酷的zero抬手捂住了那雙明艷的異色瞳，聲音沙啞，語氣帶上了即將破碎的痛意哽咽着，連稱呼都不知不覺間換回了原樣，“托尼，這不是你的原因，是我，是我護不住你。”

手中隨意把玩着的零件“噹啷”一聲砸在了地上，小鬍子富豪近乎震驚地抬頭，正撞上了殺手臉頰上兩行淺淺的水色。

眼前這個人是誰？

地下世界的無冕之王，世界上首位平民超英，任務完成率百分百的傳奇殺手，異世界的失落之城……

無數名號加身，這人的情緒向來四平八穩地讓人敬畏，可現在，他在哭，在流淚，而他本人的情緒失控到甚至毫不自知。

“不是，你別……”鋼鐵俠天才的腦子難得卡了殼，發出“嘎吱”的鈍響，不知道自己讓人回憶起了什麼、也完全沒想到會出現這個情況的人幾乎手忙腳亂地起身，滿心懊悔地想查看對方的狀況，“我不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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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更新，還是祝大家寒假快樂！

失落之城是人類之軀，這好像老早之前我就有說過，所以哪怕是zero，也會崩潰，也會有傷痛。

至於zero的經歷，emmmm，在渣作者早前的設定里，zero是第一任平民超英，也屬於超英，自然也會有屬於她自己的經歷、傷痛和難過。沒有誰是無堅不摧的，哪怕是作為信仰的神明。

其實，之前城市意志拯救了托尼，拯救了布魯斯，卻忽略了自己的同伴，殺手也有PTSD，只是因為過於熟悉，所以zero的偽裝，騙過了所有親近的人。

成年人的崩潰總是無聲無息的，那些淚水攢在眼眶裏，落下的時候你都不知道自己哭了，包括之前的布魯斯，也包括這裏的zero。

zero的高牆是自己親手搭建的，他把自己當做神祇，當做消耗品，反正他的性命不止一條，但他忘記了，他也會痛，也會難過，也會在被提及心中傷口時，潰不成軍。

托尼是真的被嚇到了，他沒想到zero會這麼輕易地就情緒崩潰了（主要還是殺手大佬在視為隊友/家人的存在面前毫無防備，快銀能看出他的情緒也是這個道理）

這章其實還蠻虐的，zero的心結無人知曉，也沒人能解開，這也算是對後面的一個小伏筆吧！

大概就是這樣啦，無論如何，這裏還是渴望評論的作者，希望大家不要忘記我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