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 台北港
李贄接到了劉穎報信之後，也沒敢耽擱，直接就收拾了東西去山東找侯三了，孫毅他們一路上壓根就沒敢停，孫毅知道，這王直早一天招安，這自己就早一天安全，所以孫毅下令不許停，這些錦衣衛自然也不敢停。
這些錦衣衛雖然說在心裏不住的罵著孫毅，但是畢竟官大一級壓死人，也不敢表現出來，這也算是這些平時嬌生慣養的錦衣衛，第一次跑出了八百里加急獄卒的感覺來。
此時的應天胡宗憲已經接到了自己要去台灣招安王直的消息，激動的不行。
“胡大人，您這幾天怎麼這麼興奮啊，老來得子了？”幾個同行的御史打趣道，胡宗憲笑道：“剛剛接到聖旨，本官就要去招撫台灣的王直了，不枉此生啊。”那幾個打趣的御史差點驚的跪倒在地上，原本以為胡宗憲這輩子就在南京跟他們一直干到死了，沒成想人家竟然還有點戲。
無論如何，這胡宗憲跑一趟台灣，起碼也是以身犯險了，回來之後，必然是要調到京城去的，這幾個御史趕緊對胡宗憲說道：“胡大人，這平日裏多有得罪，您可千萬別往心裏去啊。”
胡宗憲一擺手，讓他們離開了，這官場上的人情世故，胡宗憲早就看開了一點都不在乎這些人搞出來的這些破事。
胡宗憲這幾天都快要望眼欲穿了，很快被徐鵬舉發配回應天的徐瑞也知道了孫毅即將來應天的消息了，天天就直接恨不能住在胡宗憲的府上了。
“不是，我說徐將軍，您天天來我這府上，可是有什麼事嗎？”前天，徐瑞說有軍務要向胡宗憲稟報，結果只是兩個步卒喝多了打架，第二天說是聽說胡宗憲家裏有人過生日，第三天直接就沒理由了，直接一屁股坐在了胡宗憲家裏。
徐瑞看着胡宗憲說道：“胡大人，咱們商量件事唄？”胡宗憲詫異的看這個祖宗，胡宗憲自從卸任了東南總督之後，對於這些勛貴，尤其是魏國公府成見非常大，原因無他，就是因為這好好的南京京營，早就被這些勛貴給完廢了，而這世代鎮守南京的，偏偏就是這魏國公府。
“徐將軍請說吧。”胡宗憲把不得趕緊把這瘟神給送走，徐瑞看着胡宗憲說道：“胡大人能不能帶我一起去台灣啊？”
“咳咳咳，啊？”胡宗憲差點被這口茶給嗆死，這去台灣雖然說名義上是招安，但是實際上還是很兇險的，畢竟這是別人的地盤，一大明的勛貴，跟着這麼一群人跑到大明律都不管用的地方去，能不危險嗎。
要知道這台灣可不比這交趾朝鮮這些藩屬，畢竟這些國家的王室還得給朝廷點面子，這台灣是什麼地方，胡宗憲自然是知道的。
“徐將軍，這件事，您還是請示魏國公去吧，下官實在是做不了主啊。”徐瑞看着胡宗憲笑道：“胡大人啊，您看着我在這應天，空有一身本事，無處施展，實在是難受的很啊。”沒成想胡宗憲直接斬釘截鐵的說道：“徐將軍，此事萬萬不可，休要再提了，來人，趕緊吩咐廚房，給徐將軍做幾個菜，另外把西廂房收拾出來。”
胡宗憲大有一副直接留下徐瑞在家住下的陣勢，徐瑞一時之間也沒了辦法，就在這個時候，胡家的幾個下人跑過來對胡宗憲說道：“老爺，孫大人帶着一隊錦衣衛已經進城了，行禮都收拾好了，您明天早上拿着就能走了。”
徐瑞猛地來了精神，其實在胡家下人來的時候，孫毅等人就已經策馬進城了，在幾個地方官員的帶領下，都快到了胡家門口了。
很快孫毅就看到了驚訝的一幕，胡宗憲收拾好了細軟，直接架着馬車等在了門口，原本這些錦衣衛想着都到應天了，起碼能歇一晚上了，但是萬萬沒想到，這到了應天碰上個更不要命的，連停都不讓停，直接就在門口等着了。
“胡大人久違了。”
“孫大人啊，有話路上說吧本官都已經收拾好了，咱們出發吧。”
