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一夜過去，距離那日事發，還有一天又二十二個小時。
一早八點，蒼敖就來到了主控室。這是他自醒過來之後，第一次站到了那日他遇刺的地方。承靖此刻仍是與過去一樣，站在他身後。而蒼敖這回卻生生有着那種如芒刺在背的感覺。但是為了不引起承靖的懷疑，他強自忍住了這感覺。
巨大的五維視頻已經接通，赫德和埃德溫兩位上將的身影已經宛如真人一般出現在艦橋上。他們恭敬的朝着蒼敖一禮，道：“陛下！您能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蒼敖點頭示意他們不用多禮，隨即就道：“昨晚卡洛斯突然行刺，讓我覺得很意外。你們有徹查艦隊情況么？有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
赫德和埃德溫兩人相繼搖頭，答道：“陛下，我等奉命已經徹查艦隊行進情況，但並沒有可疑之處。”
“是嘛！那就是說只有我的第十四軍團有問題了？”蒼敖轉頭看向了承靖。
承靖聞言立刻低頭，道：“陛下，是臣的疏忽。”
蒼敖搖搖頭，道：“與你何干？就是我都沒料到卡洛斯會突然背叛。呵呵！不過，這不重要。靖，只要你不背叛我就好。”蒼敖笑笑，像是開了句玩笑似的，很快就移開了停留在承靖身上的眼光，開始和赫德以及埃德溫討論對沙氬的戰術問題。
承靖這時候深藏在袖子裏的手卻已經握的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的肉里，他有那麼一絲恍惚，蒼敖難道已經知道什麼了么？承靖咬着牙，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讓他看上去盡量顯得與平時一樣的平靜。但是微微顫抖的身體，顯然已經出賣了他。
正和赫德以及埃德溫說話的蒼敖，突然又轉頭看向承靖，道：“靖，你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你對這樣的改變有什麼問題么？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啊？這……我沒什麼意見。”承靖完全沒聽見蒼敖在和赫德以及埃德溫說些什麼。
蒼敖就側頭看着承靖，微微皺眉道：“靖，你這是怎麼了？我從昨天開始就看你好像不太對勁。”說著蒼敖突然走上前，伸手摸向了承靖的額頭。
承靖一驚之下，竟忘記了退，就這麼被蒼敖緊緊拉在身前，額頭上是蒼敖帶着繭子的溫熱手心。承靖一陣的心跳紊亂，呼吸急促。自打兩人成年以來，除了難得的比試武技之外，兩人還從未有靠的這麼近過。
蒼敖原本帶着點做戲的意思，哪知一入手，承靖的額頭幾乎燙的嚇死人。蒼敖本能的脫口而出道：“靖？！你發燒了？”
承靖顫了一下，立刻推開了蒼敖，低下頭道：“陛下，我沒事的。”
“沒事？都燒成這樣了！來人！送他回房間，立刻叫醫生過去。”蒼敖皺着眉道。
就侍從應聲扶着承靖想要往外走。而承靖急忙推開了那侍從，道：“陛下！我真的沒事。馬上就要……就要開戰了。這種時候……我不能離開陛下。”
蒼敖的眼神閃了閃，都病成這樣還不能離開，就這麼巴望他死么？還是說，承靖怕聽漏了什麼消息，沒法及時和魯修溝通呢？呵呵，不過沒關係。聽就聽吧，這回他是不會給承靖任何時間的。
蒼敖就道：“靖，你真不用這樣。小心身體。明天就要開戰，你還是先去休息吧。”
聞言，承靖呆了下，脫口而出道：“什麼？明天開戰？”
蒼敖有點驚訝道：“靖，難道你沒聽見么？剛才我正和赫德埃德溫說，這次的刺殺事件，來的突然，我怕有什麼變化。乾脆就把計劃提前，攻敵人一個措手不及。反正我們有足夠的能源支撐空間跳躍。不必顧忌太多。”
承靖瞪大眼睛道：“敖？你要提前攻擊計劃？”承靖震驚的連“陛下”兩個字都忘記說了。
蒼敖波瀾不驚的道：“正是。所以我命令所有艦隊準備，兩個小時之後，進行空間跳躍。十五小時到達沙氬星系外圍，調整后，等我的攻擊命令。”
“是！陛下！”赫德和埃德溫同時行禮，然後圖像就消失不見了。
蒼敖對着艦船內的所有工作人員道：“通知全艦隊，開始準備空間跳躍。”
“是！”艦橋內的人員都開始緊張的工作起來。面對即將來臨的戰爭，這些人都本能的有些緊張。他們或許多少知道一些承靖的計劃，但承靖不可能對他們合盤托出。所以這時候，這些人本能的都遵循了蒼敖的命令。
而蒼敖這會兒卻對承靖採取了緊迫盯人的手段。承靖的生病，突然間給了他一個更好的理由。原本他還想拉着承靖繼續看星圖談戰略呢。其實蒼敖這會兒還真心沒這個耐心和承靖說話。誰能有這個心對着一個前不久還一點沒猶豫的從背後捅他一刀的人說話呢？
蒼敖藉著承靖不舒服的因由，就硬是要送承靖回去休息。承靖無奈，只好回到了休息艙。正想送客的時候，哪知蒼敖居然就這麼大咧咧的坐在了他休息艙的沙發上。
承靖有些猶豫，就道：“敖，你……不去艦橋看着么？”
蒼敖笑笑，道：“我去艦橋看什麼？命令都下去了，他們又不是第一次做空間跳躍。倒是你，怎麼就突然發燒了？真讓人擔心。看着他們，我還不如看着你。你要有點什麼事，我可就少了個左膀右臂了。”
