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 棋子（下）
藍兒通過石武視角看到了那吞天獸眼中的溫柔。它記憶的枷鎖在這一刻被徹底打開，過往迷霧之森的生活片段清晰地重現腦海。
“爹！”藍兒失聲痛哭道。
石武撤去護身靈力，將藍兒送至那吞天獸跟前。
兩個至親者相殘令藍兒心碎道：“爹，您為何要這麼做？為何啊！”
那吞天獸在元叔的幫助下很快恢復到全盛狀態。它運轉功法收縮體型，變回了當年的豹臉老者模樣。它顫抖地擁藍兒入懷：“你長大了。”
光這一句就讓藍兒拋開所有問詢，只想在它爹懷裏大哭一場。
相較於此間的父子團聚，祁濂更關心自身的安危。他握緊連魂卷道：“元前輩，您最好給我個解釋！”
“解釋？”元叔呵呵笑道，“你主人會給你解釋的。”
祁濂還沒明白元叔話中含義，連魂卷內就湧出大量金色絲線。他來不及反抗便被那些絲線抽出魂魄，囚入捲軸末尾。
石武目光炯炯地盯着那幅飛向元叔的連魂卷。他有那麼一瞬想要出手搶奪。可理智告訴他，現在動手非但不能解救父母好友，還會弄巧成拙。
祁濂魂魄在連魂卷內咒罵道：“你別以為自己高高在上，你最後只會比我更慘！”
元叔不置可否地問石武道：“你覺得這是祁濂惱羞成怒還是郗汲故意設計？”
祁濂魂魄搶先道：“石武，郗汲原本命我告訴你，‘你非你’！但我要……”
連魂卷內的聲音
戛然而止，元叔眉頭微皺道：“你倒是說完吶。”
可等了數息也未聽到祁濂魂魄有所回應。
元叔瞅了一眼連魂卷道：“好手段。”
石武心中附和道：“的確是好手段。先將元叔拉到明處，再以祁濂賠罪，后又借祁濂之口用‘你非你’來威脅我，點明我該做出何種選擇。”
元叔從煙袋裏拿出煙絲，一撮一撮填滿煙鍋。在用大拇指按平突起部分后，他對石武道：“過來點個火。”
石武走去元叔身旁，雙指引陽靈火本源點燃煙絲。
元叔含着煙嘴猛抽一口，隨即問道：“你去不去？”
“我非我，自然是要去的。”石武回道。
元叔拿起連魂卷道：“好！我保你在意之人今世無憂。”
石武俯身作揖道：“多謝元叔。勞您送我啟程。”
“今日之局乃郗汲手筆。能送你去那地方的自然是他安排的人。”元叔道。
石武會意地看向正在安撫藍兒的豹臉老者。
元叔建議道：“要不要在離開前去一趟西南朱天，跟你父母道個別？”
石武搖頭婉拒道：“還是不要讓他們擔憂了。”
“機會就這麼一次，你最好考慮清楚。”元叔提醒道。
石武確定道：“對我而言，有您的承諾足矣。”
元叔不再多勸道：“行吧。”
那豹臉老者見藍兒情緒逐漸穩定，它輕聲道：“孩子，爹該上路了。”
藍兒抓緊那豹臉老者道：“您別走！”
“這是爹欠郗汲的。”那豹臉老
者道。
藍兒着急道：“就不能用別的還嗎？”
那豹臉老者告知道：“他救我們於危難時，承諾幫你開靈啟智，為我們滅殺離垢皇。條件僅是讓我測試石武能為，再以性命打開傳送通道。”
藍兒似抓住重點道：“爹，我是在主人的幫助下才開啟的靈智，並非郗汲所為。而且郗汲已死，離垢皇尚在世間，他如何滅殺？”
那豹臉老者糾正道：“你太小看郗汲了。石武的每一階段都有他的參與。他雖道消身殞，但針對離垢皇的死局早已布好！”
“爹，我主人多次破局，我相信他可以助我們……”藍兒還未說完就被那豹臉老者打斷道，“這次和以往不同！你先現出本體將祁濂肉身吞噬。”
藍兒聽從地身軀外擴，化作一頭豹臉、獅爪、龍尾的赤色巨獸。對郗汲極度厭惡的它一口就吞下了祁濂肉身。
藍兒正想問接下來要做什麼，它突然感到體內有股炙熱竄至天靈。金色的光暈從它七竅射出，映照頭頂夜空。
不遠處的石武察覺藍兒異樣，他剛要動身過去就被元叔以旱煙桿攔住。
“關心則亂，稍安勿躁。”元叔道。
石武通過與藍兒之間的感應知道它並未受到傷害，可他仍擔憂地施展心音道：“藍兒，你情況如何？”
石武的聲音讓驚慌的藍兒很快穩定下來。它同樣用心音回道：“主人，我腦海里出現了好多人影和畫面。有和花徑軒在一起的