“啊？”孫毅還想着怎麼忽悠着胡宗憲早點走呢，沒成想着胡宗憲直接要求出發了。
徐瑞幽怨的看着胡宗憲說道：“胡大人，您不必這樣吧。”
“公事要緊，徐將軍請自便，本官這便去了。”說著胡宗憲一駕馬車，直接就出發了，孫毅見狀對身後的錦衣衛說道：“還愣着幹什麼？趕緊跟上胡大人。”就這樣，一點交接儀式都沒有，一行人直接就朝着城外去了。
“孫大人，這俞將軍的水師在南通那邊等着咱們呢，咱們趕緊走，上了船之後再細說。”很快一行人就朝着南通狂奔而去，不過幸好這南通離應天的距離不遠，很快眾人就上了船，俞大猷詫異的看着兩人問道：“大帥，孫大人，你們倆怎麼這麼快就到了啊？”
孫毅和胡宗憲同時乾咳了下說道：“呃......不足為外人道也，俞將軍，還是趕緊拔錨起航吧。”俞大猷點了點頭，很快船帆張了起來，天氣已經入秋許久了，正好趁着風信去台灣。
胡宗憲鬆了口氣，看着孫毅說道：“孫大人啊，這次去台灣，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
孫毅點了點頭，胡宗憲說道：“之前任東南總督的時候，我跟王直有過一些交集，我對勸降他的把我還是很大的。”
孫毅心裏默默的說道，這當時你認識的那個王直是好招安，但是現在的就不一定了。
此時台北已經叫東平府了，這王直過的日子可是相當滋潤，這東平府是台灣人口最多的地方，也是商業最發達的地方，連榮昌在這裏都有幾家鋪子但是偏偏就是這樣，王直是一心想要自立為王，這點是胡宗憲不知道的。
王直此時也知道了，朝廷或許要派人來招安他了，雖然說孫毅重新點燃了王直的野心，但是王直現在還是猶豫了，沒錯，王直的心雖然有重新年輕起來了，但是身體的衰老是無非逆轉的。
孫毅跟胡宗憲在船上大致聊了一些招安的細節，能夠看出來，胡宗憲對於王直這個老對手還是十分了解的，畢竟互相鬥法鬥了這麼多年了。
孫毅吹着海風，難得這麼好的一個大晴天，到了海上還不算太冷，又不是大中午，不過二十多度，海風徐徐，還是比較舒服的。
“唉，這麼好的天氣，要是天天能這樣就好了。”孫毅躺着對胡宗憲說道，不止是這二人，船上的所有水手，只有少數不能離開崗位的人還在羨慕的看着其他人，幾乎大部分人都躺在甲板上曬着太陽。
胡宗憲這還是第一次到海上來，雖然說胡宗憲擔任東南總督這麼多年，但是一直是在總督府里，跟一大群的幕僚在看地圖罷了，這還是第一次跑到海上。
“我大明竟有如此海域，竟然白白送於倭奴之手，胡某深感自責啊。”孫毅笑道：“胡大人，咱們這次是出來招安的，就不要在想這些事情了，還是好好的歇會吧。”
忽然，俞大猷急匆匆的跑了過來，對兩人說道：“大帥，前面出現兩艘倭船，已經朝我艦靠攏。”胡宗憲笑道：“就讓他們靠過來吧，反正咱們也是過來招安的，有人帶路，總比跟沒頭蒼蠅一樣瞎逛要好的多。”
“是啊，還是胡大人說的有道理。”聽到這個聲音，胡宗憲本能的打了個激靈，猛地回頭一看，只見徐瑞正笑眯眯的看着胡宗憲。
“不是，徐將軍，你怎麼跟過來了啊。”徐瑞仰天大笑道：“哈哈哈，胡大人你的馬怎麼可能跑得過我的馬？我提前三個時辰就已經上了船了。”胡宗憲瞪了一眼俞大猷，俞大猷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畢竟這徐鵬舉是他的頂頭上司。
胡宗憲也沒辦法，王直的人已經搭好了跳板過來了。
“請問可是朝廷過來招安的胡大人？”眾人一臉懵，詫異的看着這人問道：“你是怎麼知道我們是朝廷派過來的？”