承靖聞言又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說什麼好。在私底下，他和蒼敖的關係就和親兄弟一樣，沒有用什麼敬語，更不會太拘束。這也曾是蒼敖覺得最舒服的地方。他總認為承靖和他有着同樣的夢想，而在承靖面前，他完全不需要偽裝，那種帝王式的處事方式，讓蒼敖在面對下屬，面對別國的時候，總有着千萬種表情。或是柔和，或是嚴厲，更甚或是偽善。
然而，現在，承靖卻生生的親手把這樣一個蒼敖唯一可以休息的地方毀去了。
蒼敖看着承靖，道：“你還不快去躺着？醫生很快就來了。”
承靖還想說什麼的時候，醫生果然就到了。他們給承靖做了檢查，又很快的給他打了營養劑，敷了冰袋。聽到蒼敖問及病情的時候，醫生就道是因為工作壓力太大，過度憂鬱，又太辛苦，所以才會病倒。
蒼敖皺着眉揮退了一聲，就一下坐到承靖的床邊，看着躺在床上的人俊臉上一片蒼白，不知為什麼心底里突然湧起一股極無奈的情緒，他對着承靖道：“靖，你怎麼會……”壓力太大……蒼敖頓住了下半句話。他當然清楚承靖為什麼會壓力太大，又因為什麼過度憂鬱。
承靖嗓子因為發燒而顯得有些沙啞，眼睛也同樣泛着微紅帶着水汽，就聽他道：“敖，你……回去休息吧。不用在這裏。我……沒事的。睡一覺就好了。”
蒼敖看着承靖，輕輕嘆了一聲，伸手撫上承靖明顯有些消瘦的臉頰，卻覺得手指碰觸到的人明顯顫了一下，蒼敖心底雖然恨極了這個人，但是此刻看他這樣，又莫名有些糾結和胸口發悶。他不明白，究竟是什麼讓承靖竟對他下了這樣的狠手。
他真的不明白。為什麼承靖不和他說呢？他們明明有那麼多相處的時候，如果他不再想要自己去發動戰爭，那他完全可以說啊！當然，蒼敖並不知道自己在真的聽到承靖想要他停戰的時候，他會怎麼回答，但是……他還是可以說啊！說一次不行，就說第二次！難道在承靖眼裏，他蒼敖就是這麼難以溝通的人么？
或許……真是這樣的吧？蒼敖回頭又想了想，似乎確實有很多人都說過他獨斷專行。但是那時候蒼敖真的不這麼認為。他總想着他有他的目標和想法，而這些不是其他什麼人能夠改變的。所以，很大程度上，他確實很少聽別人的。可是……承靖不同啊！他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那時候，他們還對彼此承諾過，要把宇宙掌握在手心裏。
“敖……你……”承靖的聲音似乎因為蒼敖的動作而微微發顫。
蒼敖的手指就像是被燙到一樣，突然又收了回來。可當他的眼光又觸及承靖的那雙手時，忍不住又伸手握住了承靖的手，這雙手和年幼的時候已經完全不同，顯得蒼白纖細卻有力，而指尖上的薄繭，更說明這個人都有在對武技下過苦功。就是這雙手，曾經答應過蒼敖會幫他奪取宇宙……可也正是這雙手，把致命的匕首刺入他的後背，也是這雙手……親自了結了這個人自己的生命……
蒼敖情不自禁的用力……就是這雙手……
“嗯……敖……”承靖的手被蒼敖握的生疼，不由發出一聲低低的□□。
蒼敖回過神，看到承靖正看着他。蒼敖頓了頓，鬆開承靖的手，低聲道：“靖，我們……在一塊多少年了？”
“……二十六年……”此刻，承靖的眼睛裏也只有蒼敖的影子。
蒼敖聞言低低的笑了一聲，卻不知道是嘲諷還是什麼，聽着讓人覺得有些刺耳，他道：“二十六年了么？呵呵。真沒想到。”
承靖這時候卻像是陷入回憶一樣，漂亮的嘴角略略勾起，他的眼睛發亮的看着蒼敖，道：“我還記得剛見到你的時候……，那時候你還好小好小，就……嗯……就這麼點……”承靖伸手在眼前比劃了一下。
蒼敖拉下他的手，低笑道：“你怎麼可能還記得？你那時最多兩歲吧？”
承靖撇了嘴角，道：“我就記得。你好小好小！”
“呵呵，是！是啊！現在都長大了。”蒼敖看着承靖慢慢的說道。
兩個人幾乎同時陷入了沉默。
好一會兒后，蒼敖才悠悠道：“靖，告訴我，你有什麼願望么？”
承靖像是愣了下，喃喃道：“願望？”
蒼敖點點頭，露出微笑，道：“我才發現，這麼多年我們都一直在征戰中。從過去帝國內部的戰爭，為了生存……到現在，為了我的願望……可我好像從來都沒問過你……你的願望是什麼？”
承靖呆住了，他就這麼看着蒼敖，似乎從未想到蒼敖會問他的願望……
“靖？怎麼不說話？”蒼敖微微催了一聲。
承靖慢慢的露出一抹笑意，不知為什麼這笑容看在蒼敖眼裏竟帶着股說不出的諷刺，可是又透着讓人無法忽視的哀傷，蒼敖的心就在這一瞬像是被緊緊拽住一樣。
承靖慢慢搖了搖頭，道：“我的願望……不可能實現的……因為，那不可能……”
蒼敖窒了窒，半是試探又極認真的道：“你……不說給我聽么？我是王，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不知道為什麼，在這一刻，蒼敖突然覺得，只要這個人說出一切，他就可以選擇原諒！畢竟……他們在一起二十六年了！從蒼敖睜開眼睛的那一刻開始，他看到的第一個人甚至不是他的母親，而是承靖！所以……有什麼不可原諒的？只要他說……只要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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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愛這一章……orz……