鳳七、有獨自前行的金為、有手持斷罪的石齊玉……”
“你在接收極難勝境內的訊息？”石武猜測道。
藍兒恍然大悟道：“是的！”
石武迫切道：“你看可否隔空控制金為或者將他帶至此處！”
藍兒果斷按照石武所言進行嘗試。
正在極難勝境探索山谷地段的金為被一股無形之力包裹，身子瞬間消失原地。他隱約看到前方出現一名樣貌和石武極像的男子。只是那男子的頭髮半黑半白，臉上亦帶着石武不曾有過的滄桑。
“金為！”石武全身殺氣升騰，雙掌齊出，欲了結二者所有恩怨。
金為詫異道：“石武！”
魔佛惡相自行護主籠罩金為。在石武雙掌觸及金為外部包裹之力時，原本的必殺一擊變數抖生。
金為的身子再次傳送離開，而石武的掌風徑直打向了藍兒。
這始料未及的情況不僅讓石武拼了命地回撤掌力，更讓藍兒呆愣原地。
雖然已撤去九成半的力道，但最後的半成掌勁還是結結實實地轟在了藍兒腹部。
大口大口鮮血自藍兒嘴中噴出，一道金色流光破開血團飛至元叔身前。
與其擦肩而過的石武內心湧起無比熟悉的感覺。可他現在沒空去管這些，他只想快點去為藍兒療傷。
怎料那豹臉老者阻止道：“石武，藍兒沒有大礙。它與你之間清了。”
“你說什麼？”石武不明所以道。緊接着他就發現自己和藍兒的共感消失了。
藍兒
茫然道：“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豹臉老者解釋道：“石武要去的地方你無法抵達。所以郗汲用祁濂肉身加上石武的半成掌勁解除了你們之間的契約。而那顆由祁濂肉身蘊養的九瓣寒蓮子可為石武在那處險地抵擋一次致命攻擊，算是對他多年照拂你的報答。郗汲承諾於我，只需你在此駐守到極難勝境結束，便可道途順遂自由世間。”
藍兒心情複雜道：“爹，您應該先與我商量的。”
那豹臉老者道：“這是我能幫你爭取到的最好選擇。”
石武出言解圍道：“藍兒，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你爹做的沒錯。”
“可我想為您分憂！”藍兒真切道。
石武寬慰道：“你的心意我懂。不過從郗汲的諸多手段來看，他只想我一個人去走接下來的路。”
石武轉而問那豹臉老者道：“你確定那顆九瓣寒蓮子是給我的？”
那豹臉老者點頭道：“是的。”
元叔單指一彈，那顆九瓣寒蓮子來到石武背後。地魂內束縛印沁的白色煙圈延伸接引，將那顆金色蓮子收入印沁殘魂之中。
石武無視像牲畜般被強行融合最後一顆九瓣寒蓮子的印沁殘魂，他冷靜道：“元叔，雖然我不清楚此去何地，但能被您和郗汲如此重視，想必充滿了兇險。是故我不能保證印沁的安全。”
元叔笑道：“顧好你自己就行。”
石武留意到天魂內已然蘇醒的鳳焱，他請
求道：“可否讓鳳焱離開？”
“它還有用。”元叔直白道。
石武聽出沒有商量的餘地，他對那豹臉老者道：“送我走吧。”
那豹臉老者道：“請將身上除‘引’字古幣和氅袍外的物品全部留下。”
石武把獸欄“原鄉”、鹿靈界以及所有儲物袋盡數放在地上。他取出鳳元傘，遲疑半息后朝西南方向拜了三拜，隨即毅然決然地扯斷懸着“引”字古幣的透明絲線。
他放下鳳元傘的同時，那根斷了的絲線亦飄蕩落地。
那豹臉老者對藍兒和元叔道了聲“珍重”便擴展本體。它默念口訣，全身烈焰燃起，紅光直衝天際。
“道主級陽靈火本源！”石武與鳳焱皆看出藍兒父親正以生命為代價強升本源之力。
空中緩緩浮現兩扇佈滿火焰圖騰的接引大門。
鳳焱隱約覺得眼前場景似曾相識。
藍兒望着父親漸成飛灰的身軀，它的心痛若刀絞。它很想衝上去挽回，可它又無比清楚自己什麼都做不了。
上方接引之門在源源不斷的道主級陽靈火本源加持下愈發凝實。
元叔安靜地抽着旱煙，目睹藍兒父親燃盡最後一寸肉身。
接引之門轟然開啟，灑落聖潔的赤色光華。
在傳送通道成形之前，一聲靈族之語響天徹地：“陽靈火主——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