那人大笑道：“老船主神機妙算，讓我等在此恭候，這麼才接上胡大帥嗎。”雖然說胡宗憲跟王直鬥法多年，但是胡宗憲知道，王直的部曲是沒有一個是曾經當過倭寇上岸的，但是每一個上岸的倭寇，背後都少不了王直的身影。
隨着兩條倭船的牽引，很快就到了台北港，很快孫毅胡宗憲俞大猷都被面前龐大的港口給驚呆了，這俞家軍自詡東南第一的軍港，甚至都沒有這台北港的四分之一，孫毅也驚呆了，這台北港可比這榮昌的港口大了不止一兩倍，起碼是榮昌碼頭的三倍左右。
整個台北港里都在忙活着裝船與卸貨，單單是這一座碼頭，差不多就有一萬多勞工在甩膀子，要知道，整個台灣才不過二十萬漢人。
很快船隻靠岸，四輛四輪馬車早就停在了碼頭裏，栓柱早早的等在了碼頭，胡宗憲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栓柱不好意思的看着胡宗憲說道：“胡大帥，這老船主有事，在將軍府里走不開，這不委託我來接您。”
胡宗憲冷哼了一聲之後一屁股坐到了馬車上，筆直的水泥路直通將軍府，很快胡宗憲就看到了一座硃紅色的城池，儼然是一座小紫禁城般存在的建築物，外面有大隊的士兵把守。
胡宗憲下了馬車，栓柱帶着眾人來到了將軍府的大殿之中，王直直接就迎了出來，死死的握住了胡宗憲的手說道：“汝貞啊，可算是又見到你了，我還以為我這把老骨頭再也見不到你了呢。”胡宗憲笑了笑說道：“老船主近來可好啊？”
原本胡宗憲板了一路的臉見到王直之後終於是緩緩的鬆了下來，王直看着胡宗憲笑道：“還好，還好，來人，設宴，本王要款待胡大人。”
“嗯？”胡宗憲一聽到王直自稱本王，臉色頓時變了，栓柱此時在一邊對眾人說道：“老船主這上個月就已經晉了徽王了。”
胡宗憲看着王直說道：“老船主，你這開台將軍也好，這老船主也好，但是萬萬不可稱王啊。”王直臉色一變，看着胡宗憲說道：“胡大人這是什麼話，孤為什麼不能稱王？”
王直瞬間臉就板了起來，胡宗憲也一點都不怕，直接對頂着王直說道：“老船主，你在海外稱孤道寡，終究是寇，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這又是何必呢？”
王直盯着胡宗憲說道：“胡大人難不成這次真的是來當說客的？”
胡宗憲冷哼一聲道：“胡某公務纏身，若不是朝廷有旨，又怎會來這海外孤島”王直看着胡宗憲咬着牙說道：“好，既然如此，咱們就公事公辦吧。”
孫毅看着胡宗憲說道：“胡大人，咱們還是收斂一下吧，畢竟這裏是台灣。”王直看着胡宗憲問道：“胡大帥，不知道朝廷給開的條件是怎麼樣的條件？”
胡宗憲笑道：“上岸，稱臣，奉表。”胡宗憲簡單明了的對王直說道，王直笑道：“胡大人，就這麼口說無憑，實在是有點過意不去吧。”
上岸就是說王直上岸任職，奉表則是獻上台灣耕地以及民冊戶籍，不過王直搖了搖頭，看着胡宗憲說道：“既然胡大人要公事公辦，那咱們就慢慢談吧，栓柱，你帶人替孤好好招待一下胡大人，等着事情有着落了在跟孤說。”
說完王直扭頭就離開了大殿，栓柱笑呵呵的看着胡宗憲說道：“兩位舟車勞頓了，我還是先給兩位安排住處吧。”栓柱見胡宗憲不知道抽了什麼瘋，自然是也不去碰胡宗憲的眉頭，帶着兩人就到了一處庭院裏，安排孫毅和胡宗憲住了下來。
孫毅不禁感嘆道：“這台灣可真是個好地方啊。”王直的這些亭台樓閣大有江南園林之風，但是卻絲毫沒有江南園林的燥熱，平添了幾分韻味的同時，住起來也是十分的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